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余宛宛
南宮府裡的護院們此時全都一擁而上,將金映兒團團圍在其間。
「老爺,這對父女就是之前在秋日縣假裝是您妹妹的那對騙子!」縣令師爺指著金映兒的臉大叫出聲。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家縣令才是這樁騙婚案主謀。」金映兒額冒冷汗,此時已無顏再看向任何一個南宮府裡之人。
「刁婦胡說些什麼!」公孫賞神色一慌,大喝一聲。
「這場計謀你難道沒有份?你明知自己妹妹已逃跑,卻還讓我從你家出閣,還當賊的喊捉賊,你才是最居心叵測的人!」她站在護院之間,不客氣地大聲說道,決定要所有人都知情這些罪行。
「閉嘴!」公孫賞用眼神示意衙役們上前抓人。
無奈是南宮家的護院們個個武藝高強,衙役們幾回攻掠,卻全都落了個狼狽地倒在地上唉唉慘叫的下場。
「好啊!你們這些刁民竟敢對抗官差,是要我會同此地縣令,給南宮嘯天安上造反罪名嗎?」公孫賞大聲說道。
「你們退下。」金映兒立刻說道。
護院們互看一眼,全都僵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洪管事交代過,老爺要大家就算拚了命也要護衛著夫人。
「退下吧,謝謝你們了。」金映兒慢慢地走出十名護衛群的團團包圍。
四、五名官差立刻上前摀住她的嘴,強押她跪在地上。
「連妖女的爹一塊帶走!」公孫賞大喝一聲,轉身就要走人。
「我家老爺尚未回來之前,嫁娶的是非我們不清楚,我們不能讓您帶走夫人,請縣令手下留情,再給我們三日時間。」洪管事連忙上前緩頰,生怕金映兒有一點閃失。
「大人一定是誤會……」春花、秋月也急忙上前想護著金映兒。
公孫賞一腳踢開丫頭,馬臉抬得高高地喝道:「我代替你家老爺管教惡徒!」
「大人,私事私了……」洪管事再次上前要攔人。
「這兩名騙子曾經在秋日縣偽裝成縣令妹妹招搖撞騙,我們如今抓她入獄,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師爺一本正經地說道。
「正是如此。」公孫賞得意洋洋地說道。「走!」
公孫賞大喊一聲後,一群官差押著金映兒和她爹,大搖大擺地走出南宮府邸。
洪管事一邊命人快去通知老爺,一邊則派了府裡的護院一路跟蹤。
老爺一路追查公孫小姐下落,即便知道金映兒是個冒牌貨,但仍然百般寵愛,這實情他是知道的!可公孫老爺是個官,也千萬得罪不得,只能祈求夫人這一路千萬得平安無事啊。
★★★
第7章(2)
金映兒手腳戴著手銬、腳鐐,被關在一處地窖裡,已有多日光景。
她行騙天下多年,不料此時卻栽在最大騙子公孫賞的手裡。
公孫賞當時明明和許媒婆聯合要她頂替公孫姑娘上花轎,如今卻又矢口否認,只說是媒婆和她妄想南宮家家產,半路換將,將他妹妹扔到外國商船上,自個兒則頂替嫁入南宮家享盡榮華富貴。
見鬼了!明明就是公孫賞找到了妹妹,妄想要回到南宮家分杯羹,才想出了這等歹毒計謀。
偏偏人家是個縣令,而她則是個曾經偽裝縣令之妹的騙子,現下就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哈哈哈……」金映兒放聲大笑著,希望能產生一些熱氣,好停止身體顫抖。
這地窖不見天日,石壁的寒冷直到骨子裡,她頭昏腦脹、睡睡醒醒,全身傷口抽搐地痛著,感覺大病即將現前。
若她真的已有身孕,孩兒怎麼禁得起這種折磨。金映兒看著搖曳燭影,不知道自己還得在這裡待上多久,而她甚至已經痛到沒法害怕被關在暗室一事了。
南宮嘯天怎麼還沒來救她?洪管事應該已經告訴他,她被帶走了啊,她苦撐了這幾日,就是要給南宮嘯天想法子的時間……
門鎖被打開的聲音,讓金映兒一震,身子因為恐懼而蜷縮成一團。
她沒有裝睡,反正裝睡最終還是會被鞭子給打醒。
在門被推開的那一刻,金映兒沒有避開眼,只是漠然瞄了馬臉公孫賞、師爺和兩名衙役一眼。
公孫賞走到她面前,一名捕快立刻拎起金映兒的領子,把她整個人四肢大張地銬在牆上的行刑架。
手腳一被拉直,金映兒手銬腳鐐的重量便全都壓在四肢鞭痕上頭,痛得她小臉皺成一團。
「承認自己和許媒婆密謀南宮夫人一事了嗎?」公孫賞問道。
「承不承認都是死路一條,我何必呢?」她冷哼一聲,圓眸兇惡地看著他。
「還耍嘴皮!信不信我打得你變成活死人!」公孫賞看了衙役一眼。
衙役舉起長鞭,金映兒眼裡閃過一陣恐懼,卻立刻閉眼放鬆身子,任由長鞭在她身上揮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這幾天被打的心得便是——身子愈緊繃,被打時愈是疼痛,若是吐氣放鬆去迎接鞭擊,還好過一點。
衙役打了數十鞭,鞭鞭都見血之後,公孫賞才讓他們停止。
一時之間,地窖裡只剩下金映兒的痛喘及血液滴地的滴答聲。
「把我打成活死人……我不能在大家面前坦白……對你也沒什麼好處……」金映兒奄奄一息地說道。
「金姑娘,你年輕體壯,你父親可禁不起折騰啊!」師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我爹若死了,我還活著做什麼?」金映兒掀開眼皮,一副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神情——雖然她臉色像鬼,流血似汗滑落的模樣,離死似乎也不遠了。「我死了,不過是公門底下又多了一個冤死魂罷了。就看南宮嘯天願不願意對你們善罷干休了,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嘛。」
公孫賞聞言,馬臉拉得更長,連忙眼色驚惶地看向師爺。
南宮嘯天確實派了人追蹤他們,這幾日甚至還堂而皇之地登門要人。
要不是他以金映兒父女之前假冒縣令妹妹一事正在審案為由,拒絕了他;要不是國家有令,私劫人犯、欺凌縣府官員,視同叛變造反,南宮嘯天應當早就派人奪回了金映兒,讓那個女騙子坐回南宮夫人的位置了!
他萬萬沒想到南宮嘯天竟會這麼固執地要守著金映兒,害得他現下什麼計劃都變成空了。
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異母妹妹如今被擋在南宮門外,除了盡快逼得金映兒認了蓄意冒名上花轎一罪,好讓她入大牢之外,實在沒有別的法子。
公孫賞想起南宮嘯天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長長下巴抖動了幾分。
「姑娘要什麼條件才願意開口承認,你是自願偽裝成公孫姑娘出嫁?」師爺問道。
金映兒被汗滴刺痛了眼,卻勉強地開口說道:「只要……你們之後願意……放我和我爹離開……我便在眾人面前承認我與媒婆陰謀奪婚的罪名……」
公孫賞和師爺對看一眼後,露出詭異笑容。
「沒問題。」公孫賞滿口答應。
「這一刻到我在衙門廳堂受審前……我爹都要與我一起……否則我怎知他會不會被你們凌辱至死……」
「沒問題。」公孫賞滿意地點頭,立刻讓衙役替她鬆綁。
失去了箝制,金映兒整個人無力地摔到地上。
「傳言太守最近都在幾個州縣查訪民情,給她一些饅頭,免得落人話柄,說我們刻薄犯人。」公孫賞跟師爺交代完後,轉身領著所有人一起離開。
金映兒看著蠟燭搖曳的火光,驀打了個冷顫,卻舉不起手來環住自己。
騙子怎麼會不知道騙子的把戲,她一承認自己有罪,焉有命在?
但她有她的辦法,只要能讓她和她爹離開,她一定有法子活出一條路的。
「你給我爭氣點,只要撐得過去,以後包管你吃香喝辣,富貴無窮……」她低頭看著肚子說話,兩行淚不期然地流了下來。
「哭什麼!南宮嘯天一定正想著要怎麼救人呢!」她仰起下顎,大聲地說道,眼淚卻再度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南宮嘯天再不來,她這裡就要出人命了啊!
「老爺賞你的饅頭!」門被打開,扔進一碗水和幾顆饅頭。
金映兒撐起流血身子緩緩地爬向食物邊。
每爬一步,她的全身就像有十萬八千枝箭在刺她的心,讓她痛到想撞壁自盡。但她還是強迫自己拿到了饅頭,一口一口地咬著。
她得活著。
活著,才有希望。
★★★
金映兒被帶走之後,南宮府內除了南宮嘯天的大吼外,幾日來都沒聽見一句人聲。
不是真的沒人說話,而是所有人都只敢以耳語音量說話。
誰想得到他們原本所以為的「夫人」是個騙子,而當那位真的公孫姑娘在長清縣令公孫賞的陪伴下到南宮府內時,南宮嘯天卻又將人拒於門外。
其實,南宮府內的人對此結果也不甚意外。姑且不論金映兒替老爺發覺高粱蟲害、取得三梭布織術等事,金映兒私下熱心開朗、沒有主僕之分,更別提她救了小孩子、幫許多人醫治疑難雜症,就連他們這些下人們都全被她給收服了,何況是與她相處更久的老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