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沈韋
楔子
江湖上變化多端、風雲詭譎的門派眾多,於拳腳或各式兵器各有專精,可以列出一長串名門大派。
但若提到使毒,所有人頭一個想到的,即是將毒物使得出神入化的蜀中巨擘——「唐門」。
「唐門」門人所使的毒,除「唐門」中人,無人可解,但由於「唐門」人慣於獨來獨往,不喜與江湖人士結交,外界對他們的瞭解寥寥可數,因此更讓「唐門」蒙上一層神秘色彩。
外界所不知的是,蜀中有兩個善於使毒的門派,一是名震天下的「唐門」;另一個則是名不見經傳的「堂門」。
兩個門派本源於同宗,但到了某一代時,某兩名使毒實力不相上下的祖宗為了爭奪祖傳「毒經」及誰才夠資格成為「唐門」門主而撕破臉面,並由原先光明正大的對決,到私下暗中偷襲對方,使盡千百種毒物,就是要讓對方輸得心服口服,一舉躍為人人聞風喪膽的毒仙。
旗鼓相當的兩人對立,也造成了「唐門」的內部分裂,門徒各自擁護效忠的對象。
在用盡狡詐心計對立下,有人取得空前勝利,有人輸得灰頭土臉。
失敗的一方不願臣服於勝利的一方,因此帶著滿身恥辱與追隨者們一同離開「唐門」,自此改變姓氏為「堂」,不再姓「唐」,並同樣在蜀中另起爐灶,立誓有朝一日,必將曾失去的,加倍討回。
可惜,時不我與。
擁有「毒經」的「唐門」,精益求精,名聲比從前更為響亮;而得不到「毒經」的「堂門」,則只能將從前所學融會貫通,自行推敲琢磨,嘗試撰寫出能夠勝過「毒經」的「毒傳」。
為了重挫「唐門」的銳氣,贏回自尊與地位,「堂門」中人日以繼夜,以身試毒。
結果,在各種奇毒無比的毒物交相參雜下,未能及時找出解毒的方法,就不小心先將自己給毒死了,且其死亡的速度之快,連所下的毒物都來不及提筆記下,供其他人參考調配,便已奔赴黃泉。
於是,「堂門」中人,一個個死去,人才日漸凋零,用毒技巧也一代不如一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日一久,「唐門」不僅未將闖不出名堂的「堂門」放在眼裡,還漸漸遺忘了這批羞忿離開的人。
蜀中百姓見到「堂門」中人,也視他們為尋常百姓,而非隨時都可以出手毒死全村人的用毒高手。
然而,僅剩的「堂門」中人雄心不死,依然暗自期勉有朝一日能夠取而代之,使「唐門」不再專美於前、威震天下啊……
第章()
怦怦……
怦怦怦……
春澤鎮上,臨近「蕭家堡」的最大一間客棧中,佈置得極為雅致的最上等房間內,「堂門」門主——堂玄月正兩眼直瞪著掛在牆上的畫軸,緊張得心跳如擂鼓,額際直冒冷汗,小手緊握成拳,腦海不時浮現想落荒而逃的衝動。
自從門中左右護法堂玄辰與堂玄星陸續出嫁後,門中就剩她和德叔、德嬸相依為命。德叔為門中園丁,打理門內一切粗活;德嬸則是門中廚婦,負責三餐煮食及打理一些瑣碎大小事。名頭不好聽,卻是他們堅持要的,目的就是要讓外頭的人認定「堂門」不是一般上不了檯面的小門小派,而是有園丁、廚婦的名門大派。
其實他們倆都是門中長老,毒技十分了得,要當門主綽綽有餘,但他們對頭銜嗤之以鼻,也是想讓年輕的一輩出頭,因此便退居在後,適時提供他們的意見與想法。
眼看德嬸認真地將華麗精美的緋紅嫁衣一層層地往她身上穿戴,堂玄月便益發緊張,雙腿甚至已開始頻頻打顫。
「德嬸,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不如咱們再想別的辦法混進『蕭家堡』如何?」堂玄月按住德嬸的手,試著說服德嬸打退堂鼓。
不久前,德叔和德嬸打探到「蕭家堡」的先人因緣際會得到一本「百毒秘傳」,據說那「百毒秘傳」為使毒寶典,其中的毒技之高超、厲害,連「唐門」最得意的「毒經」都無法與之匹敵,是以使毒的人皆想要一窺究竟,卻總是無法得知它身在何方,沒想到它竟是被深藏於「蕭家堡」,於是為了得到「百毒秘傳」加強使毒的功力,將曾失去的自「唐門」那兒如數取回,德叔和德嬸無不想盡辦法潛入「蕭家堡」盜書。
可那「蕭家堡」素有「天下第一堡」之稱,歷代堡主以俠義風骨揚名天下,它現任的堡主——蕭漠更是為人稱道、讚揚不已,蕭家代代相傳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由他融會貫通加以運用後,更是教惡人聞風喪膽。
據傳,曾有數十名在江湖為惡、功夫不弱的盜賊和蕭漠狹路相逢,仗著人多勢眾出言挑釁,企圖打倒蕭漠好聲名大噪,怎料竟被蕭漠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打得猶如風中落葉,一個個慘敗且受到嚴厲的教訓,再也無法四處為惡。自此,蕭漠的威名更加遠播,武林同道提到蕭漠二字,無不豎起大拇指大大讚許。
「蕭家堡」既有毒門中人與其他旁門左道覬覦的「百毒秘傳」,自是擔心會有不肖人士潛入竊取,危害江湖,於是堡內守衛固若金湯,外人想要不動聲色地闖入「蕭家堡」,簡直比登天還難,德叔與德嬸亦每每鎩羽而歸。
好不容易,德叔打探到今日是「蕭家堡」堡主蕭漠迎娶美嬌娘的大好日子,此事讓德叔靈機一動,想到可以來個以桃代李之計,讓她假扮成新嫁娘潛入「蕭家堡」,趁著洞房花燭夜,眾人酒酣耳熱之時伺機盜取蕭漠貼身收藏的「百毒秘傳」,然後揚長離去。
所以德叔與德嬸不動聲色地來到客棧,悄然迷昏真正的新嫁娘——姚紫絮與她的陪嫁丫鬟及房外的陪嫁護衛隊伍,然後德叔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姚紫絮帶到荒郊廢棄的茅屋囚禁看管,以防她逃脫,橫生枝節,讓堂玄月悄悄取而代之。為了爭取時間,不讓人發現,德嬸不由分說,手腳俐落地為堂玄月換上姚紫絮的嫁衣。
「如果有別的辦法,咱們早就想到了。『蕭家堡』嚴格控制出入的賓客與僕役,不是熟面孔,絕對無法混進去的。你假扮成新娘子,有紅蓋頭蓋著,可以順利混進去,不被發現。你曉得的,這是唯一的方法,也是咱們唯一的希望。」德嬸一打定主意,就決意勇往向前。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總覺得我假扮成新嫁娘進入『蕭家堡』和蕭漠假拜堂,似乎不妥……」堂玄月心知德嬸說的話不無道理,這的確是她盜取「百毒秘傳」唯一的希望,只是不管她怎麼想,都不認為她該和蕭漠拜堂。儘管是假拜堂,且在順利得手後,會將真正的新嫁娘釋放,但她心頭總還是會覺得怪怪的。
唉!為何會是她抽籤當上「堂門」門主呢?說實話,她沒有足夠的自信帶領「堂門」回復原有的榮耀,因為她的毒技始終練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愈練愈氣餒之下,德叔與德嬸才會想到要盜取「百毒秘傳」,讓她慢慢體會記載於上頭的高深毒技,來加強她的毒技。
倘若是堂玄星或堂玄辰來當門主,她們肯定會比她更有信心也更有勇氣。憶起早已嫁為人婦的左右護法堂玄星與堂玄辰,她心下不禁泛起一陣寂寞。
不過,也因為想到正新婚燕爾的左右護法,增添了她不少決心與勇氣。她不能永遠窩在蜀中足不出戶,讓左右護法為了「堂門」的事在外頭奔波,她們倆為「堂門」做得夠多了,且還歷經多次磨難,身為門主的她理當挺起胸膛,肩負起應負的責任,光耀「堂門」。
「假拜堂就假拜堂,哪裡不妥來著?咱們『堂門』中人,本就非善類,更何況你是堂堂門主,假如行事像一般尋常的善良百姓,豈不是失了威風?若不是由我扮成新娘子會露餡,我也不會讓你這麼犧牲。」德嬸叨絮著。
由她一個老婆子扮成新嫁娘,雖然蓋上紅蓋頭,旁人見不著她的容貌,可是滿佈皺紋的雙手肯定會洩底的,所以她才會毅然決然地決定和老頭子守在堡外不遠處接應堂玄月。
「也是,我行事的確該詭譎莫測,否則旁人會小看了咱們『堂門』。不過,那蕭漠是個怎樣的人?」身為「堂門」門主,就該有門主的自覺,或許她該偶爾表現得很陰邪古怪,如此能更加增添她的威信。
「我沒見過他,但聽說他是個果敢堅毅的男人,蕭家代代相傳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他使得虎虎生風,讓敵人聞風喪膽,江湖上甚少有人敢和『蕭家堡』作對。」德嬸說著打聽來的消息。
「聽起來他似乎是個很嚴肅、隨時都會出掌打人的壯漢。」堂玄月的腦袋瓜立即幻想出蕭漠的模樣——他約莫長得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滿臉髯,眼一瞪就讓人望而生畏,雙掌一出,原本站在他週遭的人便全都嚇得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