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井上青
她細眉微蹙。這教她如何回答?不都是他送的?不,讓她想一想,送別針給她的「他」,有為她製造驚喜的小心思;送閃亮亮貴重項鏈給她的「他」,有一顆超超超超愛她的心……
照理說,她應該選送「主菜」的他,但又怕他以為她愛貴重禮物,可若她說她愛送「前菜」的他,又好像是刻意為了排除貴重禮物而選……選前菜還是主菜,當場令她陷入兩難。
見她久久不答,他的心更沉了,沉入探不到底的萬丈深淵。她沒在第一時間篤定的選擇他,那就代表她還愛著前男友。
「你,很愛他?」他拿起卡片追問。她不答不選,不一定是代表她愛他和愛她前男友一樣多,也許只是考量某些因素,例如不想傷她奶奶的心,遂難將真實的答案說出口。
高詠春疑惑的直瞅著他。他今天是怎麼了,幹麼和她玩拐彎抹角的遊戲?玩小遊戲是可以增加夫妻情趣,但也要開開心心,幹麼板著臉!
「點頭或搖頭。」
他一下指令,她立即反射性的點頭,低言羞笑,再度抬眼看他,卻沒有得到預料中的大笑和擁抱,只見他怒沉著一張臉,丟下卡片,悻悻然離去。
一時反應不過來的她,當場錯愕怔愣。他幹麼那麼生氣?難道她選擇送卡片和別針給她的他,選錯了?他希望她選送項鏈給她的他?就算這樣,好好說嘛,幹麼生這麼大的氣?
愣愣地佇立原地,盯著別針,高詠春一臉不明所以。她選了這個別針,怎麼好像犯了滔天大罪似的?
***
昨晚鐵沙掌一整晚都沒回家,手機也一直關機,今早問過司機,確定他有去上班,高詠春安心多了,至少代表他人是平安的。
但他的手機依舊關機。她等了一天,下班時間已過,他人卻還未回來,不願透過朱秘書聯繫他,她決定親自前往公司找他,問明他生氣的原因,若他較希望她選送項鏈給她的他,好吧,她會立即無條件更改。
誰教她愛他,包容他,屬於她愛他的範圍之內。
來到公司,該下班的都已下班了,托之前他堅持登報為她正名的好處,現在公司泰半的人都認得她,守衛更是有禮的幫她按了電梯,她順利的進入了總經理辦公室,也順利的看到……一雙囂張的絲襪,在他的休息室床上。
昨晚,他應該是睡在這裡,並且,不是一個人……
心像自由落體般急速往下墜,她不知自己究竟哪裡做錯了,讓他生她的氣,且選擇用這種方式對待她?
也許她沒錯,只是他不願和她共度一輩子,先前是她自己說兩人只是假結婚,這種婚姻無壓力,他樂得配合,但現在,雙方長輩認真在籌備喜宴,也許、也許他覺得有壓力,所以刻意莫名發脾氣,要她主動疏遠他,除了這原因,她想不出其他廠。
「你怎麼來了?」一個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很不客氣的質問。
回頭一看,如她所料,無善意的聲音正是絲襪的主人。
「我出現在這裡,不是理所當然?」直視著對她懷有敵意的女人,她老實不客氣的提出疑問,「還有,一個秘書怎可以稱總經理夫人為『你』?」
「很抱歉,因為我還不習慣『你』的存在。」朱欣蕊撇嘴回應,明顯不屑眼前之人。
她跟在總經理身邊照顧他一年多,為的就是總經理夫人寶座,突然有人空降搶定她原本有機會坐上的寶座,教她如何接受,情何以堪!況且,這個女人還是個什麼都幫不了他的黃毛丫頭!
瞥向擱在床上的破絲襪,朱欣蕊得意的竊笑。她故意不提,讓高詠春自個兒去無限揣想。
「我上來幫總經理拿件外套。」她故意推開她,以女主人姿態打開衣櫃取出外套,「我們要去吃飯,總經理已先去開車,他會在大樓外等我,你要一起去嗎?」她想,現在他們夫妻倆在嘔氣,照常理判斷,她應該不會去的。
「我跟你一起下去。」說完,高詠春轉頭就定。
朱欣蕊倍感錯愕,但畢竟在社會上打滾多年,馬上反應過來,急步跟上。她對自己的計劃很有信心,雖稱不上完美,但已足以分割一對感情基礎薄弱的夫妻。
這個小丫頭想和她鬥,多吃幾年飯再來吧!
***
出了公司大樓門外,高詠春果然看見鐵沙掌的車停在外頭,他坐在後座,車窗降下,低頭不知在想什麼,見到她,他突然精神為之一振,但卻立即撇過臉去。
朱欣蕊搶在她前頭當好人,「總經理,我上樓拿外套碰巧遇見總經理夫人,她說要和我們一起去吃飯。」
他看她一眼,默不作聲。
漠視「好人」的存在,這時候她哪有心情吃飯,她只是想來問清楚他究竟在生什麼氣。
「我有話想問你。」她直視著他,他看起來真的很不快樂。
鐵沙掌直視前方的目光緩緩移向她,沉聲問:「昨晚你去哪?」
高詠春怔愣了下。是她要問他問題,怎麼變成他在發問?而且,該問這句話的人是她才對,她都沒問他了,他還好意思質問她!
「我跟朋友出去了一下。」但她很自然的回答。夫妻多溝通是好事,況且這也沒什麼好不能說的,她又不是像他和別的女人窩在休息室……
瞥了朱秘書一眼,她心酸的想,他是刻意的,他知道她在意面前這個女人和他的關係,所以只要他和她鬧不愉快,他就會找上朱秘書,他痛快,她心痛。
「男的、女的?」
「女的。」她毫不假思索的回道。
昨晚她在家等到九點,打了十多通電話給他,但他手機關機聯絡下上,她在家坐立難安,想找他,卻又茫然無頭緒,可又怕他覺得她太黏人,連讓他獨自出去呼吸一下自由空氣的機會都不給,不論找或不找都難為,恰巧小可打電話找她,說她又被員警盯上,沒擺攤很無聊,找她一起吃宵夜。
她想,去赴小可的約也好,各自冷靜,隔天再坐下來長談或許比較好。
「朱秘書,走吧!」鐵沙掌冷瞪著她,眼底蓄著一抹受傷。她騙他,明明照片上不是那樣。
朱欣蕊得意的瞥了一臉錯愕的她一眼,驕傲地扭腰擺臀的步向駕駛座。
「鐵沙掌,你下來,我有話要問你。」高詠春不敢置信。她還在和他說話,他居然要走!
「我問你,你有沒有……愛過我?」鐵沙掌心死,但仍仿垂死的掙扎,執意想問清楚。
「蛤?」她一臉疑惑。他怎麼都沒照規矩來,明明說了是她要問問題,他卻一直插隊發問,還突然問她愛不愛他?
高詠春的遲疑卻讓他解讀為她從沒愛過他,心痛到已經沒有感覺,他面無表情的喃喃道:「不用回答了。我要和朱秘書去吃晚餐,只訂了雙人座。」
她聽到他對朱秘書下達開車指令,下一秒鐘,在她回神之前,車子迅速開走。消失在她眼前的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和迅雷不及掩耳的車速一樣,迫不及待離開有她在的地方。
全身的力氣恍若被瞬間抽光,她腳下踉嗆了下,內心已萬念俱灰,卻仍咬牙撐注。
同樣的情形再度上演,他第二度拋妻揚長而去,第一次他急著就醫情有可原,這一回他急著和情人共度雙人晚餐,就這樣拋下一心想和他溝通的她!
上一回,她端著兩杯咖啡呆杵路邊,這回兩手空空如也,或許,是到了她該揮揮衣袖,不帶走任何一絲情感,徹底離開他的世界的時候了。
***
穿著「吊嘎」的鐵沙掌,大刺刺坐在庭院的花圃中,手中的電動雕刻刀沒停歇地運作著。
昨晚他並未和朱秘書去吃晚餐。他的妻子愛的不是他,他明明從收到的照片上看見前一晚她和前男友在路邊攤吃宵夜,而她卻對他說謊,更連騙他說愛他都不願意,在憤怒和心寒兩種情緒煎熬之下,鬼才有食慾去吃晚餐。
讓朱秘書在餐廳下車後,他一個人開車到工地陪趕夜工的工人挑燈夜戰,一整晚如行屍走肉般扛了近百包水泥,他想耗盡體力,不讓自己有多一分力氣陷入她愛的是別人的憂愁漩渦中。
昨晚,他不想聽她多說一句話。因為既然她對前男友念念不忘,那就走吧,多說無益不是嗎?
天亮回到家,如他所料,她已經跟前男友走了。累極的他想睡卻睡不著,灌了三瓶滅士忌,想讓自己醉到不省人事,無奈他是海量,有醉意,腦袋卻還清醒著,心,依舊揪成一團,痛著。
她留下已簽名的離婚協議書,還有「定情石」和一封信,信中寫道——我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叫做高妮妮,而我的名字是高詠春。
這女人真好笑,他的身份證配偶欄上寫的就是「高詠春」,離婚協議書上簽的也是「高詠春」,她竟拿名字當離婚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