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丹甯
這是擺明不讓她再抗議的意思,沈宛茵恨恨瞪了蘇絹萍一眼,跺了跺腳,氣惱的轉身離去。
見到她的反應,對於自己被敵視的原因,蘇絹萍心中隱約有數。
范竣希可不知她在想什麼,他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這幾日在范府待得可還舒適?」可話才剛問完,他便有些後悔了。
強娶她的自己不在家,她又有妹妹陪著,肯定過得很自在吧?他明知答案,又何苦問出口聽她回答?
沒想到她沉默了一會兒後,卻道:「你覺得,才新婚三日,你便一聲不響把我獨自扔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會過得舒適嗎?」
他一震,不可置信的望著那眉宇間隱含著怨懟的嬌顏。
她說的是實話,范竣希知道,他就是有辦法分辨她是否言不由衷。所以,她現在是埋怨自己丟下她嗎?
雖然知道她在生他的氣,可他卻打從心底湧出一股無法抑制的欣喜。
「我以為有湘梨陪著,你應該會過得不錯才是……」他啞聲道。
「……她也和我一樣,人生地不熟啊,難免會慌張、不安的……」她咕噥著,那語氣既像是抱怨,又似撒嬌。
范竣希聽著,向來沒太多表情的冷臉,唇角不禁彎起一抹像是微笑的弧度。
沒想到一向獨立,心防極重的她居然會對自己撒嬌呢!
他能不能假設,這表示她已多少對他有些好感,才會把這一面展露給他看?
「抱歉,這次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范竣希放軟了語氣,安撫她。
「還有以後?」蘇絹萍不悅的抿了抿唇,「你先前既然不顧我的意願便硬娶了我,又口口聲聲說喜歡,那為何娶了我以後又不聲不響的把我扔在家?」
她不是不曉得自己這番話已逾越了界線,明明他對自己已經夠好了,她卻看準他不會生氣而質問他,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可她非常想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而這也許能幫她早日認清自己的心,給他一個答案。
范竣希凝望著她的眼神,慢慢變得深情。
「對不起,我以為……你或許不想見到我。」他輕輕說出了心底話。
可笑吧?他這老被人說是冷血奸商的穆國首富,竟在乎一個女人的心情至此。
因為怕自己的存在會惹得她不開心,他便將宅子留給她,自己躲得遠遠的。這想法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肯定會笑掉大牙。
不過他現在覺得,能因此聽到她語句裡透露出極隱晦的好感,就算他成了別人的笑柄也無所謂了。
蘇絹萍的臉蛋更紅了些,「那、那是兩回事啊!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在新婚的頭幾日便被丈夫拋下的。」
「所以你已將我視為你的丈夫了嗎?」
她一怔,抬頭對上他炯亮的眼,心跳忽然亂了幾拍。
真是,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被他的目光震懾得不知所措?蘇絹萍暗罵自己沒用。
「我們……都已經拜了堂,不想承認也不成吧?」她尚未釐清心意,不肯正面回答,只是低頭垂眸道。
她話說得好像挺不情願似的,但范竣希聽得出她並沒有那麼不甘願,這份認知令他更為欣喜。
「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他向她承諾。
「隨、隨便你啦!」蘇絹萍輕咳了下,覺得自己方纔的態度很像怨婦,臉上的紅霞因困窘而更深了。
范竣希覷了她好一會兒,忽地想起某件事。
「差點忘了。」他自懷裡掏出了一個木盒,「這是給你的。」
蘇絹萍疑惑的接過那古樸的木盒,帶著幾分好奇打開了它。
裡頭靜靜躺著一支木簪。
她對木材沒有研究,自然不曉得它是由什麼木材製成,然而一從盒中取出木簪,她便嗅聞到一股鬱沉甜美的木頭香氣,顯是用極好的木材製成的。
這木簪拿在手裡比想像的沉了些,造型典雅,上頭沒有多餘的花樣,僅簡單鑲了兩枚小巧卻瑩白圓潤的珍珠,簪身偏紅褐色,整支木簪有著如波浪般的美麗木紋。只一眼,她就立刻喜歡上它。
「要不要戴戴看?」范竣希沒忽略她臉上欣喜的表情,心也慢慢定了下來。雖非名貴的金銀或玉製成的簪子,可它的色澤造型皆極美麗,適合淡雅的她,他才買下。
蘇絹萍猶豫了會兒,將簪子遞給他,「你幫我戴上好不好?」
無論如何,自己這後半輩子已注定要和他綁在一塊兒,那麼便從此刻開始多和他培養感情吧。
果然,他如她所料的揚起唇角,接過了簪子,不甚熟練的為她簪上。
「很好看。」他說著,取來擱在桌上的鏡子遞給她。
蘇絹萍好奇的瞧了瞧鏡裡的自己。
其實他的技術不大好,那簪子別得有些歪了,不過看起來的確很別緻。
「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歡。」她忍不住又摸摸那根木簪,誠心道:「謝謝。」
「你喜歡就好。」
見范竣希將鏡子放回原處,蘇絹萍卻突然想起那表妹的事兒,於是試探性的問道:「咳,范、范爺,宛茵……看起來是個挺有主見的女孩啊。」
其實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沈宛茵是不是同她和妹妹一樣,都是穿越來的,否則該如何說明那些跨時代的「發明」以及「創意」?
只是這種事范竣希未必會知道也不能直接問,只能拐彎抹角的打探。
不料男人覷了她一眼,竟直接略過她的問題,「難道你打算就這麼一直喚我范爺?」
「啊?」不然要叫什麼?老爺?夫君?蘇絹萍思索掙扎了好一陣,最後才妥協的含糊喚了聲「竣希」。
這已經是她的底線了,他要是還不滿意,她也沒辦法。
所幸男人似乎挺喜歡她這麼叫的,原先略蹙的眉很快鬆了開來。
「宛茵是我的遠房表妹,我和她不算親近,我只是瞧她父母雙亡,一個女孩兒日子難過,才接她來照顧,你若不想和她往來,也無須勉強。」他的心情好,自然也就有閒情向她解釋兩人的關係。
他的話說得很清楚了,他照應沈宛茵僅是責任使然,她不必為了他的面子,特地與宛茵交好。
雖然蘇絹萍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不過這話由范竣希口中說出,自然又有另一種意義。
那就是對他而言,她這「妻子」遠比「表妹」重要多了。
「我只是覺得她性格挺活潑,和一般女孩不大一樣。」心中雖喜,蘇絹萍卻沒表現得太明顯,只斟酌道:「而且先前青兒告訴我,這鏡子是宛茵發明的,她真是聰明呢。」
「宛茵從小便是這樣,老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腦袋裡總有些稀奇古怪的念頭,你若不習慣,別理會她就好了。」范竣希的語氣極淡,像是一點兒也不把宛茵偉大的「發明」放在眼裡。
她聽了卻感到有點奇怪。照理說依他的商人本色,這種拿去賣可以賺大錢的東西,他怎麼會沒讓它在市面上廣泛流通呢?
就算製作鏡子的成本極高,也一定有買得起的人。況且物以稀為貴,製造的量少還可以順便哄抬價格,這和冰品不同,實用性較高,應比較有銷路。然而范竣希卻似乎不在乎,真的很奇怪。
不過不管怎麼說,她幾乎可以確定沈宛茵不是這時代的人,而是與她和小梨一樣,均是從未來穿越至此。
「倒不是不習慣啦,只是挺佩服她的聰敏而已。」她隨口答道,「家裡多個人也好,或許會熱鬧一些。」
「你若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也別勉強自己配合她。」范竣希點點頭。
他對沈宛茵雖然存著一種責任感,總覺得該好好看顧她這輩子,可真要說有什麼情分,只怕是少得可憐。
如果日後絹萍和宛茵處不來,他絕對是二話不說將宛茵送走。
蘇絹萍望著他,彎彎的柳眉輕佻,終於將心底的疑惑問出口,「為什麼你總怕我受了委屈?」
若不是喜歡她,她實在想不透他為什麼要如此費心思。
但若說他喜歡她……她還真不明白這感情是從什麼時候,又是為什麼開始的。
范竣希的唇微微一動,正想說些什麼,房門口卻傳來於管家的聲音。
「老爺,富滿樓的許老闆突然來訪,說有要事想和您商議。」
范竣希聞言不覺蹙眉,因被打擾而不快。
當他正想說不見時,蘇絹萍卻道:「既然有人找你談生意,就快去吧。」見他還一副不怎麼情願的模樣,她補上一句,「我又不會跑了,若有什麼話,晚點再談也不遲。」
他聽了,這才慢慢的站起身,卻又調侃道:「那你好好休息,別再磕碰到其他地方了,否則李大夫一大把年紀了,可撐不住這樣不斷往返醫館和咱們府裡。」
她臉一紅,噘嘴道:「知道了啦,你還不快去?」
於是范竣希笑著離開了。
蘇絹萍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這男人的心思其實也挺好猜測的,根本沒有自己原以為的那般莫測高深,他心裡最在意的便是她,做什麼也都先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