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井上青
「怎麼不吃,不是在減肥吧?」鐵堂郎揶揄著,「我那個孫子除了有身高體重贏我,什麼都比不上我,看看,我已經把你奶奶養胖了些,他呢,卻沒讓你多加幾兩肉,輸了、輸了,他又輸我了。」
一番話,逗得祖孫倆哈哈笑。
「奶奶,你煎的紅蘿蔔炒蛋好嫩好好吃。」高詠春幫爺爺和奶奶夾了蛋,也給自己夾一些。
「好吃你就要學起來煮給沙掌吃……」高黃雀溺愛的笑斥,「也得煮給你婆婆吃,昨天你還好意思讓你婆婆煮粥給你吃,我都羞得沒臉吃了。」
「厚,奶奶。」她羞窘地笑著。
前天她和婆婆來到綠能屋,中午爺爺請她們到附近餐廳吃飯,晚上阿福伯熱烈邀請他們一家到家裡作客,一整天家裡都沒開伙。昨天早上爺爺去買饅頭豆漿,早餐解決後,她陪奶奶去附近散步,怎麼中午回到家,婆婆已煮好一鍋蛤蜊豆枝麵筋粥等她們回來吃。
她原以為中餐還是一樣會到外頭吃,沒想到居然是婆婆親自下廚,她當然很不好意思,不過婆婆倒是不介意。就如她所言,她注重的是她能不能輔佐鐵沙掌,而不是日常生活瑣事,這些家事平常自有傭人會做,她偶爾做一次也無妨。
「都說了,阿英不會介意這種事的,如果說煮飯是媳婦該做的事,阿英是我媳婦,那她煮給我吃也是應該的。」鐵堂郎呵呵笑著,「不用在這種小事上計較,阿英計較的是大事。」
「她啊,被阿蘭訓練得很精明幹練。師妹,你還記得吧,阿英當初剛被娶進門是多溫柔的一個人,但自從我們搬到台北又搬到國外去,她的個性變了很多,每天和阿蘭在公司和那些外國人劈哩咱啦的吼,嗓門變大、脾氣也變大,越來越像女強人……」
「可不是,我還真是嚇一跳,想說阿英怎麼變那麼多,原來都是阿蘭調教出來的。」
高詠春興致勃勃聽著二老的對話,這才知原來婆婆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女強人,也是被調教過的。婆婆大概就是依循她的婆婆,也就是鐵奶奶教導她的方式在教導她,所以,婆婆是把她當成媳婦在調教嘍!
她早該體會到婆婆的用心,那天婆婆要她陪同去公司視察,還將她從頭到尾打扮一番,其實是想向公司員工正式介紹她這個總經理夫人。是她自己不爭氣,穿著高跟鞋竟連路都不會走,後來還和他在辦公室嬉鬧,那種情形下,婆婆大概也沒心情介紹她這個新媳婦了……
不過,建築界赫赫有名的黃金鐵牛「秘婚」一事,倒是沸沸揚揚傳了開來,他不愛理媒體記者,記者們反倒更加好奇,成天跟蹤他,無非想知道他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千金?若記者知道她是個窮女,大概會賞她一個「麻雀變鳳凰」的大標題。
這是事實,也無不妥,只是她畢竟不是什麼公眾人物,把自己的隱私大剌剌攤在世人面前,總是有那麼一份彆扭。
想來,她做出留在綠能屋一個星期的決定是對的,至少記者暫時不會找到她,這話題也許過兩天就冷掉,屆時,她應該可以如同往常的過著平靜的生活。
「這鹵白菜你也愛吃,多吃點。」高黃雀疼愛的幫孫女夾菜。
「謝謝奶奶。」
「咦,晚餐都吃這麼久了,沙掌怎麼沒打電話來?」她笑看著孫女,「我這個孫女婿可真愛我們詠春,天天照三餐打電話問候。喲,該不會忙得忘了晚餐時間已經到了……詠春,你去打個電話給沙掌,問他吃了沒?」
「何必那麼麻煩,等會他就自己打來了,吃吃吃,別管他。」鐵堂郎揶揄著,「那頭牛,什麼事都有可能會忘記,唯有吃飯不會忘,他隨時隨地都在餓呢!」
「爺爺……」高詠春笑道:「厚,你說話還真是實在。」
餐桌上,笑聲不斷,她硬將對鐵沙掌的想念藏在心底。在奶奶出國前,她要好好陪她,時時刻刻展現歡顏,至於苦澀思念,回房後,她有得是時間和他通話、向他索取甜言蜜語,將一肚子的苦澀調成如蜂蜜般的甜味,夢裡再三回味。
***
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我啃,我啃,我啃啃啃。
高詠春坐在客廳,俏顏泛怒,她用力啃著方嫂買的有機水果玉米,水果玉米不用煮直接剝皮啃,飽滿多汁甜滋滋,甜味直逼水梨等級,可惜甜不進她心頭,因她心頭火正旺盛著。
一早,在司機護送下,她送爺爺奶奶和婆婆到機場,鐵沙掌僅和三位長輩通電話人末到,她以為他真的很忙,結果……
盯著今天的報紙,再度用力啃一下玉米,她恨得牙癢癢的罵著,「鐵沙掌,你這隻大笨牛!」
報紙上寫著他秘婚的對象疑似是他的秘書朱欣蕊,因為接連幾晚攝影記者都拍到朱欣蕊進出他家。
接連幾晚?所以,之前有幾個晚上她聯絡不上他,就是因為他和朱秘書在家裡幽會?過分!
虧她在綠能屋陪奶奶的那十天裡,還一直對將他一個人丟在家滿懷愧疚,且對他萬分想念,可萬萬沒料到他非但不寂寞,或許還很Happy!
稍早她一離開機場就直奔公司,原想給他一個驚喜,孰料他人不在,朱秘書也不在,司機告訴她,他好幾天沒看見總經理了。昨天總經理僅用電話告知他今天去綠能屋接董事長和總公司的副董事長去機場。
而請了一段長假的方嫂,今天才回來,也不知他去哪裡。
她離開公司後,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他,可明明在機場時,他還和三位長輩通電話的,才隔一兩個鐘頭他又關機了,沒一個人知他身在何處……這頭牛,該不會是人間蒸發了吧!
方嫂從樓梯下來,見她在吃水果玉米,笑咪咪的問:「夫人,這種玉米很甜很好吃吧?」
「噢,對。」回神,見桌上擺了兩條啃光的玉米梗,她手中拿的玉米已啃了一半,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中她竟已吃掉兩根半的玉米,可見她有多氣。
「對了,少奶奶。你放在主臥房浴室裡的那雙絲襪有勾破,要丟嗎?」感念僱主讓她放長假,方嫂一回來就馬上盡責打掃。
「絲、絲襪?」高詠春一臉不明所以。別說搬進這屋裡她從未穿過絲襪,她長到二十三歲,穿絲襪的次數亦屈指可數。
方纔她進主臥房見他不在,放下包包就出來,沒進浴室去看,方嫂說浴室有一雙勾破的絲襪,那意思是……心中警鐘大響,那頭牛該不會……
「噢,還有,你在床上掉了一隻耳環,我把它放在桌上了。」
耳環……她在家從不戴耳環的!
該死的鐵沙掌,難道真的和朱秘書……
心口漲滿憤怒,可在方嫂面前她又不宜發作。也許方嫂也是婆婆的眼線,若她跟鐵沙掌吵架的事傳到婆婆耳中,奶奶一定也會知道,她不想讓奶奶擔心。
「方嫂,謝謝你,絲襪等會我自己丟。」她一定要保留「鐵證」才能質問他。
第9章(2)
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的同時,她的手機鈴聲突地響起,她一直想找外加想狠狠揍他的那個人,終於從某個星球打電話回來給她了——
「他們已經搭機了……我人在家……什麼,你、你在醫院?!」倏地彈坐起身,前一秒鐘想揍他的心情,隨著驚嚇起身的動作被甩到腦後,此刻,她的心懸掛著,「你怎麼了?為什麼人在醫院?很嚴重嗎?」
那頭牛,若不是很嚴重,他絕不會進醫院的。
心頭漲滿擔心,火速衝上樓拿了錢包,但看見梳妝台上陌生的一隻耳環,心不禁一沉。
高詠春終究忍不住將腳步移向浴室。果然如方嫂所言,一雙被勾破的絲襪掛在浴缸邊,似囂張的告訴她——「我來過」!
她知道那個「我」是誰,但前一刻的憤怒因聽到他住院頓轉為悶悶不悅。他住院的原因勝過她想質問他的心情。漠視那雙囂張的破絲襪,她要先趕到醫院看他。
不知他究竟怎麼了?心,懸掛在半空中,令她侷促不安。
***
到了醫院,發現他腳上裹了一大包,經他解釋她才知,原來某天晚餐沒接到他的電話,他就是在那天巡視工地時被一大落的磚塊砸傷腳,本以為沒事,只隨便擦了藥便回家休息,結果隔天腳腫了好大一包,神經大條的他還覺得它會自己消去,照常上班,直到中午痛到受不了才就醫,結果……就一直住院到現在。
他說,因為不想讓三位長輩擔心,也不想讓她陪伴奶奶又掛心他,才沒告知實情。
如果沒發生囂張的破絲襪事件,她一定會很感動也很不捨。可是,看過那雙破絲襪後,心中忐忑不安、胡思亂想的她的解讀自然不同,他不想讓她知道是因為她若知道他受傷一定會趕回來,那就一定會「打擾」到他和朱秘書的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