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擒鳳

第22頁 文 / 梁心

    「話不能這麼說,奏不出曲子更是丟臉。祈老爺是相信我們才在此設宴,若不能盡興而歸,對我們的名聲才是損害。我不知道祈老爺是何許人,但能包下夏培館一夜,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再說,開店的得罪客人還有戲唱嗎?想長久營運,首先要放軟身段。」這點義母是奉為圭臬,他也不敢違背。

    「鳳歧說得不錯,就讓那群沒本事的傢伙去造口業,被罵了好幾年了,不差這一回,客人是萬萬不能怠慢。鳳小子,就由你出面跟祈老爺討曲子,嗯?」

    「不。」尋蝶想也不想就拒絕,目光直視鳳歧。「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去。」

    語畢,她就急著離席。

    「你別去。」她說風是雨的性子還是沒變,想做什麼哪回不是馬上衝?鳳歧趕忙把她拉回來,按回位子上坐好。「你急什麼,知道祈老爺長什麼樣嗎?還是由我去吧,我初來乍到,新人犯錯在所難免,賠幾句不是就好。」

    「不行,你剛來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將來怎麼立足?人家會笑你是靠蘭姨的庇蔭。就像梓姨說的,我被罵了好幾年,不差這一次,本姑娘什麼沒有,臉皮最厚,還是我去。」見過他背上的傷後,她對他的態度便悄悄改變了。

    「不。」鳳歧難得堅持。「我捨不得。」

    「你、你也看時機說話行嗎?」老說這些讓人誤會的話……

    「挺合時宜的,我不覺得哪裡不妥。」他學乖了,有話就要把握時機說出口,不再徒留遺憾。「可我還擔心一點,樂師練首新曲通常要多久?」

    「看難度,通曉跟熟練還是有差,一天到七天不等。」尋蝶咬著指甲,腦門有點脹痛。

    「等拿到曲子都剩不到一天了,完了完了,春松居完了——」梓姨的臉埋進雙手裡,突然覺得明日離她好遠。

    「又還沒倒,你怕什麼?」她的腦子也想不出好法子,拍了拍鳳歧擱在桌上的厚掌。「噯,你鬼主意多,有沒有補救的方法?」

    她對鳳歧就是有股說不出來的信賴感,總覺得事情到他面前,沒有解決不了的。

    「有是有,不過你可要辛苦些。我想曲子再難,你花半天時間練習也有一定成果,若是你能親自為祈家撫琴祝壽,給足祈老爺面子,就算有點瑕疪,他應該不會介意才是。」

    「這方法好,尋蝶,你就辛苦點,大家一塊度過這難關吧!」梓姨當然舉雙手贊成。

    「這方法有好有壞,勞累蝶兒不說,這回春松居開了先例,日後接了宴席,客人就有理由要求蝶兒撫琴伴樂。」他也不隱瞞,全部分析清楚。

    看著尋蝶斂眸思索的樣子,必是擔心破了舊例,將來難收拾。唉,就算這方法奏效,解了眼前的危機,他也不願用。

    「別擔心,我再想想別的法子。」

    「不,這方法很好。」她不是不願,而是另有擔憂。

    尋蝶努力維持臉上笑意,鳳歧還是看出她的勉強。「沒關係,我鬼主意多,再想一個不是難事。」

    「沒時間了,你快跟祈老爺要曲子來,我想我應該辦得到。」

    鳳歧還想說話,尋蝶纖指立刻擱上他的嘴。

    「停,不許說。我們三個人都想要春松居好,你這時候可不能捨不得我了,除非你把我當外人。」

    「蝶——好吧,就這麼辦吧。」

    現下,就屬梓姨最開心,眼前的難關只差一步便過,還有什麼好擔憂?

    可鳳歧就是放不下心,因為尋蝶的眼底染上淡淡的輕愁。

    第7章()

    和煦日光灑落樹梢,清風捲起飛花,沙沙的風聲穿林,在尋蝶耳裡回震。她漫步在百花湖畔,幾艘名貴畫舫過眼不停,隱約傳來的絲竹嬌笑,教她好看的柳眉蹙起。

    到這兒來,為的就是圖個清靜,可連湖畔最隱密的角落,也逃不出喧囂。

    昨兒個婚宴上的賀曲回應不俗,她該寬心才是,可是過了一夜,她的心情還是無法平復,焦躁得很。

    她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唉……」她不住歎氣,倚著相思樹坐下,拾起地上的斷枝碎石,一股腦兒地往水裡扔去。

    初一、十五的琴藝演出,老實說已是她的極限了,昨天加了祈老爺四首賀曲,她幾乎是拚上了命。以前為了闖名氣,她的指頭從未好好休息過一天,等春松居的狀況開始好轉時,她發現賴以為生的指頭——會僵。

    她之於春松居的價值就是這手琴藝而已,沒了琴藝,還有什麼呢?

    撲通一聲,這回她踢落了一塊拳頭大的石子。

    「你特地跑到這兒來乘涼,不嫌遠了點嗎?」

    鳳歧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曬紅的膚色透露出他尋她尋了一小段時間了。

    「哪裡遠?不就在春松居的後面嗎?」她指著秋收台,這裡還看得到她房間的窗呢。

    「是啊,還真近。」近到得繞半圈湖才到得了。鳳歧在她身邊落坐,拉起她不情願的小手,拍拭她纖指的髒污。「瞧你悶悶不樂的,什麼事煩心?」

    她瞅著湖面綠波,問東答西。「你跑出來,不怕梓姨找不到人把屋頂給掀了?」

    「是挺怕的。」他嘴上如是說,神色卻看不出緊張。「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已經跟梓姨告了假,要不是小喜兒找不到你四處喳呼,梓姨還想我臨走前替她多進兩批春茶。」

    月初時,他進了一批龍井跟毛尖,是跟一位金盆洗手改種茶的江湖好友進的貨,梓姨怕滯銷,原本反對,後來敵不過他的遊說,就當花錢讓他買教訓,結果昨天祈老爺娶媳婦大喜,賓客喝進肚子裡的茶比酒水還多上三倍,他進的茶葉大受好評,還供不應求呢。

    尋蝶吃驚地望住他。「你要離開?」她察覺自己反應過度,又將目光移回湖面上。「你真是自由慣了,也沒聽你說起,梓姨還准假,真是難得。」

    「她不只准我的,也准你的。」

    「准我的?我沒打算告假呀。鳳管事,你是不是搞錯了?」她滿臉狐疑,對上他再認真不過的臉,難不成搞錯的是她?「你說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所以告假,那干我何事,我應該沒有允你什麼吧?」

    昨天才出過差錯,她也不敢保證是不是迷迷糊糊把自己賣了。

    「你是沒有允我什麼,不過少了你,我可不能成事。」他驀然起身,扶了她一把。「走吧,回去整理整理好出發了,我們可得在下個月初一前回來,誤了你的演出事小,少了一筆收入事大,梓姨可不饒我。」

    「等等,你還沒說是什麼事,我又不是笨蛋,不可能傻傻跟你走。」

    「那就請你當一回笨蛋吧。」先說了,就不會有驚喜。

    瞧著她氣嘟嘟的小臉,鳳歧忍不住偷捏她的粉頰一把。

    「鳳——歧——」她指著他的鼻間,小嘴開開合合,就是找不到一句適合的詞罵他。「算了,腳長在我身上,我不跟,你奈我何?」

    她美目一瞅,身形一轉,如瀑的長髮旋了漂亮的半圓。「你不放手,我怎麼走路?」

    鳳歧笑了笑,牽著她柔軟的小手就唇輕吻。「我牽你走就成。」

    「誰要讓你牽呀,我又不是不識得路。」她甩了甩,就是甩不開他厚掌。「唉呀,放手啦,少得寸進尺喔。」

    「得寸進尺,我向來拿手得很。」他說什麼也不放手,看得出來尋蝶其實沒那麼討厭,因為她的手壓根兒沒施力。「尋蝶姑娘,這兒沒人,就讓在下陪你遊湖一段吧!」

    這還差不多。「好吧,本姑娘就賞你一個面子,不過我是不跟你離開的,除非你把事情交代清楚。先說好,我討厭模糊不清的解釋。」

    ★★★

    她又不是不跟他離開,把話講清楚這麼難嗎?

    尋蝶倚窗而坐,窗外的景色是愈看愈浮躁。

    有什麼神秘的,最後她也會知道不是嗎?稍微解釋一下也好呀,嘴巴緊得跟蚌殼似的,氣死人了!

    更氣人的是,她還是沒志氣地跟來了。

    坐在馬車上,尋蝶回想被人架上車時的窘境。馬車一開到門口,問不到答案堅持不動身的她,右脅衝出為她準備好包袱的小喜兒,左側殺出伺機已久的梓姨,後方一班樂師與跑堂的夥計,送行的人馬擠得春撥樓水洩不通,不少客人指指點點,耳語紛紛,最後她只好認命被人趕上架,進了馬車門。

    搭了一日馬車,隨意找間客棧留宿,隔天用完早膳後馬上換乘船,路途委實不近,她這些年鮮少在外奔波,疲態難掩,看在鳳歧的眼底,實在心疼。

    她明明好奇得緊,卻又因倔強而忍住不問,眼底的責怪怨懟還會少嗎?可他也必須忍耐,不見得比她好受,好不容易捱到了目的地,卻又開始忐忑不安。

    「你帶我到嘉興有何用意?要坐船,百花湖上的扁舟也使得。」

    尋蝶先一步踏上望吳橋,回憶一幕幕浮上眼前,恍若隔世。若她猜測的不錯,他等會兒應該會帶她到菩提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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