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樓采凝
「很久很久以前，每當我在插花的時候。我那個才剛會走路的孩子就會過來跟我搶花，所以我想你會喜歡。」她哽咽地說。
猛地，他驚退了步，似乎已能從她這句話裡聽見些端倪……莫非……莫非她就是——
「你到底是誰？」秦子寅深吸口氣。
「我是你媽，子寅。」她激動地握住他的手。
他立即揮開她，直搖著頭，「不是，你不是，別在這裡胡言亂語，快點離開。」
「子寅，我真的是你母親，一歲的時候你不慎在門檻摔一跤，當時額角被撞破還見了骨，縫了好幾針，所以你的額角有個疤。」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她說出除了最親近的家人，外人所不知道的事。
秦子寅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過了好久才開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走吧！」
「子寅，你不能見死不救！」她突然跪下，還緊抓著他的大腿不放。
「你到底要幹嘛？」如果他夠狠，真想將她一腳踢開，可是……可是就算再恨她，他也沒辦法這麼做。
「我希望你能救救你弟弟。」她終於說了出來。
「弟弟！」他瞇起雙眸，狠冷的問：「我哪來的弟弟？難道你……是你跟別的男人生的？」
老天，她就這麼跑了，也沒和爸離婚，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來？
「對不起，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弟弟，一出生心臟就有問題，從小到大不停的進出醫院，好不容易照顧他到十八歲，卻又發病了，而我已無法負擔他的手術費……我……我……」她抽抽噎噎，已不知該怎麼說。
「原來你是來要錢的？」秦子寅紅著眼眶，心痛地問。
雖然非常恨她，但剛剛看見她的瞬間，說實話他激動的想哭，因為他恨了二十年的母親終於想起他回來看他了。
可沒想到，她之所以回來並不是因為想念他，而是為了另一個兒子！
「就一次，求求你，就常我一次。」她仍跪地不起。
「太過分了，你真的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怎麼可以？」他用力甩開她的手，瞪著她，「我沒錢，就算有我也不會借給你，死都不借。」
用力吼出這些話後，秦子寅便冷著臉走進家門，並將她送的花摔在地上。
走進客廳的他，覺得渾身泛涼、無力，重重的坐進沙發，感覺心被掏空了般，是這麼的難受。
遺棄他的母親回來了，不是因為想念他、不是因為對他愧疚想得到他的原諒，而是回來借錢，這樣的母親要他如何接受？
半晌過後，他仍情不自禁地走到窗邊微微拉開窗簾看著外面，見母親仍跪在地上啜泣，他痛苦的掩住臉，激動難抑。
＊＊＊
隔日早上，艾晴芢\開心地前往秦家。
路上，她繞到花市買了些花帶到秦家，插了一盆花放在客廳裡，增添生氣。
秦子寅從樓上下來，看見桌上的花，不禁想起昨晚的事，氣得上前用力將花盆揮到地上，大聲吼道：「你這是幹嘛？很閒嗎？插這種難看的花做什麼？」
艾晴芢\被他這樣的反應給震住，「你……你怎麼了？」
「以後別再讓我看見花，任何花都不要。」說出這句話後，又看見她那被嚇到的模樣，他煩鬱地走進飯廳。
看著飯桌上的早餐，他深吸口氣沉聲道：「你回家吧！別再過來當女傭了。」
「什麼？」好久沒提這事的他怎麼又提了？
「答應我，拜託。」這算是他對她唯一的請求。
原本他非常努力、非常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要在意這事，只要確定自己愛她的心就行了。然而，昨晚的不遠之客，將他好不容易築起的決心和接納她的心情給完全破壞殆盡！
強力壓下的痛苦也因為那個女人再度從心底躍出，讓他不能不在乎、不能再假裝自己不在意。
「那我也拜託你，不要阻止好嗎？雖然我不能不喜歡你，但我不會因為這樣就疏忽自己的工作。」她低弱的聲音裡難掩悲傷。
更何況真正的愛情不該因為她的工作而受影響，除非他真的很介意，但為了可以讓媽安心，她真的需要這份工作。
「是為了錢嗎？」秦子寅冷銳的目光直瞰著他。
「對，是為了錢。」媽媽不捨那筆退職金，當然向來為了每一塊錢都不得不精打細算的她也必須計較。
「果真如此。」他一對泛火的銳眸不再掩斂怒火，投射出冷沁的幽光。
一直不敢去想像她究竟為什麼非要來他家工作，然而現在他竟然從她口中聽見「錢」這個字！
「每個人生活不都離不開錢嗎？你幹嘛這麼敏感？」她真的不懂。
「聽好，我再問你一次，真不肯離開？」秦子寅語氣沉重。
「我沒做錯任何事，不可能離開。」就算不讓她做也該有個理由，他怎麼能隨意趕她離開呢？
「要多少錢？」秦子寅瞇起眸問，「我給，你走。」
他無情的眼神和殘忍的語氣，讓艾晴芢\縮瑟了下，這兩天充滿心裡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的憂傷。
他居然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好像她是個貪戀錢財的女人。
「你怎麼可以這麼過分？」他以為這麼說她就會離開嗎？
「還是那句老話，離開我家，我們還可以是男女朋友，如果你堅持不走的話，那就沒辦法了。」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告訴我，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昨天他都還好好的。
「沒有為什麼。不肯是嗎？好，那我知道了。」
他才回頭走一步，她立即上前擋下他，「別這樣，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
這次她不願再隨便誤解他，認識他這麼多年、追隨他這麼多年，她所愛的他不該是這麼一個反覆無常的人。
就算是，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做錯什麼還不知道嗎？連主人的命令都不聽，這算什麼？」他不是強調好幾次了，已經說得口乾舌燥了，她還好意思再問。
艾晴芢\想了想，「說到底，就是不肯讓我待下？」
「對。」他瞇趄眸，由瞳孔內射出犀利的光影。
「那你也得告訴我原因，為什麼這麼堅持？是討厭女傭的職業，還是另有原因？幾次問你你都不肯回答，同樣的我也要得到答案才肯走。」
「你知道這些做什麼？以你現在的身份還是別問吧。」睨了她一眼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
「你要去哪兒？還有這麼多東西你都不吃嗎？」就算再生氣，也不忍見他餓著肚子出門。
「不餓，你自己慢慢吃吧。」
「不是還有幾天才開學？」看他背起背包，一副要去學校的樣子。
「你記住，我要做什麼、去哪裡都不用你管，而你也沒資格管，我不想再說第二次。」他當真火大了，隨即走向車庫。
但是，當他開車出大門時，又看見那個女人躲在對街的角落看著他，他的眸心狠狠瞇起，猛地加速從她眼前呼嘯而過。
站在門邊的艾晴芢\望著他離去的車影，無助又難過的掉下淚來。
到底有什麼苦衷與理由？或者，從頭到尾都不曾喜歡過她，一會兒拒絕、一會兒接受，只是戲弄著她好玩？
愛一個人怎麼這麼痛苦？
＊＊＊
開學了！
雖然研究所不是天天有課，但是第一天秦子寅還是得到學校。
這幾天就算他都不理會艾晴芢\，她還是盡本分地做著自己的事，為他做飯、整理家務，如果他不想多說話，那她少說點就是。
相信時間一久，他或許不會再這麼排斥她，也可以對她說說心底的話。
所以她忍著辛酸，強顏歡笑著，努力把眼淚往腹裡吞，讓心中的這分期待支撐著自己。
「吃點吧，你昨天說想吃粥，所以我早上煮了粥。」為了刁難她，他每天指定隔天的早餐，以為時間久了她必會厭煩或知難而退，沒想到她都照辦，而且毫無怨言。
秦子寅走進飯廳吃早點，發現這粥又香又稠，吃在嘴裡可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溫暖，也猜得出來她在烹煮時是多麼的用心。
吃完一碗後，他起身說：「我走了。」
「哦，我去幫你開門。」她趕緊走到玄關將門打開。
「對了，我晚上會帶朋友回來吃飯，多做幾道菜。」臨走前他想起這事，回頭吩咐道。
「好，我知道。」她點點頭。
送他到門外，她沒想到楊丹倩正好把車開了過來。她一下車立刻對他招著手，「我來了，子寅。」
「來了？」他笑了笑，「把車開進來，坐我的車一起去。」
「真的可以這樣？」她開心不已地問。
「我們是什麼關係，有何不可？快點。」秦子寅對她漾出一抹極富魅力的笑容。
這笑容可是令楊丹倩心花怒放，但是看在艾晴芢\眼中卻心如刀割，一點一滴的落下鮮血。
「好，等我喔。」她立刻把車開進去。
秦子寅轉首望向艾晴芢\那張落寞的小臉，眉頭驀然輕皺，但為了激怒她、逼她離開，他只好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