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梁心
「我哪有?你淨護著外人,我要跟爹爹說去!」趙凝玉噙著淚眼,奔向趙父書房,準備大聲泣訴一番。
「唉……」趙系玦無奈地望著妹妹離去的身影,不想追也無力追,突然覺得她變得好陌生。「冬晴,我知道你不開心,但是也沒必要出手打她。」
「橫豎你都會誤會,我又何必吃虧?」她敢保證這只是個開端,日後鐵定層出不窮,就算他有心,又能顧到她幾分?
顧冬晴還有件事一直懸在心中,不吐不快。
「趙凝玉喜歡你,是也不是?」再難相處的小姑都沒有趙凝玉一半激烈,像被人搶走最心愛的物品般,使盡任何卑劣的手段就是要奪回來。
怕是怕,得不到就毀了它……
「你別瞎猜,玉兒從小就依賴我,到現在還不肯長大,反應難免過度。」他親暱地扶著她的肩,不想因為趙凝玉如孩童般的黏膩壞了顧冬晴對他的信任,雖然他早就猜到妹妹對他感情已變調,故而離家多年不敢歸,以為娶妻回門後能斷絕妹妹的念頭,就算爹娘反對不看好也無法改變事實,豈知妹妹對冬晴的厭惡毫不遮掩,甚至還想使計誣蔑她。「走吧,我帶你回房。」
「你就是因為趙凝玉喜歡你、想佔有你,你無計可施,只好遠走他鄉多年不歸?」
「別瞎猜了,聽話,我帶你回房休息。」
他首次像哄小孩一樣對待顧冬晴,偏偏她不買帳。
「你不敢回家是因為你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趙凝玉,你疼她、憐她就是無法愛她,你苦惱無助又掙扎,把我帶回趙家,一部分是想找地方讓我煉藥,一部分就是想藉機讓趙凝玉死心,我說的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趙系玦將她納入懷裡,兩人之間幾乎沒有縫隙。「我承認我知道玉兒對我有感情在,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亂想。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我無法想像你因此離開我,我究竟會有多難受……」
顧冬晴枕在他胸膛上,閉上雙眼喟歎了一聲。「你當然無法想像,因為我不可能會為了這種事情離開你,就算你對趙凝玉有相同的感覺,你們兩個根本無法結合,我又何必為了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生氣?我只是不喜歡你有事瞞我的感覺。」
「以後不會了。」他只有在她面前才能暢所欲言,怎麼可能有事瞞她。趙系玦啄吻著她泛香的髮際,雙手在她背脊來回游移,忽然想起有件事還來不及跟她說。「我決定跟爹學做生意,等適應了,會先接手鄰邊三縣藥材配給的事務。」
尋常的藥材不敢進多,就怕滯銷,珍貴的藥材進多沒有,進少也不是,價錢更是一大問題,趙家合作的藥鋪又多,該如何讓每間合作多年的藥鋪滿意,趙家也賺錢,確實是門大學問。
「去吧。」顧冬晴回抱他,知道他亟欲解釋的原因為何。「我不需要你時時刻刻陪我,你有你的事要忙,我也有事可以做,不用擔心我。我有點累了,帶我去東廂房吧。」
她體力本就有限,接連折騰下來真有些不適。
「東廂房?是娘安排的嗎?」他才離開一會兒,娘就背著他為難冬晴了?趙系玦嘖了一聲,扶著顧冬晴往東廂房走去。「娘要你住東廂房,那就住東廂房,不過從今天起,我也改住東廂房。」
「……隨你吧。」趙母應該不會為此向她討個說法。
不可否認,她確實欣喜趙系玦的決定。
★★★
天濛濛亮,晨曦破雲而下,鳥啼啁啾微脆響,仍保有天地間一絲靜謐。趙系玦睡得深沉且香甜,偏偏一場如疾風暴雨的敲門聲打醒了他一場美夢。
「大少爺,老爺有要事請您跟大少夫人即刻到大廳去!」楊總管焦急地敲著門,當雜役回報在大少爺的院落找不到人時,趙府上下幾乎急壞了,要不是趙母說出將顧冬晴安置在東廂房一事,說不定大夥兒現在還像無頭蒼蠅滿府亂竄呢!
趙系玦唔了幾聲,睡意濃厚難消散,但想起年邁的總管頂著晨露在門外等候,儘管困得要命還是使勁爬了起來。「知道了,你先等會兒,我梳洗換裝後就出去。」
儘管他離家多年,父親總堅持與家人一道用過早膳後再出門的習慣應該沒變才是,不可能一大清早就派總管來催他上工,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他一睜眼就瞧見顧冬晴著好中衣臨窗而坐,手抱醫書孜孜不倦地鑽研著。他皺眉道:「你眼力不好,下回別顧忌我睡得安不安穩,看書記得把簾子收起。」
她應該是為了二弟的病情鑽研醫書,想讓二弟能少一分痛苦,這心意他感受到了,卻為她不替自己多想一分而微微發怒。
顧冬晴點了點頭,收起醫書,再由櫃子裡取出一套男裝放到床邊,套上自身衣服,俐落地梳了個簡單的髮髻。
「你發什麼呆?外頭還有人等你呢。」
「也對。」趙系玦迅速梳洗完畢,一身光鮮地開了門,不解地對上門外神色驚恐的總管。「楊總管,我爹是有什麼急事嗎?」
楊總管警戒地看了他身後的顧冬晴一眼,悄聲地說:「鄭王爺來了,要找短刃的主人。」
「是鄭王爺親自到訪?」這下連趙系玦也不解地看向身後的顧冬晴。那把短刃究竟藏了什麼秘密,可以把鄭王爺本人請來?
「走吧,總會有你們要的答案。」顧冬晴蓮步跨出門檻。若非為了救人,這個秘密,一輩子也不會解開。
到了大廳,如同昨日的場景,趙家上下有資格旁聽的人全數到齊了,再加上鄭王府的排場,至少能容下五桌十人宴席的大廳,此刻也被擠得水洩不通。
「這把短刃究竟是誰的?你們要是不給個滿意的交代,我管你趙家在鳳台立足幾百年,一樣在十天內把你拆了!」不愧是領過兵、打過仗的王爺,鄭延壽年過五十仍聲如洪鐘,頗有霸氣。
「是我的。」
鄭延壽聞到一陣淡雅的桂花香,細緻柔美的嗓音隨即而至。
眾人將目光移到顧冬晴身上,趙系玦雖然挺身而出擋去泰半視線,仍然可以清楚地瞧見顧冬晴不興波瀾的神情。
昨兒個才被趙家人碎語過,今天又得面臨鄭王府的指點,她完全不顯懼意,可以說她根本就不把眼前浩蕩的人馬看在眼裡。
「她……她額上也有紅痣……可是她的年紀……」一名神似鄭延壽的少年與身旁的少女不避諱地指著顧冬晴,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卻贏不了她一絲顧盼。
經他一提點,趙系玦、趙父,還有幾名腦筋轉得快的趙家人這才驚覺,顧冬晴與鄭延壽及其子女,額上都有一顆鮮紅的圓痣。
「鳳、鳳娘呢?」鄭延壽握著短刃,也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冬晴。
「死了。」她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想多與鄭家人有所交集,出口即毫不迂迴地切入主題。「給我秋蠶子,短刃你帶走。」
「你知道我是你的誰嗎?」鄭延壽抖著聲問。
「知道,但那不重要。秋蠶子呢?別讓我問第三次。」
「你娘替你取了什麼名字?」
顧冬晴不願回答,表情愈來愈冷峻,直到趙系玦搭上她細瘦的肩頭,才讓她回復了些許血色。
「她叫顧冬晴,重陽無雨一冬晴的冬晴。」
「小子,你是誰?」
鄭延壽指著趙系玦,差點讓趙家二老嚇掉了魂,以為短刃即將脫手而出。
「在下趙系玦,是冬晴的夫婿。」他清楚交代每個字,態度不亢不卑。
「好!有膽識!」他帶兵多年,連跟隨他十幾二十年的部屬都不見得敢在他盛怒之下直視他的雙眼。鄭延壽由懷裡取出籐編的精緻小盒,平舉過胸,朗聲對顧冬晴道:「秋蠶子無比珍貴,豈能無償贈之?只要你喚我一聲爹,秋蠶子就是你的。」
此話一出,趙家人驚呼連連,一來是為了顧冬晴的另一層身份,二來是因為秋蠶子得來全不費工夫,只要一個字就能換得。
顧冬晴冷睨了一眼鄭延壽,在趙家人期盼的目光所帶來的壓力下,那聲「爹」她死都喚不出口。
「你要我喊你,還是要鳳娘的下落?」
「你不是說她死了?!」鄭延壽一激動,差點捏死秋蠶子。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她被你欺騙過一次,也算死過一回了。一句話,換不換?」
「換!」鄭延壽二話不說,奉上他費了好大的心思才養活的秋蠶子。「都給你了,快跟我說鳳娘在哪兒?」
顧冬晴確認籐盒裡確實是秋蠶子後,點點頭,交給趙系玦保管。「鳳娘在『百花谷』,能不能找到那個地方,就看你的造化了。其餘的我不能多說,也不想多說。」
「好,這就夠了!」他大手一揮,止住他身邊一對兒女的不滿。「雖然她沒有冠上鄭姓,終究是你們的大姊。你們給我聽好了,冬晴是我的長女,我們鄭王府配你們趙家綽綽有餘,日後誰敢欺負我女兒,就是跟我鄭延壽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