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輕折紅梅

第3頁 文 / 練霓彩

    也是他們時運不濟,竟正巧撞上了小王爺偷偷摸摸溜出宮來見世面的當兒,衝撞了小王爺的興致,注定他們這趟回去要耗乾幫派裡的資產,打回原形重新再來。

    望著那一干人等威風囂狂地來,卻截然相反地哭喪著臉、貓著腰,畏畏縮縮地回去,梅晴予仰首望向鷹求悔,撫了撫他肩膀,然後那高大偉岸的男人便抹去臉上沉冷的神色,對著梅晴予笑了笑,溫柔地牽著手,他們又回返廂房。

    梅晴予的長髮婉轉,輕輕地一個飄飛,目光在回頭的瞬間,與直直凝視她的巫邢天正面相對。她微微一愣,沒有認出什麼,也沒有想起什麼。

    只是,那一眼裡,她心驚於那人眼底如此濃郁的戾氣。這需要多深的恨意,才能沉澱出這樣深的凶性?

    她有一點不忍,輕輕地再投了一眼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一直望著她,目光動也不動的。

    他們四目相對,在短暫的須臾裡,有那麼纏綿般的凝視糾結。

    於是,巫邢天無可自拔地墜入了回憶裡……

    第2章()

    「我要吃那個冰糖葫蘆!」

    脆嫩嫩的娃兒聲音驕傲地喝令,一旁跟出來伺候的婢女為難地看向奶娘。

    憐惜著手裡牽著的小小姐,奶娘伸手召來了小販,掏了銅錢給小小姐選一枝糖葫蘆吃。

    另一手安靜地被牽著卻沒有作聲的大小姐,目光輕輕地掃過了冰糖葫蘆,卻沒有作聲,看著妹妹得意地舔著糖片、一邊用眼尾睨著她的神氣模樣,她什麼話也沒有說。

    今天初三,每個月裡到了這個時候,梅家就讓奶娘領著兩個小姐出來走走。

    梅家的規矩是,女兒家到了十五及笄就必須養在閨房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十五之前,梅家的夫子爹爹還是允許女兒出來見點世面,作為平日嚴格教育她們讀書作畫之外的一點閒暇娛樂;而針對不喜歡讀書寫子的幼女,也能起到鼓勵的作用。

    接近初三的日子越近,梅家小小姐的字啦、詩啦、詞啦,就寫得格外地好,背得格外地勤。

    為了這家裡嬌慣出來的小霸王,梅家的夫子爹爹也只能歎氣。

    早產而千辛萬苦生下來、養得小心翼翼的小女兒,被分外地寶愛,也因為女兒樣貌生得好,性子活潑愛撒嬌,小小年紀就懂得摘鮮花、說好聽話來討好娘,而特別討娘的喜歡。

    有梅家小小姐在的地方,總是充滿了笑聲;相對之下,格外悄無聲息的梅家大小姐,便完全沒有小小姐那樣張揚的性子。

    她完全是個書香門第教養出來的閨女模樣,氣質嫻靜,身姿柔軟,笑起來那樣溫婉,不喧不鬧,拿著卷書冊便能看上一整天。

    梅家的娘也不是不疼她,但這孩子太過安靜,太好教養,完全不需要費心照顧,就算不理會她,也能在自己的小院落裡悄悄靜靜地過一整天。

    梅家的娘偶有不適,咳個兩聲,梅家大小姐就會煮來一壺熱桔茶,備好墊枕,把她的娘照顧得妥當;而梅家的小小姐則從園子裡摘來鮮花送到娘親枕邊來,膩在娘親邊上說話撒嬌,把娘哄得心花怒放。

    這時候,安靜的梅家大小姐就退到一旁去,看起自己的書,寫起自己的書法。

    梅家的娘看著兩個性情、風格迥異的女兒,有時心裡頭會免不住擔憂。

    大女兒太沉靜、太懂事,讓人總因為她的早熟而放著她不管;然而小女兒這樣黏人,又懂撒嬌,活脫脫就是毋需理事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命。

    這麼嬌慣出來的性子不免霸道了些,她偶爾也會看到小女兒欺負大女兒的模樣,偏生這大女兒太過懂事,並沒有把小女兒放在眼裡,淡然自若的處事風格,令習慣有來有往地辯論、胡鬧的小女兒氣鼓了臉,更是加倍地找大女兒的麻煩。

    對梅家小小姐來說,這個比自己長不了多少歲數的姊姊,是一個棘手的存在。

    寵辱不驚,威嚇、暗地裡找麻煩也沒有用,哭也不曾哭上一聲,看她生氣怒罵更是萬萬沒有的了。

    梅家小小姐甚至曾經想過要溜去姊姊書房裡,把那些她寶愛的書冊都浸到水裡去,看看她會不會變了臉色。

    但她只敢想,再怎麼驕縱,她也曉得那些書冊不僅姊姊寶貝,連老是不在家的爹爹都很寶貝。

    比起在家的娘、奶娘還有婢女們,梅家小小姐其實很怕那個一整個月都不見得在家裡待上七天、十天的爹爹。因為,他老是板著一張臉的嚴肅模樣,非常地難討好。

    梅家小小姐很少能在爹爹手底下討得好處,每到爹爹回家的日子要考校功課、查背詩詞,她都是東忘西忘,一緊張或爹爹一瞪眼,她更是怕得哇哇大哭;相反地,姊姊總是被稱讚的。

    梅家小小姐從豆兒大的淚珠滾動的眼裡望出去時,總是看見姊姊笑得溫婉的樣子,被爹爹用一個輕輕的點頭作為肯定,然後又給了姊姊很多很多的書冊,甚至還手把手地教姊姊怎麼將書法寫得更好、將箜篌彈得更好聽。

    她討厭姊姊笑起來不露齒的樣子,討厭姊姊拿著書卷在廊下就能坐一整天的樣子……在爹爹那裡,自己無往不利的疼愛受寵都碰了壁,全給姊姊搶走了!

    為此,她越發地敵視姊姊。

    討來的冰糖葫蘆她舔了幾口就膩了,說實在也沒有非常想要吃,只是她注意到姊姊的目光在小販手裡停了好一會兒,判斷她是想吃糖葫蘆,才跟奶娘要求的。

    但糖葫蘆都買來了,姊姊卻只瞧來一眼而已,分毫沒有顯露出想吃的樣子。

    梅家小小姐有些氣悶,生氣地將糖葫蘆往婢女手上一塞,不吃了!

    於是奶娘和婢女就圍了過來,哄哄抱抱地想討她開心。梅家小小姐享受著公主般給人捧著的愉悅,笑得歡欣極了。

    一群人簇擁著,小小姐樂呵呵的,梅家大小姐卻給擠到了外圍去,沒有人顧著她的安全,忽然從巷子裡衝出一票小毛孩,呼啦啦地蜂湧上來,把一群女眷給衝散了。

    小小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聽得聲音的奶娘和婢女全圍了過去,找到了跌在地上的小小姐,她哭著告狀說那群人把她的粉色碎花新衣服弄髒了……

    奶娘心疼極了,抱起來就又哄又摸的,嚷嚷著要去收驚。婢女則打理著小小姐一身狼狽,幫腔地罵著那群橫衝直撞的小毛孩沒有教養。

    小小姐聽到婢女在罵人,哭泣的聲音又揚了起來,含糊不清地嗚咽著身上這裡疼那裡痛。於是一群女眷慌亂地安撫她們的寶貝,婢女連忙再去買了支糖葫蘆回來哄小小姐。

    奶娘抱著小小姐,一邊向路旁的攤販打聽:「方纔這麼一大票衝過去的是些什麼孩子啊?怎麼都沒有人來管管他們?」

    日日擺攤總見到這群孩子的饅頭販子閒閒地回了話,「還不就城門邊上那一排武館的孩子!真是的,小小年紀就成黨結派,每天都這麼瞎鬧。」

    一邊水果攤子也搭了腔,「就是說啊,總圍著邢家那孩子欺負,就因為他不和他們一起欺負巷尾那寡母家的女娃兒。」

    忙著給客人舀豆花的老闆也來湊熱鬧,「邢家那孩子也真奇怪,自己家裡開武館的,怎麼不鬥上幾招呢?」

    擺著糕餅攤子的大娘瞪了一眼過去,「瞧你看熱鬧的,那還是個孩子呢!他們家開武館,追著他跑的那群孩子家裡沒開武館?他一個要打幾個?」

    奶娘聽了這一大串的,愣愣地問:「那、那他家裡的人也不管管?被欺負的是他們的孩子呢!」

    一旁擺著卜算攤子的算命師傅笑了起來,「開武館的哪有在怕打架的?他們一家都是男丁,打勝了晚餐加菜,打輸了回家跪著不准吃飯!」

    奶娘聽了大驚失色,「哎唷,這什麼管教方式,豈不教出野人來了?真是不得了、真是不得了!」她聽得心裡慌,想著下次出門來時要把小小姐抱著才好,不然再有驚嚇啊,可就太委屈小小姐了!

    「嬤嬤……」小婢扯扯她的袖子,語氣裡有一點著慌。

    奶娘心裡還在擔心著小小姐,被這麼一扯,沒好氣地瞪了過去。「怎麼?」

    小婢女的臉色卻是緊張得蒼白。「大、大小姐……」

    「小姐怎麼啦?」奶娘不耐地回頭。「她不就在旁邊嗎?」

    「沒、沒有啊……」小婢慌得都要哭了,回話的聲音在發抖。

    奶娘聽了,呆了一陣,才左顧右盼地找了起來,竟全沒有那安靜的大小姐的身影。

    她這才意識到,方才大夥兒全看著小小姐,竟把大小姐給弄丟了!

    「哎唷!我的小姐……」奶娘幾乎要暈了。

    幾個小婢慌亂得團團轉,鬧騰著要找出失蹤的大小姐來,被冷落的小小姐,這時還不甘寂寞地哭鬧起來,真是一片混亂景象。

    他們在複雜的小巷裡狂奔,彎彎繞繞地轉得後頭追逐的孩子們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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