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癡心好朋友

第16頁 文 / 蔡小雀

    所有極力維持的冷靜和鎮定隨著消退的腎上腺素遠去,她雙手緊緊抓著拄環,不斷深呼吸,試圖把敢在胸口那股不爭氣的脆弱感推出體外。

    陳蘭齊,你剛剛做得很好,你成功了九成,你已經不再像個花癡一樣巴著他不放,不再只為得到他的一個微笑,什麼都願意做……

    有朝一日,她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完全做到對他的「無動於衷」!

    「對,就是這樣,」她喃喃自語,「一定沒問題的。」

    公車到站,她下了車,腳步慢吞吞的,若有所思地往老洋房方向走。

    「蘭齊,你回來了?」貝念品站在鑄鐵大門前,臉上微帶焦急之色的張望著,在看到她時,不禁鬆了一口氣。「你還好嗎?」

    「我很好,」她有一絲疑惑,「怎麼了?」

    「我……對不起!」貝念品滿臉愧疚,緊握著她的手道:「我不應該沒有問過你,就擅自告訴那位項先生你到美術館去——」

    「沒的事。」她一怔,隨即笑了,安慰道:「這一點都不會給我帶來困擾,真的。」

    貝念品凝視著她,溫桑地問:「蘭齊,項先生就是那個『他』吧?」

    她點點頭。

    「他看起來非常關心你,而且我感覺得出來,他比他知道的還要在乎你。」貝念品說出自己觀察到的。

    「項康一向是個說服力十足的男人,你知道他最大的殺傷力是什麼嗎?就是當他看著一個人的時侯,會讓對方完全相信他眼底有自己。」

    「蘭齊……」貝念品欲言又止,最後輕歎一聲。「我希望你快樂,也希望你不會錯失幸福。」

    「如果那份幸福真的屬予我的話。」陳蘭齊露出苦笑。

    貝念品臉上掩不住一抹惑傷。「其實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

    「我從沒在我丈夫臉上看過,像項先生那樣緊張、在意的神情……」

    她低垂的睫毛輕顫。「哪怕只有一秒鐘也好。」

    陳蘭齊心下一緊,不禁攬住她的肩,安慰道:「會的。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明白你對他有多重要的。」

    「我已經沒有等待的力氣了。」貝念品笑容如風中凋零的落葉。

    陳蘭齊無言以對,眼底流露出一抹心疼之色。

    為什麼在愛情和婚姻裡,注定受傷的都是這些好女孩?

    她們究竟是太愛對方,所以就忘了愛自己?

    還是傾盡全力去愛人,是她們唯一所知的愛情?

    第8章()

    夜晚的台北,華麗如繁星鋪地。

    結束認診的項康,驅車趕到了信義區一家法國餐廳,坐進靠窗邊,能將美麗璀璨夜景盡收眼底的vip座位。

    他望著窗外景致,沉默不語。

    官香華一貫姍姍來遲。

    「下次別讓人家自己開車出門,這顯得我好像很沒行情似的。」她一坐下便嬌嗔道,「還有,我那些姐妹淘說你每次都不願意參加我們的聚會,你肯定是不夠愛我。」

    「對不起。」項康眸光複雜地直視著她,「先點些東西吧。」

    「這麼晚了吃消夜會胖的。」官香華對著菜單微皺眉,「我要一杯玫瑰茶就好。」

    「麻煩你,玫瑰茶。」他對侍者微微一笑,「請給我海鮮濃湯和熱咖啡,謝謝。」

    「好的,請稍候。」

    待侍者離開後,官香華再也忍不住諷刺道:「怎麼?終於想起我了?我還以為你眼裡只有你的病人。」

    「香華,我想談談關於我們的事。」

    「如果你是要跟我談婚事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經過了你這幾個月的冷落,我已經在慎重考慮不嫁給你了。」她哼了一聲,「我不是可以讓你高興就摸摸頭,不高興就晾在一旁的那種毫無存在感的女人。」

    「我知道。」他眸光深沉而感慨地盯著她,有一絲艱難地開口,「香華,我很抱歉……」

    官香華這時對感覺到情況不太對勁,滿心的不滿收斂許多。「其實我也不是真的生你氣,只要你承認錯了,並跟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再為了工作冷落我,我就原諒你。我還是會勉強答應你的求婚的。」

    「讓事情演變到今天這樣的局面,是我的錯。」他凝視著她,「但是我不能跟你結婚。」

    官香華愣住,旋即倒抽了一口氣,幾乎抑不住尖叫的衝動。「你——你在說什麼鬼話?」

    送餐來的侍者微微後退了一步,趕緊把東西放好,火速離開。

    海鮮濃湯很香,玫瑰茶很香,咖啡也很香,卻沒人有胃口了。

    「香華,你真的很美,談吐優雅落落大方,又有女性的嬌媚,我曾經以為你就是最適合我的女人,我也一直以為這就是我想要的。」他的噪音低沉沙啞,「但是,我錯了。」

    「別、別開玩笑了。」官香華臉色蒼白,整個人登時慌了。「我當然是最適合你的對象……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我又有哪點配不上你了?」

    「你很好,我們之間也沒有誰配不配得上誰的問題。我只是突然發現,我當初喜歡的是一切外在條件都符合我理想的你,但,這就是真正的愛情嗎?」項康的眼神有一絲迷惘和惆悵。「光憑這一點就選擇走入婚姻、共度一生,真的就夠了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官香華面色陰沉,聲音有些顫抖,「我們兩個就是最適合彼此的人,我們社會背景相同,也在同一個社交圈,無論是外貌還是內在,都搭配得天衣無縫……我們是最完美的一對。」

    「你曾試過用手而不用刀叉餐盤吃披薩嗎?」他突然問。

    官香華一愣,嬌眉不滿地高高挑起。「你在說什麼——」

    「剛出爐的披薩,撒了雙倍起司,和番茄醬融成一團,用手拿起來送進嘴裡時,又熱又糊又香軟,起司奔流四溢……」項康那雙黑眸因回憶而越發深邃迷濛,嘴角噙著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會沾得嘴巴、手指到處都是,很粗魯,一點也不整潔衛生,可是就是覺得無比的對味、滿足,好像一切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官香華瞪著他。

    「我唸書時念的是資優班,然後出國留學,回國後進入大醫院服務,我的工作,我的人生,一直以來都充滿理智、效率,永遠都要超越在眾人之前。」

    「那就是你讓我最欣賞的優點之一。」官香華迫不及待接口,「你永遠那麼優秀、那麼有才華,什麼事到你手裡都可以順利解決,而且我有信心,你會是台灣醫學史上第一個最年輕的院長——」

    「也許有一天,我的確會坐上那個位置,但那是我的人生計劃之一,卻不是我人生的全部。」他思索地道:「有的時候,生活中除了嚴謹精密的計算之外,偶爾也該像用手拿披薩、吃得恣意痛快的那樣自在舒服……這些年來,我終於慢慢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官香華瞪著他良久,最後毫不掩飾憤怒和嘲諷地道:「為什麼我覺得你不願意跟我結婚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

    他抬起頭,微帶不解的看著她。

    「陳、蘭、齊。」官香華語若寒霜,一個字一個字自齒間迸出。

    他一震。

    「她就是你那片亂七八糟的披薩,還是個該死的幽靈,永遠陰魂不散地卡在我們中間,不管你想什麼、做什麼、說什麼,都跟她有關,都有她的影子在。」官香華咬牙切齒的說著,握著杯耳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如果你們兩個早就搞在一起了,就不該拿我當白癡耍!」

    項康腦中一片空白,臉上露出一絲茫然和無措。

    「對不起,我並沒有耍弄你的意思。」他終於開口。「對於陳蘭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他的一切都脫離了他長久以來一貫的認知,去到了一個他全然陌生卻又不由自主牽掛惦記的奇幻世界。

    「不要虛偽矯情地告訴我,你壓根兒不知道你們這麼多年來都在搞暖味吧?」官香華語氣裡諷刺意味尖刻得像刀子刮在骨頭上。「對於愛情,你有那麼愚蠢無知嗎?」

    項康沒有生氣,反而陷入深思,仔細思索著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她就是你那片亂七八糟的披薩……你不知道你們這麼多年來都在搞暖昧……對於愛情,你有那麼愚蠢無知嗎?

    這些話,在他腦海中不斷震盪、迴響。

    「我不知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道:「但我會去弄清楚。」

    「我早就知道,像你這種愛搞曖昧的混球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官香華深感遭受羞辱,再也忍不住地站了起來,手中玫瑰茶整都潑到他臉上。「我跟你玩完了!」

    她可是社交界之花,還是彩妝保養界的女神,想追她的男人疊起來起碼有一ま一大樓那麼高,誰希罕他?

    「對不起。」他低聲致歉。

    官香華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失控舉動嚇到了,一時間即不捨又憤怒又沮喪,可最後為了維護僅存的驕傲自尊,還是咬牙撂下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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