第7頁 文 / 宋雨桐
想著,安德烈轉身離開,旁邊本來不太敢出聲的一群人也突然鬧哄哄的散開了,各自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去,其中卻有一個女人沒有離開,瞬也不瞬地望著眼前這緊緊擁抱住的兩個人。
蘭風任沈莫語抱著,動也不動地,體內的怒氣在時間的消磨下,漸漸地轉化為一股極深沈的落寞。
「就這麼愛這男人嗎?為了保護好他,一輩子都不會愛上我的你,竟然這樣親密的抱著我……真的的!才認識那男人幾天啊?就這麼胳膊往外彎了?虧我這麼疼你!就不懂得要表現得含蓄點嗎?」
那嗓音,柔柔地,低低地、像帶著笑、帶著寵溺。聽到沈莫語耳裡的,卻像是滿滿的傷心。
胸口一疼,沈莫語有點喘不過氣來,仰起臉瞧著眼前這張美麗卻看起來有點疲憊的俊顏,他眼底深處印著她的倒影,上頭還有一閃而逝的光影……
是錯覺吧?
沈莫語的呼吸停止了,愣愣地看著他。
蘭風突然伸手把她給推開,沈莫語一個踉蹌,整個人就這麼被他推倒在地上。
「啊!」她痛得叫出聲,頭重腳輕的她有點站不起來。
蘭風一驚,回眸想拉她起身,卻看見一個不該在此出現的女人——江柔,她正一臉是淚的看著他,滿眼都是控訴意味。
沈莫語也看見她了,心一縮,想起方才發生在她與蘭風之間的種種,任何一個女人都會亂想吧?沈莫語抬起頭看著蘭風,蘭風的唇緊抿成一直線,卻還是朝她伸出手——
「別管我,去柔柔那邊吧,她在哭。」沈莫語沒有把手交出去,忍著臀部的疼,慢慢起身。
蘭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會兒才慢慢放下。
江柔走過來,揚手便給了蘭風一巴掌!
這一掌,清脆而響亮,明明可以擋下,他卻任那一巴掌揮到自己臉上。
「你這混蛋!」江柔罵著,哭著,淚一直掉,卻沒見這男人眼中半點的歉意與憐惜,她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她說要分手,這男人也根本不打算挽留她。
果真沒錯,蘭風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轉身慢條斯理的拿起一旁的皮衣、手錶及配件,然後一句話沒說的走開,看都沒再看她一眼。
太過分了……
他怎麼可以這樣輕忽她?
「你真的愛過我嗎?」江柔突然朝他背影喊道。「你根本沒愛過我,對不對?說話啊!」
蘭風沒停步,繼續往外走。
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聽聲音,應該死一堆玻璃杯被摔在地上。
他皺眉,冷冷回眸,卻剛巧看見江柔揚起手揮到沈莫語的臉上!
從方才便一直壓抑住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住的席捲而來,蘭風緊握住拳,回身大跨步的走向沈莫語,連一地的玻璃杯碎片也完全阻擋不了他前進的腳步。
陰暗柔美的臉上帶著一抹戾氣,行過之處陰風輕掃,他看也不看江柔一眼,長手一伸,抓住沈莫語的手便走。
「蘭風……」沈莫語輕輕叫著。「柔柔她……」
「閉嘴!」現在的他,氣火燒得正旺盛呢,要是江柔是個男人,他早一拳揮過去了。
十八歲會台見沈莫語之前,他就對自己發過誓,從今以後,由他來保護她,結果,他竟然該死的讓他的女人打了她……
他的女人!
蘭風一想到這裡就怒不可抑,在把沈莫語推進車內前,他火大的揚拳揮向一旁的石柱——
「啊!」沈莫語被他的舉動嚇一跳,下意識退縮的身子在下一秒鐘上前扯住他的手。「你在幹什麼?瘋了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你自己?該死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嚇我?」
她抓住他好看修長的手,見那鮮血不斷的從傷口滲出,慌亂的撕裂洋裝的裙擺替他止血,兩隻手卻抖得不像話,怎麼撕也是撕不開,淚開始不能控制地掉,她用手包覆住他,血沾上她,觸目驚心得嚇人。
她慌亂得有點六神無主。「怎麼辦?一直流血怎麼辦?」這麼多年來,她幾乎已經沒有過這樣的情緒。
「只是小傷而已。」他低頭睨著她為他焦急的淚顏,心上湧起一抹異樣的情緒,像是……歡喜。
「你這個笨蛋!生氣應該去打人啊,怎麼去打柱子!笨死了……」她邊罵邊掉淚。
蘭風歎息,一條手帕突然遞到她面前——
「把眼淚擦一擦,這樣很醜。」
是蘭風隨身擱在口袋的手巾
沈莫語一愕,隨即接過來緊緊綁住他流血的傷處。
「喂,那手帕是給你擦眼淚的,你有聽說過有人拿一條價值幾千元手帕當綁帶用的嗎?」蘭風皺眉嚷嚷,心痛的看著那條心愛的手帕被沾滿了血。
沈莫語根本不理他,緊綁到確定血不再滲出為止,她才抬起頭來瞪著他——
「有手帕不會早一點拿出來啊!」她氣呼呼地,淚卻還在她眼眶裡轉,所以看起來非但一點都不嚇人,還楚楚動人得很。
「說了只是小傷。」蘭風挑挑眉。「你心疼啦?」
沈莫語不說話,自己坐上車繫好安全帶。
蘭風勾勾唇,跟著上車坐入駕駛座。
「去醫院。」她說。
「當然。」他意外的配合。
只是沈莫語但是不知道的是,他根本不是為了他手上的傷而去,而是為了她先前在ML被他不小心推開而摔的那一跤。
他看見她當時似乎很痛的樣子,這一跤,非得好好檢查不可……
第4章()
在沈莫語的威逼下,蘭風的手才在醫院處理好傷口,而在急診室的醫生再三跟他保證,確定她的小屁屁沒有摔壞掉之後,蘭風這才開車送她回她的家。
不過,這次他沒乖乖聽話讓她趕回家,反而直接登堂入室,在她家客廳那米白色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把電視打開。
他自在得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因為常世界各地跑,因為和她常常聚少離多,所以每次當他想休息時就會跑到她住的地方窩著,她也不以為然,因為,他們之前常常需要開會討論一些ML的細部賬務與問題,一談就到半夜,蘭風是個大忙人,為了節省一些時間,再加上他不喜歡住飯店,久而久之就習慣了這樣的模式。
可是,今晚的氣氛很詭異,他明明像平常一樣坐在那裡看電視,她卻覺得整個房子都快要被他給沾滿,讓她無處可躲。
然後,今晚發生的一切,不斷的在她腦海裡重播上演。
蘭風是在爭風吃醋嗎?是因為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才會故意找安德烈麻煩的吧?
那柔柔呢?柔柔看見她抱住蘭風所以很生氣,他卻似乎不打算解釋,把柔柔丟在一旁就走人,是怎樣?他對柔柔也跟對其他女人那樣,不在乎又不經心嗎?如果是這樣,那又為何單單把柔柔帶到她面前來,陪著他幫她過生日?
好亂……
她為什麼要想這個?已經決定好的事,就不該再動搖了。
沈莫語在蓮蓬頭下不斷衝著水,洗了一個對她而言漫長的澡,又吹了好半天的頭髮,這才穿好居家服——藍色棉質小背心和白色棉質七分褲,打開門緩緩地走出浴室。
蘭風還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卻睡著了。
沈莫語輕手輕腳的上前把電視關掉,去臥室拿來一件薄毯輕蓋在他身上,看見他前額的發幾乎要遮住他的眼,下意識地便伸手替他撥開。
指尖落處,就在他那兩道高傲飛揚的濃眉與挺立的鼻樑間,連他那長得像是扇子一樣漂亮的睫毛,一併奪取她的目光。
睡著了的蘭風,單純善良而無害,合上那雙會勾人心魄的眼眸,俊美的他單單純純就只是俊美而已,少了幾分邪魅之氣,讓人不自主地會卸下防備,只為他的美麗而傾倒。
她是花了多大的氣力才可以決定不接受這樣的男人呵。
就因為她深信,唯有這樣單純的青梅竹馬關係,才可以保有她在這男人心中的永久地位,不會有被拋棄、被傷害的一天。
到現在,她依然這樣深信不疑。
永遠忘不了,當年他突然被他親生父親接走去了美國,她每天因為想念而晚上蓋著被子悶悶的哭的日子,她花了好久好久的歲月才把他給忘掉,他卻在她十八歲那一年回到她面前,告訴她——
我長大了,不會再離開你。
當時的她,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心事狂喜而雀躍不已的,可是那曾經埋藏在心底的被拋棄似的痛,卻跟著一起冒上來,讓她根本不肯再相信誰會一輩子為誰而停留。
人的關係說有多親,一轉眼也可以什麼都不是,本來以為要共患難,勇敢的一起生活下去的人,卻把她一個人丟下來遠走高飛。
其實,她是有點恨他的,剛開始的那幾年,她甚至很故意在校園裡疏遠他,可他這個身邊永遠都有女人纏繞的男人,卻始終死皮賴臉的說她是她這輩子最親最親的女人。
一次又一次的說,跟她說,跟別人說,聽得耳朵都快長繭,那刻意緊固的心房卻一點一滴被突破,相信著自己真是他這輩子最親最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