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湛亮
若有心、似無意的朝樂呵呵的某人看去,沈待君抿唇點頭微笑。
「師弟是有些樂傻樂傻的,你可別學他,挺丟人的。」
此話一出,華妙蝶頓時找到知音般的撫掌大笑,倒是樂傻的某人不依了,正待出聲抗議之際,房間內驀地傳來一道斥喝……
「蠢貨,還不進來把洗澡水抬出去?」
「師爹,我來了!」二話不說,華丹楓飛快跳起來往房間奔去,看來已經習慣被叫蠢貨,只要這兩個字一出,他就自動跑去靜候吩咐。
小廳裡,沈待君、華妙蝶互覷一眼,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師姐,看來除了師兄的另外一個名字是蠢貨外,師爹也己麻痺我們這樣喊他了。瞧,師兄剛剛叫師爹,他都漫吼呢!」笑瞇了眼,華妙蝶覺得習慣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噓!」纖指輕觸唇辦,沈待君眨眼悄聲道:「別讓爹聽見,否則他又要吼了。」
忍俊不禁的噗哧笑了出來,華妙蝶點頭如搗蒜,同樣以指輕觸粉唇,做出保密狀。
於是,兩個姑娘互相眨眼,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秘樣。
好一會兒後,房內忽地又傳來熟悉的喝罵聲——
「蠢貨,你幹什麼?給我滾……」
「哎呀!師爹,你別急著打罵人,我只是想幫你……」
「不用!你給我滾……」聽著咒罵聲,沈待君、華妙蝶面面相覷、滿心驚疑,正欲采看裡頭究竟發生什麼事之際,華丹楓卻拖頭鼠竄的逃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忙不迭的詢問,沈待君有些擔心。
額頭有處被硬物砸得瘀血的傷痕,華丹楓一臉無辜樣。
「我只是進去看師爹褲子沒穿好,想說他行動不便,好心的要幫他整理一下,誰知才碰到褲頭,他就不分青紅皂白的暴打我一頓。」
此話一出,房內的沈雲生聽了立刻厲聲怒罵,「你個下流的蠢貨賊胚,誰允許你碰我了?」
「都是男人,有什麼關係……」華丹楓還在嘀咕。
「師兄……」萬分無言的拍拍師兄肩膀,華妙蝶沉重的歎氣。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不拘小節的。」
更何況他想「碰」的人還是?生情古怪、脾氣暴躁的師爹呢!
只覺得眼前的情況萬分荒謬,沈待君想笑,又怕爹親聽見更加惱火,當下只能極力強忍著,無聲的朝師弟妹做了個手勢後,便迅速步入房內並且合上房門,免得爹親瞧見師弟還杵在門外,老羞成怒又隨手拿杯子當作暗器——要知道最近家裡的杯子消耗得太快,買的都快來不及補上摔的了。
「那個該死的蠢貨,簡直一點分寸都沒有!」一見到女兒,沈雲生就惱怒的抱怨。
忍著笑,沈待君來到他身邊柔聲安撫。
「師弟有時是欠思慮了一些,不過他是一番好意,爹就別惱了。」
聞言,沈雲生窒了窒,然後冷哼了一聲,果真沒再罵人。
畢竟這些天相處下來,芸娘收養的兩個徒兒是怎樣服侍他,又是怎樣的質樸純良,他也不是沒看在眼裡,只是受到奸賊所害,加上常年孤困絕崖巖洞的生活讓他的性情大變,除了血親女兒外,很難再信任他人,所以雖然心知那兩個蠢貨確實性子不錯,卻也難以和顏悅色相待。
見他沉著臉,不發一語,沈待君明白他是把自己的話給聽進去了,當下不由得微微一笑,輕手輕腳的幫他把衣褲整理好,順手拆了紗布,仔仔細細檢查斷骨處的復原情況,又問了幾句他的感覺後,非常滿意的點了頭,重新換上新的「石鈴草」藥膏幫他敷上並包紮好。
「如何?」力持平穩的語調透著顯而易見的希冀,沈雲生忍不住詢問了。
「爹,你放心,復原的狀況非常好。」頓了頓,見他眸底在瞬間綻放的熾亮光彩,沈待君決定再送他一個好消息。
「再半個月,就可以不用再敷藥了。」
「當真?」沈雲生大喜。
點點頭,沈待君不忘附加但書。
「不過爹的腳已受傷太久,雖然我將右腳骨頭重新接起,但肌肉已經萎縮,剛開始還是不能馬上就想拄著枴杖行走,要復健練習一段時間,不能太著急,得一步一步慢慢來。」
聞言,沈雲生笑了。
「二十多年我都等得了,那一點復健時間算什麼?」
呵……只要他能再次行走,就該是那個狗賊的死期到了!
靜靜的看著爹親臉上狠戾噬血的獰笑,沈待君大概明白他的心思,可也沒打算阻止——畢竟那是武仲連欠他的。血債就得血償,不是嗎?
「君兒……」驀地,沈雲生出聲喚人。
猛地從怔忡的思忖中回過神,她輕應了一聲,隨即就聽他再次開口——
「那枚玉珮呢?」
「在這兒呢!」從領口取出,她將尚帶著溫熱的玉珮交到爹親手中,見他拿著玉珮瞇眼細細觀看,不禁好奇笑問:「怎麼?爹是想尋寶了嗎?」
冷嗤一聲,沈雲生鄙夷哼道:「那狗賊心心唸唸就是想獲得那寶藏,我若不去挖出來給他瞧瞧,豈不是太對不起他了。」為了這藏寶玉珮,累得他們夫妻天人永隔,血親骨肉分離二十餘年,就算挖出寶藏,獲得令人稱羨的龐大財富與絕世武功,也彌補不了他所失去的。
聞言,沈待君看透爹親鄙夷神色下的悲慟,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默默握著他枯瘦掌心,父女倆良久無語,一室沉默。
第4章()
一個月後,紫雲峰上已被皚皚白雪所覆蓋,入目所及淨是一片銀白世界,美不勝收。
而就在這片雪白中,一棟雅致竹屋悄然立於其中,淡淡雅雅、恬恬靜靜,彷彿遺世而獨立。
忽地,竹屋門被人打開,一名面容削瘦卻難掩清雋的中年男子拄著樹枝削成的枴杖,腳步艱難卻依然不放棄的一步一步走了出來,同時也引起屋外三名年輕男女的注意。
「爹,你怎麼出來了?」放下手邊的活兒,沈待君趕忙迎了上去。
「是啊!師爹,外頭天冷,你可別受寒。」華妙蝶嘰嘰喳喳的馬上接腔。
「師爹,你若受寒,累的可是師姐呢!」華丹楓可捨不得親親師姐累著。
聽那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完全把他當成不中用的廢物看待,沈雲生不由得怒口喝斥,「我的身子好得很,不用瞎操心,顧好你們自己比較要緊。」
哼!打從半個月前,右腳斷骨終於接上並痊癒後,他便迫不及待的拄著枴杖復健並練習走路,如今半個月過去。他愈走愈穩,離下山找那狗賊報仇的日子已是不遠了。
「哇——師爹這是在拐彎抹角的關心我們的身體嗎?」故意膛大了眼,華丹楓大聲讚歎,臉上滿足感動。
「嗚……肯定是的!」佯裝抹淚,華妙蝶與師兄一搭一唱。
「師爹,我們知道在你兇惡的外表下,是一顆溫暖柔軟的心啊!」
「你們這兩個蠢貨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看我不打死你們才怪!」眼見兩人愚蠢的唱著雙簧,沈雲生頓時怒火中曉,氣得一把暗器就甩了出去。
好吧!那些暗器是沈待君眼見家小杯子愈來愈短缺,在不得已之下,只好讓華丹楓拿著刀子去把曬乾的木頭削成一顆顆如小指頭般大小的木珠,以便供應給爹親當作暗器打人。
有趣的是,華丹楓得知木珠的用途後,馬上興致勃勃的做好一大盒的珠子供他使用,短缺多少就補上多少,可見也很樂在其中一示准的「自作自受」的典範。
眼看木珠如天女散花般疾射而來,已經躲暗器躲得很有經驗的華丹楓、華妙蝶兩人迅如雷電的避開後,二話不說馬上往自家師姐身後藏。
「君兒,你讓開,讓我打死這兩個蠢貨!」沈雲生自然不會朝女兒射暗器,是以只能吼著要她閃開。
其實……爹也很樂在其中吧?
瞧爹每次跟師弟妹打打殺殺時,多有精神啦!
默然暗忖,沈待君輕歎一口氣,軟聲哄了幾句,才讓爹親消氣,逕自坐躺在鋪著厚毯的竹榻上,拿著那枚藏寶玉珮研究觀察。
而玩鬧過後,華妙蝶忙完針線活便鑽進灶房準備午飯,華丹楓則剛劈完柴火,滿頭大汗的來到簷廊下,一屁股坐在沈待君身邊看她分類曬乾的藥材。
「怎麼一身汗也不擦擦?」一抬頭就見他汗流浹背,沈待君蹙著眉責隆。
現在是大寒天,他滿身汗不擦乾,等會兒冷風吹來,肯定是要受涼的。
「師姐幫我!」華丹楓笑著耍賴,就是不肯自己動手。
要知道,打從上回兩人獨處得以讓他偷得一記香吻後,接下來的這一個多月,他們兩人身邊不是有師妹,就是育師爹,縱然他已表白心意,兩人相處也一如過往那般,可卻始終難再更進一步增進感情,好讓師姐相信他並非說笑玩玩,也並非錯認自己的感覺。
唉……想到這一個月來的「無所長進」,他就覺得很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