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梁心
「你可別忘了主角是我們,該配合的人是你!」梅青丹一個箭步逼近尋蝶,小喜兒連忙挺身護主。「有狗看門就是不一樣,哼,我跟梓姨說去,你不肯改,我跟青扉都不上台。」
「姊姊,你別這樣,各退一步吧!」梅青扉臉色有些慘白。為了刁難尋蝶,幾乎什麼難看的法子都用上了,面對胞姊的無理取鬧,她實在感到羞愧。
「還是小梅懂事,才來沒幾天就讓你歧哥哥難做人,你還真貼心呀。」她隨手彈出幾個音,不成歌調,卻也不失其韻味。
梅青扉雖然不懂鳳歧為何愛上眼前這位姑娘,可她的琴藝的確有傲人之處,令人折服,普通的琴姬根本無法為她們的舞譜出如此適宜的音律,每個動作、細節都有音樂相輔而生,溫尋蝶若在梅家,姥姥自然奉為上賓,不敢虧待。
一思及此,姊姊的表現更教她汗顏。
「你拿歧哥哥出來壓我?」梅青丹怒不可遏,想起鳳歧,也只有屈服的分。「這回我看在歧哥哥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下回,你可沒這般幸運了。」
「那真謝謝你了。」尋蝶皮笑肉不笑。
梅青丹攢在衣袖下的小手,指甲已經陷入肉內。她對尋蝶的憤恨是與日俱增,怎麼可能讓她好過呢?這不過權宜之計罷了。
她露出冷笑,一個陰險的計劃逐漸成形。
★★★
「等會兒就要上台了,你緊不緊張?」
「又不是我要跳舞,緊張什麼?白日都排過了,不成問題的。」尋蝶撫上鳳歧為她攏發的大掌,笑得甜蜜。
「我聽小喜兒說大梅待你的態度很差,不斷挑剔你的琴曲?」仔細瞧她,豐頰消瘦,棕眸帶黑影,縱然梅家姊妹能為春松居賺進大把銀子,他對梅青丹的印象只是更糟而已。「或許是我不該對梓姨提起救過梅家姥姥的事,這陣子辛苦你了。」
「說什麼傻話,哪裡還有舞姬比梅家更有名的,以我對梓姨的瞭解,她早晚聘到梅家人,況且大梅要是知道你在這,爬也爬過來,總還是會碰頭的。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別在意這等小事了,我又不是處理不來。」這般寵著她,難怪大梅眼紅,對她老是沒好話,他才是真正的禍根!
「尋蝶,時間快到了,你快準備準備。」梓姨急得咧,抱著黑檀木琴就來催促尋蝶上工。
「你急什麼,又不是嫁女兒趕著入洞房,這不就來了嗎?」千忙萬忙,結果是為他人作嫁,還是她自個兒引的差事。尋蝶睨了鳳歧一眼,拍拍他游移她在發間的長指。「今天主角不是我,你還是得乖乖坐在台下看演出,知道嗎?」他忙了一天,是該找機會休息。
「好,就聽你的。」
在鳳歧的目送下,尋蝶接過黑檀木琴,隨著梓姨的帶領走上夏培館大廳重金搭建的舞台,坐到靠右側角落的位子。今天是梅家姊妹初次登台表演的日子,主角不是她,所以先前便吩咐在她的琴台前架上屏風,現在別說屏風的影子了,連個破板子也沒有。
「梓姨,我選的那座屏風呢,你忘了擱啦?」
「啊?」一經提醒,梓姨這才不好意思地搔頭道:「那個……青丹瞧上頭繪的沁蘭花漂亮,跟我討了去,對不住,不然我請人另外搬一座過來。」
「不用了。」縱使心裡不是滋味,尋蝶也不想多事。「沒有也無所謂,下回再說吧!」
她沒提起那座屏風是請人訂製的,材質有一定要求,高度、寬度也特別丈量過,才不會影響琴音與她的視線,臨時搬一個來也不合用。
客人陸續入席,台上只剩身形單薄的尋蝶,還好小喜兒怕她讓梅青丹笑話,不顧她的意願硬是替她梳了雲髻,插上朵紅牡丹,不然現在可難看了。
梓姨見幾乎滿席後,拚命在台下拍手,怕她沒聽見似的,還誇張地高舉雙手揮舞著。尋蝶嘀咕了幾句,看了早已為自己留個好位置的鳳歧一眼後,纖指就琴弦,扣撩覆撥,動人音律流洩而出。
眾人聽得如癡如醉,更甚者,有人單指扣著桌面,閉眼細細聆聽。驀地,尋蝶琴音驟降,輕如滾珠,隨即一記重音,梅家姊妹掌握布條,緩緩從天而降。
「好啊!」梅家姊妹雙足落地,立刻引起如雷掌聲。
梅家姊妹靈巧地旋舞如蝶,一白一黃的配搭,舞台右側又種著一朵尊貴牡丹,此景宛如一幅名貴畫作。
約莫一刻後,尋蝶調出長音,梅家姊妹的蝶舞也接近尾聲,梅青扉輕巧地劃出旋腿後,翩然飛舞下台,梅青丹兩記雲手,也該旋身離開。
尋蝶見好準備結尾,梅青丹竟忽然轉個方向,開始一段獨舞。
尋蝶著實嚇了一跳,瞠著水眸望著前方旋舞的梅青丹,只見她放下蝶裙,從腰間取出花扇,回身挑釁一笑,以唇語刺激著尋蝶——
「我說過,總有一天要你栽在我的手裡。」
這丫頭的報復心真強,分明想看她鬧笑話。
尋蝶看了眼傻愣在台下的梅青扉。看來她也被蒙在鼓裡。
「快彈啊,你怎麼不彈,台下的客人在鼓噪啦!」梓姨不見尋蝶回應,連忙碎步趕到琴台後方催促。「快呀,隨便彈什麼曲子都好!」
「說得倒容易。」她哪來隨便的曲子呀。尋蝶歎了一口氣,目光掃過已然變臉的鳳歧,當機立斷選了一首輕揚的曲子,加以變化。
為了配合梅青丹的舞姿,尋蝶不僅得專注在琴弦之上,更得分神觀看她的扇舞,從她的動作猜測下一步的變化,這對習過武的她來說並非難事,她擔心的是自個兒的手指能否撐過這首扇舞。
尋蝶應變的能力超乎梅青丹料想,天生好強又不服輸的她豈能容忍這種屈辱,馬上加快速度,趨近戰舞之姿。以尋蝶受過傷的右手看來,她是撐不過一刻的。
梅青丹露出勝利的笑容。果然,左後方傳來的驟然斷音與尋蝶的低呼,她便知道已得到自己要的結果了。
「唔……」尋蝶握著右手,吃疼地蹙緊柳眉。
為了趕上梅青丹的節奏,她已經許久不曾這般勉強過,這回疼痛劇烈得她忍不過去,手指更是不自覺地顫抖。
「蝶兒——」
她撐不住了,卻能放心地往後軟倒,因為她知道這個把她捧在手心呵疼的男子會穩穩地接住她。
「怎麼回事?你的手疼嗎?」鳳歧捧著尋蝶輕顫的右手,僵直的指頭無法回握他的,泛白的臉色更是狠狠地衝擊他的心房。
他在台下看得一清二楚,梅青丹後面這段演出分明是刁難尋蝶,想見她出糗。
或許,她早就知道尋蝶撫琴過久會發生什麼意外!
「哈,銅安溫尋蝶不過爾爾,傳言當真不能盡信呢,才撫了一會兒琴,指頭就僵了呀?」梅青丹心情大好,睥睨地望著尋蝶。「我看你對春松居也沒什麼價值了,以後還有誰要聽你撫琴呢?你訓練出來的琴師,隨便都比你好吧!」
等到她成了春松居的台柱,歧哥哥還不待她好嗎?
「該死的,你——」鳳歧簡直氣炸,若不是尋蝶及時拉住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以他的個性,他是不會動手打女人,就怕他也讓梅青丹丟臉下不了台。她不想再多生事端,這筆帳,留著以後再算也行。
「好了,先帶我離開這裡,別讓其他人再看笑話了。」
鳳歧瞪了梅青丹一眼,隨即調來樂師配合梅青扉上台繼續演出,梓姨也識相地趕緊安撫客人,每桌再加二兩茶品。
「沒事的,一切有我。」鳳歧抱起尋蝶快步回秋收台。倔強如她,心裡豈會不難過自責?一思及此,他的胸口便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地悶痛。
他早該發現尋蝶的狀況,減少她的演出,更不該讓她為梅青丹伴樂!
這回不管梓姨怎麼反對,他定要梅青丹付出代價!
第9章()
秋收台一樓有座臨水露台,專供自家人臨時休憩用的,此刻,鳳歧與梓姨正坐在裡頭,湖面上盞盞花燈讓突如其來的大雨澆滅,雷響不絕於耳,雨柱在露台外頭織成垂簾,遠方的景色僅餘模糊輪廓。
「鳳小子,大夫怎麼說?」梓姨呷了一口熱茶,如坐針氈。
今晚演出結束後,她就趕到秋收台想見見尋蝶,到了門口便瞧見鳳歧送大夫離開,似乎不是很樂觀。
「舊疾,並無大礙,只是無藥可醫。」意思就是尋蝶撫琴過久,難保不會有同樣的事發生。
「無藥可醫……那春松居該怎麼辦,她還能繼續撫琴嗎?」她急忙逼問,擔心尋蝶傷勢擔心得要命,偏偏出口的話讓人誤會。
鳳歧冷睨了她一眼,若非念在她是長輩,他早就拂袖走人了。
「蝶兒不能撫琴,她還是尋蝶,若是她對你來說只有這點價值的話,替你另外聘來知名琴姬後,我會帶著蝶兒離開。」
「不。」梓姨擱下茶杯,砰地一聲,在滂沱大雨中仍然清晰可聞。「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