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金吉
生平第一次,他發現女孩子原來是外星生物-這個覺悟跟年紀相仿的其他男孩比起來可能晚了,沒辦法,因為這也是他第一次注意起身邊的異性。
「你生氣啦?」幹嘛又變回悶葫蘆?
「沒有。」雲崢衝著她笑了笑。
秦緋雲怔住。原來他會笑耶!
但是人都會笑,她也太大驚小怪了一點。應該說,秦緋雲終於發現,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笑。雖然認識他不久,但從昨天到現在,這真的是雲崢第一次露出微笑。
秦緋雲像發現新大陸般充滿興味,往他身邊的位置大方坐下。
「你笑起來還滿帥的,再笑一次看看。」她真心地希望他多笑一點。
如果是生長在一個平凡的家庭,他應該會開朗許多吧?
「……」雲崢一臉木然地看著前方,突然不是很想理旁邊這個也不知道是沒神經還是忘了裝天線的女人。
明明在很多地方都想得很周到,貼心地注意著許多細節,為什麼可以這麼若無其事地調戲他啊?
是他太婆媽了嗎?也許她只是性格比較大而化之,畢竟從小在國外長大,一句大方的讚美,甚至是……在他赤裸的上身摸過來戳過去,對她來說很正常,他幹嘛像被調戲的小媳婦一樣默默地鬱悶起來呢?
忍住歎氣的衝動,他道,「我們回家吧。」他穿好衣服,拿過她手上的棉花棒和藥水,仔細收進袋子裡,然後牽起腳踏車,等著她。
「我們用走的回去好嗎?」她笑嘻嘻地,和他並肩而行,心想用走的對他比較輕鬆,而且也可以慢一點到家。
其實她只是單純又善良而已吧?雲崢覺得釋懷了,淡淡一笑,點頭。
秦緋雲突然發現。她又有點不那麼希望他常笑了。
她不想他對著別人,也露出這樣的微笑。
第4章()
那天回到武館,秦緋雲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扼腕錯過一場好戲?
見他們回到家,那票原本視雲崢為仇敵的笨蛋,有人熱淚盈眶地迎上前來,有人站遠遠地擤鼻涕和拭淚,還有人豪氣干雲地一把抱住雲崢。
「好兄弟,之前是我錯了!」
「我們真是太不應該了……」
雲崢和秦緋雲臉上同時滑下滿滿的黑線。
據說那天下午,因為身為師父的楚素弦太過痛心疾首,說不出話來了,所以由好兄弟兼換帖的白河將雲崢和他母親坎坷悲慘的過往向眾人娓娓道來,那描違的內容之苦情、之心酸、之狗血、之賺人熱淚,堪比苦兒流浪記和星星知我心,聞者無不涕泗縱橫、泣不成聲。
於是雲崢在武館,從過街老鼠,變成了保育類動物。
*****
雲崢的個性安靜,但是沉著穩重,跟同年齡的毛頭小子比起來多了許多社會歷練,加上家庭環境使然,不曾因為在社會上打滾久了而變得老油條,所以縱使常常是群體中不合群的那一個,身邊的同儕跟他相處久了,往往也願意信賴他,將他當成某種程度的精神領袖。事實上,他在學校的好友就有幾個以前曾經對他出言不遜,跟他大打出手,但最後都是真心折服於他那種冷靜內斂,卻又可靠的魅力。
他還頗有運動細胞。這點在楚素弦教他練拳時就能看出來,所以那個暑假,雲崢和武館的師兄弟們很快地打成一片。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不見得要有共同的話題,也不需要去聊那些傷心舊事,能夠一起在球場廝殺或並肩作戰就夠了。至於平常時候,在一片吵鬧之中他仍是靜靜地,在一旁笑著看眾人打鬧,但幾乎所有活動他們都會邀他參與。
秦緋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鬱悶。她還是像以前一樣,不會主動和眾人打成一片,所以總是冷冷地看著雲崢和他們融洽地相處,然後自己悄悄哼地一聲,酸溜溜地閃開一個人搞自閉。
有了新人就忘舊人啊,嘖!
她哪知道,雲崢心裡也正因她的疏遠而感到無措。
最後還是雲崢主動向她示好。
平常楚素弦敲她房門時都會有「配音」,不是小緋小緋地喊,就是人還沒到已經在走廊處嚷嚷;至於楚素弦的徒弟們,是沒那個狗膽敢上來吵她的。因此這麼「節制」的敲門聲,秦緋雲立刻就想到雲崢。
她還忍不住深呼吸,又怕自己太緊張,過於期待,努力作著心理建設才打開房門。
本來以為她沒聽到,或睡了,猶豫著該不該等到明天的雲崢,見她開了門,漸漸平穩的心跳又激烈起來。
秦緋雲一見他,突然間就想起這兩個禮拜以來他倒是和他的「兄弟」們混得如魚得水啊!忍不住就有些氣悶,酸溜溜地道,「大紅人,怎麼會突然想接見小女子啊?」
她的反應倒讓雲崢心裡明白了什麼。如果他只是個毛頭小伙子,或許會因她的嘲諷而退縮尷尬,不過眼前的秦緋雲在他眼裡,倒像個生悶氣鬧彆扭的小女孩,讓他原本緊張的情緒軟化了。
她果然在生氣,那不是他的錯覺。
雲崢將收在背後的粉紅色小紙袋拿出來,「一直想跟你道謝,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而且這個暑假我只幫朋友代班,薪水不多……」他說到這就辭窮了,臉頰慢慢熱了起來,「呃……希望你喜歡。」
非得人家先表示善意的大小姐,總算反省自己的反應真的是幼稚了點。她之前還有臉取笑別人幼稚哩!秦緋雲接過紙袋,那是飾品店或文具店常常會使用的包裝,拆開一看,果然是一隻粉色繡球花髮束。
「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雲崢被問得有點尷尬,「我幫朋友擺攤時看到隔壁在賣……」他硬著頭皮在隔壁逛了許久,才挑到一個覺得適合她的。
其實髮飾那些他當然沒什麼研究,只是這幾朵繡球花讓他想到她在每週末河堤公園有夜市時都會跑去買來吃的彩色棉花糖,想起她吃棉花糖時難得露出孩子氣的表情,忍不住就買了。
秦緋雲忍住笑,她光想像他一個大男生跑去挑髮飾的畫面就覺得好笑。
「你一個人去買?」
雲崢實在很不願回想那個過程,好友到現在還在調侃他,因為隔壁大姊賣的髮飾都是自己手工製作和設計,不便宜,他當天顧攤的薪水全部貼上去還不夠,還是大姊阿沙力給他打折再打折,而賣髮飾的大姊則不停追問這髮飾是否要送他女朋友?他們有沒有分手的可能?她可以登記當候補嗎?雖然語氣明顯是鬧著他玩,樂在看他尷尬無措,而他還真的拿這樣的調侃沒轍,從頭到尾只有被取笑的份。
秦緋雲馬上把頭上的小叮噹髮束換下來,戴給他看。雲崢有些傻愣地看著她笑容甜甜的模樣,胸口因為緊張而狂野的悸動,瞬間變得溫柔了起來。
「謝謝,我很喜歡。」
他忍不住笑了,突然很想問她,那麼她可以別再生氣了吧?但又覺得這麼問有點失禮。
「不過,你要謝我什麼啊?」她故意擦著腰,想知道他是不是明白自己最近有點過分?
好啦,她也知道她這是公主病。人家是她的誰啊?難不成還得早晚來跟她請安,外加照三餐問候不成?
但是,她本來就是公主啊,哼哼。他總算能和那群人握手書和,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偶爾主動來跟她打個招呼過分嗎?
雖然仔細想起來,她這兩個禮拜,都沒給人家好臉色就是了。
雲崢愣了愣,好像根本沒想那麼多,但是看著她又抬起頭佯怒的模樣,忍不住歉然地道,「要道謝的有很多,不管是陪我找工作或是幫我那麼多,只有一個小髮束真的太少了。」
「誰跟你說髮束太少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形!秦緋雲有些沒好氣,「好啦,我原諒你啦。」說到最後真心地笑了,「我很喜歡這髮束。」
雲崢終於發現,他心中懸了兩個禮拜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她的「原諒」對他而言,比想像中重要呢。
*****
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提議,要在楚家武館辦烤肉會。
夏天耶,到底是烤肉還是被烤?
但更妙的是,當天武館的學生全都被家人勒令晚上要留在家裡看書或補習。秦緋雲想了一下,看著那些帶著材料來到武館的女人們,瞬間恍然大悟,躲在椅子後頭悶笑,笑到肚子好痛。
她怎麼忘了,本社區頭號媒人婆張太太的兒子就是張文斌——師父眾弟子當中的摸魚大王。基本上暑假的上課時間以外,舅舅大多數學生還有別的課業輔導要上,住得遠的自然不會留下來,住得近的,家里長輩幾乎也都認識,張太太人面闊,她的一番奔走和謀畫,響應的人自然也多啦!於是各家長輩當晚嚴格規定兒子不能留在武館殺風景!
秦緋雲完全沒有同情心,對舅舅的水深火熱沒打算插手,最後是楚素弦無奈,急calI老友前來護駕,但白河也不過是來幫忙烤肉,順便吃烤肉而已,對他的處境只是笑著攤了攤手,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