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伊東葵

    但無論如何，這是第一次自己在攝影上獲得大眾的肯定，她若接下黑田茱蒂的Case，也將是她第一次獨立作業，在這重要的時刻，怎能退縮？

    不要怕，沒什麼好怕的，不管黑田茱蒂是什麼怎樣的女人，這都只是工作！

    「怎麼了？什麼大公司請你去拍照？」夏澤治只隱約聽到關鍵字，由衷替她高興。

    事實上，從關樂樂把他和黑田茱蒂的合照做成螢幕保護程式後，他們倆的關係再次陷入僵局，既沒吵架，兩人也沒有把問題當面講開。

    不，應該說他等著她問，只要她開口，他一定會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她。但是關樂樂卻故意不去碰觸這個問題。

    「黑田茱蒂指定我當攝影師。」她勉強回以大方的一笑。

    這下換夏澤治怔住了。這茱蒂是什麼意思？

    「你確定你要接嗎？聽說她的標準很高、個性也很挑剔，她的排場一定很大，她的助理個個都愛擺架子，你第一次接案子就接這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怕你會受挫。」

    「怎麼聽起來你好像跟她很熟？」覺得自尊受挫，她不甘示弱的冷笑回擊。

    「我……」夏澤治歎了口氣，決定在這裡跟她談開，「我們以前……」

    哪知這時也來公司開會，偷聽到兩人對話的黃螢幸災樂禍的插了一句，「當然熟啦，他們以前是情人嘛！」

    「你知道？」關樂樂訝異的看著黃螢。她為什麼會知道？

    「他的手機螢幕是跟黑田茱蒂的合照，擺明了要我知難而退。也是啦，跟黑田茱蒂交往過的男人，又怎麼會希罕我呢？雖然我在亞洲號稱天後，但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頭。」黃螢加油添醋的伸出自己的小指頭。「別的女人當然更不用說啦，連我在她面前都自形慚穢了呢。」

    她知道夏澤治心繫關樂樂，才故意這麼貶低自己和所有女人。

    他是在什麼機會讓黃螢知道的呢？她這個現任女友如果不是意外發現，是不是會被一直蒙在鼓裡？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關樂樂忿忿的瞪著他，倏地臉色難看的起身離開會議室，夏澤治忙去追她。

    追到走廊轉角，他將她拉到一旁，但她甩開他的手。

    「你該不會被黃螢影響了吧？再怎麼說，我和茱蒂都是過去的事，沒告訴你，是怕你胡思亂想。黃螢會知道，是那時藍沛森設計我跟她同車，她不小心看到我那時候的手機螢幕是茱蒂……」他試著一字一句慢慢的解釋，「她故意沒告訴你，在下一分鐘我就把背景換成你的照片！茱蒂比不上你，你不要太在意好不好？」

    「黑田茱蒂比不上我，黃螢也比不上我，這是你的慣用語句嗎？」因怒火她忍不住出言譏刺。

    「我沒對任何女人說過一樣的話，你在我心中確實是這樣的地位，除了這麼直接而膚淺的形容，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貼切的話！」

    「你可真會說話。」她走向電悌。

    連續兩三次，他都是被逮到了才告訴她實情，令她難以相信，果然太過華美的事物容易讓人陷入，而看不清真相。

    電梯門一開，她走進去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我現在要開始準備拍攝黑田茱蒂服裝秀的前置作業，相信你能提供我很多資料。」

    「在你瞭解她之前，可不可以先瞭解我？」夏澤治跟進去，見她仍不想理他，乾脆強勢的按下電梯強制停止鍵，霸道的將兩人關在密閉空間。

    關樂樂被他突然的舉止嚇了一跳，沒想到他一向溫文有禮、親切和煦的，居然嚴峻了起來，他目光炯炯如炬的盯著她，看得她好像才是錯的人。

    他想幹麼？威脅她不准將他跟黑田茱蒂的情史張揚出去？

    「『倒數黑暗』是茱蒂幫我整理的，她是我繼母跟前夫生的女兒，她從來我們家就對我很感興趣，而繼母也認定我是茱蒂的未來丈夫，後來我發現，繼母只是為了要穩固在我家的地位，才這麼積極撮合，因為我父親就是英國導演唐肯·尚恩。」夏澤治站在電梯的一角，面無表情的交代。

    「你……你爸是……是唐肯·尚恩？」關樂樂大吃一驚，不禁結巴了起來。

    「對。」任何人聽到他父親是誰都是驚嚇的反應，他早習以為常。

    「那你媽不就是夏艷虹？！」天啊，那個美艷如虹又具古典味的一代影后。

    「嗯。我爸以為我會繼承衣缽，加入他們的電影事業，一直期望我能演出一個令人難忘們角色，只是他幫我安排的一切，和從小就被視為是接班人的環境，我不要！」他抱胸倚牆，冷靜的對她闡述。

    看似隨和溫柔的他，其實骨子裡有他的堅持，關樂樂再次發現。

    「所以我故意偏向繼母，假裝喜歡彈鋼琴，但沒想到他們轉而一起期待我可以在音樂劇上有所表現，我才逃回台灣找我媽，並在她的協助下成功就讀大學。我喜歡戲劇，也喜歡攝影，但回到台灣之後，發現更喜歡和幾個臭傢伙一起搞爛蘋果樂團！」

    「是爛蘋果讓我重新愛上鋼琴。但是我爸媽和繼母卻不約而同唾棄搖滾樂，也唾棄我跟他們搞了幾年都還在地下樂壇。雖然樂團如他們所願解散了，但我混過這一遭，更不可能回去當他們的乖乖牌。」

    「因為你所見識的世界已經不同了。」關樂樂怎會不瞭解，她棄伸展台轉而摸索攝影，雖然吃過不少苦，卻更堅定自己的選擇。

    「沒錯。樂團解散之初，我恍若遊魂，那種心靈的痛、靈魂的痛，簡直無法形容，在我捨棄原有的一切投身在樂團之後，卻換來徹底的失去，一直專注在寫詞、彈琴的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能幹麼？」

    「那時來台灣找我的茱蒂對我百般疼惜呵護，那時她的溫柔、她無盡的愛，填補了我心靈上的空洞，於是我以創作『倒數黑暗』來止痛。它其實就是以金蘋果樂團前身，爛蘋果的女主唱安娜為雛形，再加上我對這個角色賦予的渲染想像。」

    「啊？爛蘋果的主唱安娜？Yuki就是以安娜為雛形？」她大感詫異。

    「整個故事由我完成，而茱蒂幫我記錄、分析、補上不足，最後整理成很完整的劇本，那時候我倆承諾，她來飾演Yuki，我是導演身兼攝影，以後如果有更好的攝影師出現，就把這工作讓人，因為我想要專心導戲，這樣導出來的戲會更棒。」夏澤治想起青春時的熱情，不禁懷念又自嘲太過天真。

    「對，一定會的！」關樂樂忘了自己的怒氣，忍不住附和。

    「我想要讓我父親知道，就算不照他的路走，我也會是一流的導演，讓他看看我的厲害。」

    「後來呢？」這麼棒的劇本，這麼有味道又美麗的女主角，怎麼沒有結果呢？關樂樂急著想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

    「茱蒂大概是以為無論在愛情或是工作上，我離不開她，又或許她從十四歲來我家，就追我追得很辛苦，所以當她認為我認定她是終生伴侶後，彷彿要彌補自己曾經在我身上辛苦的付出和受到的委屈、挫折，常對我使性子、把分手掛在嘴上，起初我哄她、逗她開心，但後來我發現愈是如此，她就愈是驕縱。」

    「直到有一次爭執，她脫口說出，『如果不是因為你長得帥，我才不會愛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是唐肯·尚恩的兒子，我根本不覺得你的劇本好。』」夏澤治自嘲的笑了笑，「這就是我跟她分手的原因。」

    關樂樂現在早忘了自己的怒氣，一心只為了他當年受到的屈辱，為他難過。他的劇本明明就很好啊！

    難怪剛開始星耀的人因為他條件好而騙他，他會這麼生氣。

    「『倒數黑暗』真的很好，真的！她是為了氣你，才故意這麼說的！」關樂樂一顆心酸酸澀澀的，上前握住他的手，情不自禁把臉埋進他懷裡，用世上最溫柔的聲音說：「你一定要忘記她說的話。能為金蘋果寫出這麼多好歌的你，怎可能寫出難看的劇本呢？」

    第9章(2)

    夏澤治低頭，親了親她的發，感激的輕輕回摟住她。

    此時此刻，再也沒有比擁有關樂樂能讓他更感到幸福的事了。

    「放心吧，都已經多年前的事了，雖然在剛剛想起來時還是有點不安，但是被你這麼一肯定，我再也不會懷疑了。」

    「看來，劇本真的比女朋友重要耶。」她忽然打了個冷顫。

    「才不是！是因為她常常用分手威脅我。我討厭女人用這種手段威脅我，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懷疑她愛的根本就是她自己，或許只是不甘心從前受盡被我不理不睬時的孤單和痛苦吧？」

    關樂樂恍然大悟。難怪在西藏的江邊時，他曾嚴肅的說不要隨便提分手，因為他曾受過被心愛女人以此威脅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