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淘淘
他關心地看她一眼,見她抬頭露出笑後,才踩下油門跟上胡忠輝的車。
第9章()
殷悅被囚禁的地方在台北一座小山上,一間半廢棄的屋子裡,手腳被鏈子銬著,營養不良加上受寒讓她呈現半昏迷的狀態。
看到殷悅瘦得像皮包骨,手腳被手銬銬得破皮瘀血,連舒婭發狂地差點要殺死那渾蛋——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有同樣的想法,阿輝狠狠地踢了那人好幾下。
馮昱暢慶幸他們到的時候沒有瞧見殷悅被手鏈、腳鏈銬著的一幕,否則連舒婭可能真的會徒手殺死玉攤老闆,而他甚至不會阻止。有些人在他看來完全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
他們到的時候,殷悅已經被兩個路過的居民救出,這條路其實很少人會走,這兩個居民為什麼會來,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們在另一條路散步,從沒想過要到這邊,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走過來了,進屋躲雨時,他們聽到地下室傳來聲音,原本以為是野狗,沒想到竟然是人。
玉攤老闆顫抖著說,他沒要殷悅死也沒要傷害她,他只是把她關在這裡,想從她身上獲得特殊的能力,天晶石也是殷悅讓他去批貨的。
他有留食物在屋子裡,只是這一個禮拜生意好,他又有其他事要處理,所以沒時間過來。
他留的食物絕對不會讓她餓死,當然這些話都是事後拼湊出來的,因為他已經被打到講話都含糊不清了。
殷悅立刻被送往醫院,除了營養不良外,麻煩的是感冒已經轉成肺炎,醫生跟護士都不表樂觀,但連舒婭與方羲和卻很有信心她會好轉。
馮昱暢也不曉得他們用了什麼方法,三天後,殷悅已經穩定下來,連醫生都嘖嘖稱奇。
事後,連舒婭很自責,她覺得天晶石是殷悅留給她的訊息,她卻疏忽了——好幾年前,殷悅曾從國外帶回天晶石送給她當生日禮物。
後來國內的水晶批發商陸陸續續引進一些,雖然數量不多,但市面上還是看得到,所以當她看到天晶石時,並未立刻把它跟殷悅聯想在一起。
殷悅知道後怪她想太多,她讓玉攤老闆販售天晶石不過是姑且一試,本來就沒抱著什麼期望,連舒婭實在沒必要苛責自己。
找到殷悅後,連舒婭當仁不讓地負責照顧她,出院後還暫時搬到殷悅那兒去住,起初馮昱暢也不覺得怎麼樣,但慢慢地,他開始不爽了。
自找到殷悅後,連舒婭全部心思都放在好朋友身上,冷落了他,現在的他就像隱形人一樣。
約她出來見面她就推說很忙,整整兩個禮拜見不到人,他忍耐又忍耐,不想自己顯得太過小心眼,畢竟殷悅需要照顧,所以他也只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兩人只能偶爾通通電話,但通電話的時候,他也能察覺到她的漫不經心與心不在焉,甚至給他一種熱情冷卻、漸離漸遠的感覺。
「我們出來吃個飯。」
「現在?」
「對。」他言簡意賅地說。
「可是我要照顧殷悅……」
「吃頓晚飯需要多久時間?」他以不容置喙的口氣說道:「我等一下就過去。」
她沈默幾秒。「好吧。」她最近是有點像縮頭烏龜,但她也曉得不可能永遠避著他。
好吧?這是什麼回答,聽起來不情不願,她的聲音裡也沒任何喜悅與迫不及待。馮昱暢皺著眉頭,問:「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少給我裝蒜,最近我們講話妳都要死不活的。」他直言不諱。
她訕笑一聲,不自在地說:「哪有要死不活,只是我要照顧殷悅……」
「我知道妳要照顧她,但我有說過什麼嗎?只是我不信妳連見個面的時間都擠不出來。」他頓了下,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閃入腦中。「妳老實回答我……」
「什麼?」她一臉茫然。
「妳們是蕾絲邊嗎?」
先是一秒的靜默,隨即電話裡爆出一陣狂笑,他甚至聽到手機掉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就斷線了。
他覺得自己蠢得可以,臉不自然地熱了起來,但又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是她的行為讓他誤會的。
他又撥了過去,響了兩秒就被接起,笑聲還是源源不絕地傳來。
「唉喲……肚子好痛……」她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妳給我克制一點!」他惱羞成怒地吼了她一聲。「我現在就去找妳。」
不等她回答,他已經把電話掛了。連舒婭繼續在沙發上打滾。
坐在搖椅上閱讀的殷悅放下書,好奇道:「怎麼回事?」
「他……他以為我們是蕾絲邊……」她邊說邊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殷悅也迸出笑來。「怎麼會……不過也難怪,妳最近一直在照顧我,我都說了沒事,妳不用一直待在我這邊。」
「不關妳的事,是我自己想待。」
她不自在閃躲的眼神讓殷悅若有所悟。「妳不會是在躲他吧?」
連舒婭直覺否認。「沒有,是他太黏人,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她也曾一個禮拜沒跟他聯絡,他也沒抱怨啊,雖然這次久了一點,但他們有通電話,她又不是完全沒理他。
「你們兩個禮拜沒見,他想看看妳也不過分。」殷悅說道。
之前她一直在昏睡、休養,沒有多餘的精力跟小鴨聊天,直到這兩、三天才有精神到處走動,跟她聊些近況。
她知道馮昱暢,但他們沒見過面。小鴨從不介紹自己的男友給她認識,說是沒必要,因為對小鴨來說,「男友」只是一個方便的情人罷了,殷悅也不會去問馮昱暢是怎樣的人,他們之間如何相處等等。
「他很麻煩。」連舒婭不自覺地流露出煩躁之色。「霸道得要死。」
殷悅挑眉。「那他對妳好不好?」
連舒婭怔忡數秒,一時間答不出話來,待她回過神面對殷悅若有所思的表情,莫名地羞惱起來。
「唉……他……這不重要。」她不自在地起身。
「怎麼會不重要?」殷悅微笑。
「不說這個了。」她閃躲地說。
在殷悅的認知中,連舒婭一向很瀟灑,從沒見過她如此扭捏,她分手從來都很乾脆,因此也曾被批評過薄情寡義。
她並不認為連舒婭是真的無情,只是刻意不讓自己太過在意對方,而現在大概終於出現了一個很在乎的人,卻不知怎麼處理。
不讓自己在乎是她自小到大處世的態度與原則,擁有特殊能力並非祝福,反而比較像詛咒,尤其是她無法阻隔別人的想法時,等於讓自己暴露在可怕的心裡噪音之中。
這種情況對大人來說都十分難適應了,何況是一個小孩?她生活在一個口不對心的世界裡,讓她困惑恐懼,不知道哪句話是真的?
而當她天真地說出別人內心的想法時,又讓自己置於被攻擊、另眼相待的處境,她的父母無法應付這樣的情況,最後選擇相信了宮廟乩童的說法——女兒聽見的是鬼的語言,甚至說她被鬼附身。
本來就不大喜歡她的父親,變得更加疏遠。父母常常為了她的事吵架,殷悅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那段時光,她總是笑笑地說:「因為有殷悅在,我才能熬下來。」
但殷悅認為最大的原因在於她學會了和別人隔離,她刻意不在意別人,那麼他們對她的看法也就不重要了。
面對愛情時,她也採取同樣的做法,小鴨對愛情沒有幻想,或者說少女時代還是有的,但很快就幻滅了。即使一個人嘴上說如何喜歡妳,但心裡有可能是另一種想法,所以她在對方與自己之間劃出一條界線,冷靜地看著彼此,當對方即將踩線時,就迅速脫身。
她也明白自己這種縮頭烏龜的心態,總是在逃避,但她不在意地說:「逃避有什麼大不了,總比受傷好。」
或許她現在又想逃避了。
殷悅望著她,說道:「我想見見他。」
連舒婭驚訝道:「妳見他幹麼?」
她故意道:「幹麼,這麼小氣,我不能見他啊?」
「不是。」連舒婭困惑地摸了下額頭。「只是沒……沒必要啊,妳以前也沒說要見。」
她好笑道:「人就不能改變心意啊?我這次從鬼門關裡回來,想了很多事,身邊的人事物真的要好好珍惜。」
連舒婭沈默下來,殷悅也不再多說,不想將她逼得太急,以免造成反效果。
其實連舒婭比她更清楚心理跟情緒這些東西,只是她想不想面對罷了。
「你們吃完晚餐後,再帶他來見我。」她在醫院時,馮昱暢也來看過幾次,但沒說過什麼話。她當時身體太差,也沒體力寒暄社交。
「下次吧——」
「沒聽過擇日不如撞日?」殷悅笑著打斷她的話。
「妳需要休息……」
「我都休息兩個禮拜了,體力也恢復了一點,我保證在你們回來前不會睡著。」她說道。
連舒婭面露難色慾言又止,見殷悅閃著無辜大眼,絲毫沒要退讓的意思,她終於認命地歎口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