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季可薔
比之開陽與采荷,瑤光似乎更受歡迎,開陽笑稱,這孩子可以拿來當成醫館的招牌,將來要是門庭冷落,就拿他來招攬客人好了。
「你當我們這兒是客棧嗎?還招攬客人呢!──」采荷嬌嗔輕斥。「醫館嘛,當然來的病人愈少愈好,這表示大家都健健康康,無病無痛。」
「大家都無病無痛,那不就表示我們這間醫館賺不到錢了?」開陽故作煩惱。
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你開這醫館難道是為了賺錢?」
「不賺錢,難道是做善事?」
「做善事又如何?我們又不缺這點錢。」
「唉,我是從宮裡帶了些金銀財寶出來,錢是不缺,但若是肆意揮霍,總有一天也會花光的,總不能讓你們娘兒倆跟我一起過苦日子吧?」
「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日子還更辛苦呢,現下已經夠富足了。何況我有個如此多才多藝的夫君,還怕他供不起我們過好日子嗎?」采荷說道,眼波盈盈流轉,自有一股嫵媚。
開陽看了,禁不住展臂攬抱她。「這意思是,你打定主意下半輩子全力壓搾我這個做丈夫的了?」
「不成嗎?」她撒嬌。
「成,當然成!」他笑著捏捏她翹美的鼻尖。「夫君我這輩子就認命給你做牛做馬了,好生伺候我的嬌娘子,滿意嗎?」
「呵呵。」她笑咪咪。
他注視她甜美的笑顏,低下唇,正欲竊玉偷香,某個渾小子不識相地殺出來。
「爹、娘!六郎叔叔來了!」
開陽偷香不成,已經夠嘔了,偏偏聽到情敵來訪,臉色更難看。「那傢伙來幹麼?」
「怎麼?我這個做弟弟的不能來看看我的乾姊姊嗎?」說人人到,六郎不客氣地跨進內室,目光若有深意地掃過開陽一眼,逕自對采荷燦笑。「姊姊,我來看你了。」
「你來了啊。」跟夫君的冷面不同,采荷對這個乾弟弟可是熱情歡迎的,她忙掙脫開陽懷抱,笑盈盈地起身。「我剛巧蒸好一籠豆沙包,才想著要送去給你吃呢!你坐,我去拿來給你。」
「喂喂!」開陽抗議。「那豆沙包幹麼給他?那一籠我一個人還吃不夠呢!」
采荷不應,回眸望他,燦爛的眼神彷彿在笑說他別鬧了。
誰說他在鬧的?豆沙包明明是他最愛吃的,為啥這小子偏要來跟他搶?
「我也愛吃啊!」六郎彷彿看出他的心思,笑笑說道。
「哼。」
「瑤光,來,看看叔叔這回給你帶來什麼禮物。」
又來了!
開陽瞇眼,冷眼看著六郎熱烈地和瑤光說長說短,心下默默決定,等這傢伙離開後,他一定要拿出親爹的架子「開導」他的笨蛋兒子一番,什麼叫「胳臂不能往外彎」,務必教瑤光清楚明白這個做人的道理。
愈想愈不悅,他又輕哼一聲。
晚膳後,「不遠之客」終於走人了,將孩子哄上床後,采荷回到房間,見他整晚板著一張臉,又好氣又好笑,纖纖素手調皮地捏他雙頰。
「我的小氣夫君,別再胡亂吃醋了好嗎?就跟你說了,我跟六郎的感情就跟姊弟一樣,你這個姊夫別老是對人家冷言冷語的,像個孩子一樣。」
說他像孩子?開陽懊惱。」你是拿他當弟弟沒錯,可他呢?真把你當姊姊嗎?我不信他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即便有,那也是從前的事了。」采荷歎息。「你沒聽他說嗎?這回他出城收租,遇見了一位活潑開朗的姑娘,兩人一見如故,他正考慮上人家家裡提親呢!」
「呿,誰知道他是不是說來敷衍人的?」開陽抱持懷疑的態度。
「你喔!」采荷實在拿他沒轍,粉拳敲他一下。「說你小氣還不承認?唉,我怎麼會跟了一個這麼氣量狹窄的男人呢?」她半真半假地感歎。
他聞言,俊眸一瞠,咄咄逼人。「所以你後侮了?」
她淺淺抿唇,但笑不語。
開陽瞪她。「你這女人!愈來愈不乖了,看來我今晚非得徹底懲罰你不可。」語落,他忽地攔腰抱起她。
她一時防備不及,笑著尖叫,他將她拋上床榻,偉岸的身軀威脅似地壓下──
正所謂芙蓉帳暖,春宵一刻值千金。
◎◎◎
天上城,王宮。
深秋,落葉飛舞,殘紅凋零,大地一片蕭瑟。
冬天就要來了。
雪又要落了,今冬的初雪,會在哪一天降下呢?
無名茫茫尋思,秋風自朝堂門扉的縫隙透進,朝堂之內,空氣卻比戶外更肅殺冷冽。
原來是一干權貴重臣又在逼迫女王盡速行國婚之事了。
「陛下,自您登基以來,改革朝政,勵精圖治,如今希林四方承平,前線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也該當是陛下行國婚的時候了。」
啟奏的是官拜相國大人的曹儀,他鬢髮蒼蒼,臉上皺紋密佈,年歲看來是大了些,但當年於戰場上縱橫的雄風仍未減,經過歲月曆練,眼神反倒更加鏤爍銳利,這幾年協助女王處理政事,亦是中規中矩,足堪大任。
真雅對他極是信任,他說的話,自有其份量。
她會如何回應呢?
無名揚首,望向高踞王座的女子,她一身帝王服飾,華麗而優雅,秀色清美,風姿傲然,眼眸一如既往,迷離凝冰。
於左右分列的眾臣之中,他站在左邊排行第二的位置,僅次於相國,照理說,與她算是近了,可他總覺得,兩人之間彷彿隔了一帶銀河,說不出的遙遠。
「相國大人。」空氣靜凝片刻,女王終於發話了,嗓音鏗鏘如冰珠,一顆顆滾落。「朕所說的話,難道卿家從未聽進耳裡嗎?」
這話說得重了,曹儀臉色微變,群臣亦是忐忑。
「朕一再重申,此生不行國婚,眾卿為何總拿此事來煩擾朕?」
「陛下,微臣並非有意煩擾!」曹儀強調。「微臣是擔憂王室後繼無人,國祚不能永續綿延啊!」
拿王室繼承問題來逼她?
真雅淡淡一笑。「愛卿莫非忘了?找王妹已經生了個小公主呢!如今腹中又有了王室血脈。」
「芊芊公主畢竟非陛下親身所出……」
「是不是朕親生的又有何關係?反正都是王家血脈。」
「陛下!」曹儀辯不過,又急又惱。雖說同是王家兒女,但非陛下親生,將來必有後患啊!而且這關乎朝廷各派勢力消長的問題,更別說還有個麻煩人物在一旁虎視眈眈。
想著,曹儀深刻的目光瞥向無名。
「陛下,微臣也認為陛下應當考慮國婚事宜。」另一位大臣開口,他是掌管戶部的王傳,這兩年跟無名走得很近。
這位親近無名的戶部令出雷表明贊成相國大人的主張,不僅曹儀感到意外,真雅亦不禁訝異。
跟著,另外幾位官品較低的大臣也同聲附和,全都是親近無名一派的官員。
這是怎麼回事?真雅微瞇眸,不著痕跡地望向無名。
他面無表情,看不出有何想法,漠然地聽著群臣馭奏,過了好片刻,當真雅逐漸失去耐性,他方越眾而出,轉身面對同僚,冷淡揚嗓。
「陛下早已宣示此生永保獨身,你們還囉唆個什麼勁?」
他這話說得很不客氣,雖是承王旨,遵王意,但聽入其他人耳裡,總覺得有那麼幾分狂妄的味道,有人聽了,怯懦地閉嘴,也有不少人郁惱地皺眉。
「蘭台令大人,你不覺得你說話的態度有待改進嗎?」曹儀以長官之姿指責。
他聽了,不以為意地撇撇嘴,表面卻是躬身行禮。「微臣只是好意提醒大家陛下的意志,若是哪裡惹得相國大人不快,還請多多包涵。」
他這麼一道歉,曹儀也不好發脾氣,自鼻孔冷哼一聲。
◎◎◎
朝議至此告一段落,退朝後,群臣三三兩兩地步出朝堂,蘭台令所到之處,大小官員不分品級,皆主動讓路,一副恭肅敬畏之姿態。
而他,誰也不理,只微微朝那些人頷個首,自顧走自己的路。
「瞧那小子囂張的德行!」兵部令曹承熙走近自己的父親,不屑地低語。」仗著自己是陛下跟前的紅人,便如此橫行霸道。」
「誰教陛下就是信任他呢?」曹儀畢竟比兒子沉得住氣,雖是滿懷懊惱,面上仍勉強保持冷靜。「他身為蘭台令,負責糾舉、彈劾中央官員,以肅正朝廷綱紀,又無須經任何人報告,直接對聖上負責,你說哪個官員敢不敬畏他三分呢?若是稍有不慎,他一頂貪污或謀逆的帽子扣下來,你說誰吃得消?」
「陛下給他太大的權力了!」曹承熙很不滿。「明知他是那個申允太子的──」
「噓。」曹儀連忙制止兒子。」這事千萬莫走漏風聲。」
「就算我們不說,爹以為這風聲就傳不出去嗎?我瞧朝廷之內有大半的人對那小子的來歷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愈來愈多人急著巴結他!」說著,曹承熙收攏眉宇,憂心忡忡。「陛下若是再放縱那廝下去,難保江山不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