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忻彤
「這點我可以作證!」一個宏亮的男聲突然加入。
「嗯?」齊瓦飛快地轉頭,看清來者身份後,警戒的表情立刻換上輕鬆的大大笑臉。「阿郎,原來是你呀!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聽到陌生人的聲音,丁若男尷尬地飛離齊瓦的懷抱,一張俏臉羞紅,看起來十分嬌艷動人。
「還說咧,你不是說今天要下山,要我來喂……狗……」阿郎大步跨進光禿禿的大庭院,在看到齊瓦身邊的陌生人時,停下腳步,有神的雙眼上下打量她,滿是興味地問:「喔∼∼就是這位小姐嗎?有眼光喔!」
阿郎大約四十歲,比齊瓦矮半個頭,但是身材很壯碩,頂著大光頭和一臉落腮鬍,兩隻手佈滿刺青,看起來有些嚇人。
丁若男詫異地看著這名叫做阿郎的人,他的眼神犀利,彷彿能看透所有的事情,所有人在他面前都無從遁形似的。
她超過二十年的「角色扮演」功力非常深厚,他為什麼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真實性別?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哈哈哈……」齊瓦哈哈大笑,親暱地摟著丁若男的肩頭。「他雖然長得很美,但他是男的,不是小姐,你看走眼啦!哈哈哈哈……」
「男的?」阿郎鷹般的厲眼上下掃過丁若男的冰肌嫩膚和如花嬌顏後,好笑地看著齊瓦得意的模樣。「你說……她是男的?」
「沒錯!」齊瓦用力點頭,接著轉頭向丁若男介紹來人。「若男,他是林武郎,叫他阿郎就行。別看他外表粗壯,他可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喔,專門畫裸女的。」
裸女?!丁若男表情怪異地看著阿郎,不自覺地將他冠上「色情畫家」的稱號。
「哈……放心啦,他不是什麼色情畫家,只是偏好畫女性裸體而已,因為他說女性的身體曲線最美,還自稱自己是女人專家咧!」齊瓦故意糗著阿郎。「可笑的是,他竟然把你看成女人,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你儘管笑,沒關係。」阿郎一點也不惱,臉上還掛著詭異的笑。「因為最後會被取笑的人不會是我。」
身為藝術家,他看的不只是表面,還要看透人的本質,他自認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偽裝,眼前這個穿著男裝的麗人,分明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她精巧的偽裝瞞不過他的眼。
她若是男的,他阿郎就是女的!
虧這個呆子還是讓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吉娃娃」哩,眼力竟然差到這種地步,真是丟人哪!
「阿郎,嫂子的午飯煮好了嗎?」齊瓦不理會他的放話,一臉嘴饞地猛吞口水,肚子也配合地咕嚕大叫。
「喂!」丁若男尷尬地以右手肘用力頂他的肚子。哪有人這樣討吃的,又不是餓死鬼投胎,臉都被丟光了!
「痛痛痛……很痛耶!你幹麼送我拐子啊?」他的臉皺得像包子似的,雙手抱住肚子,彎著腰哀哀叫。
丁若男連應都懶得應,不屑回答這種沒有大腦的問題。
「跟這個『眼拙』的二楞子在一起,很累吧?」阿郎丟給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大家都說我的忍功練得還不錯。」丁若男知道他已識破自己的性別,因此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哈……辛苦你了!」這個女人他喜歡,不矯揉造作,很適合齊瓦這個傻大個兒。
「喂——」齊瓦立刻伸出雙手,搭上丁若男的肩,用力扳過他的身子,跟他面對面,表情十分哀怨,滿不是滋味地抱怨。「你還沒對我笑過耶!為什麼對這個大光頭笑?他長得沒我帥,頭髮也都禿光了,你到底看上他哪一點?」
丁若男很少笑,正因為如此,他的每一個笑容都彌足珍貴,值得收藏。
但現在,他少得可憐的笑容竟然是給另一個男人,讓他看了心酸又心痛啊!
「因為……」她好笑地勾起唇角,眼底藏有一抹促狹的笑意。「他家有現成的午餐。」
「午餐?」對厚!怎麼忘了這件重要的大事?齊瓦的臉上馬上掛了一個噁心又諂媚的笑,雙手放開丁若男,改親熱地伸手環著阿郎的肩膀。「嘿嘿∼∼阿郎老大,走,我們去你家吃飯吧!」
「你剛剛說……我沒你帥是吧?」阿郎定住不動,雙手抱胸,涼涼地質問。
「哪有?天地良心啊!」齊瓦面不改色又毫不知恥地大聲喊冤,只差沒舉手發誓。「我說你是大帥哥,比我帥多了!」
「好像還有人說我……頭髮都禿光了?」
「是誰?是哪個王八蛋說的?我替你扁他!」
「不就是你這個小王八蛋!」說著,還往齊瓦的額頭附上一個超響亮的爆栗。
「痛痛痛∼∼老大,你誤會了啦!」為了吃到美食,齊瓦完全不在意地自打嘴巴。「你的禿頭是世上最有型的髮型,涼爽又好整理,連我都想剃光咧!」
「你還敢說我禿頭?」阿郎掄起拳頭扁人。
「老大,我說錯了,你那不是禿頭,叫做自然光頭——唉唷……別打了,會痛耶!救命啊∼∼」齊瓦被阿郎打得抱頭鼠竄,邊叫邊逃,最後還不要臉地躲在丁若男背後挑釁。「嘿嘿……打不到∼∼」
「齊瓦,你有種就不要躲在女人背後,丟人!」
「就跟你說過了,若男不是女人,所以我是躲在男人背後,依然有種!」齊瓦不厭其煩地糾正阿郎,還不忘顧到自己的肚皮。「老大,我們現在可以去你家吃飯了嗎?」
「你喔……我看你乾脆改名叫做『沙皮狗』算了!」臉皮厚到都可以垂到地上了。
齊瓦一個大跨步走到阿郎的身邊,再度搭著他的肩。「我好想嫂子煮的菜,我們趕快去吃吧,別讓嫂子久等了。」
「我有說要請你吃飯嗎?」
「嘿嘿……別這麼說嘛,憑我們兩兄弟的交情,還分什麼你我?」齊瓦一手環著阿郎,另一手沒忘拉著丁若男。「走,吃飯去!」
「呵∼∼」見識到齊瓦「要吃不要臉」的厚臉皮功力,丁若男不但甘拜下風,還忍不住笑出聲。
天啊,他真是一個活寶!
「耶?笑了笑了!哈哈,你終於對我大笑了!耶∼∼」聽到丁若男的笑聲,齊瓦如獲至寶,忘情地抱起他轉圈圈。
「別轉……放手,放我下來……」
「好不容易才抓住你,我不放,絕不放手!」齊瓦停下腳步,不再轉圈圈,但雙手仍緊抱著丁若男不放。
「你……」他眼底的深情,緊緊揪疼她的心。
活了二十七個年頭,她身邊沒出現過像他這樣的怪咖!
強勢。霸道。
這兩項特質她並不陌生,因為她父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齊瓦的不按牌理出牌、越挫越勇的精神和耐性,卻是父親身上所欠缺的。
還有,他讓她心情愉悅。有他在身邊,想不開心都難。
最重要的是——他讓她覺得安心。
他的溫柔關懷和突如其來的動人情話,填補了她心中的空虛和缺憾。多年來被父親消磨殆盡的信心,也慢慢地回復了。
他是一個怪咖,一個拯救她脆弱的心的大怪咖……
第6章()
「你什麼時候才要告訴他,你的真實性別?」
前幾天去阿郎家吃飯,他趁著齊瓦不在場時,問了她這個問題,結果,他的話一直縈繞在她腦海。
「齊瓦雖然有點呆,整他也滿好玩的,但他的自尊心很強,不要等他昭告天下後才被倒打一槍,成為笑柄,結果會很難收拾的。」
阿郎的警告讓她的心裡打了一個突,擔心自己沒處理好,齊瓦真的會一走了之,放她孤單一人。
她不是不曾想過要告訴他真相,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何時開口?尤其是拖得越久後,她越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她要怎麼去告訴一直確信她是男人的齊瓦說「嘿,你搞錯了,其實我是女人!」呢?
他說過他不在乎她是男是女,更說過希望她是個女人,如果她在那個當下就坦承她是女的,也許結果會皆大歡喜,但她沒有。
她那時存有惡作劇的念頭,想等他自己發現,再取笑他的反應。
也許在那個時候,她還沒發現他在自己心裡已佔了很大的份量,不在乎是否會失去他。
但,現在不一樣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溫柔、他的真心關懷、他的胡言亂語、他的真誠對待。有他在背後支撐,她不再在意父親的冷淡對待和母親的小心翼翼,因為有他。
她無法想像失去他的日子要怎麼過?
回到原本行屍走肉的生活嗎?
光想就讓她打冷顫。
她不要!她不要失去他!
「……喂……喲喝……回魂啦!」已經在一旁看了好幾分鐘的齊瓦,伸手在丁若男面前又揮又叫的,但想得出神的他完全沒反應。
丁若男難得的脫序演出,讓齊瓦覺得非常有趣,因此抱起纏在腳邊又叫又跳的「點點」,找了張椅子坐下,欣賞起他美麗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