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丹甯
「大哥,你聽到了?」韋佑書再度轉頭瞧向他。
事實上韋佑書瞭解自己的父母,他很清楚他們若知道韋佑倫出這麼大的包,惱怒歸惱怒,最後一定還是會出手幫忙,自己本不可能在這事上給予韋佑倫什麼重大打擊。
他故意挑這時間點把事情爆出來,只是想逼韋佑倫親口說出放棄袁予情的話。
果然,韋佑倫在得到母親的承諾後,遲疑了。
他是喜歡袁予情沒錯,可區區一個女人,值得他用自己的前途交換嗎?
先前他不敢對父母說自己捅了樓子的事,但現在他們既然已經知道,他也沒什麼好顧忌了。
「佑倫,你不會真的要和我分手吧?我可懷了你的孩子啊!」袁予情急了。
然而韋佑倫只是望了她一眼,慢慢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
韋佑書覷著他們的互動,在心底冷笑。
想劈腿、當第三者,就得付出代價,他們欠妏薔的,他必定會一一替她討回。
***
「喀啦喀啦……」
小小的客廳裡,充斥著打蛋器與玻璃容器碰撞的聲音。
經一番整頓後,這客廳不再像過去那樣佈滿灰塵,雖然仍只是簡陋的擺了張矮桌和沙發,但至少窗明几淨。
這是崔妏薔這幾天努力的成果。她本不擅長家務,再加上腳受傷行動不便,花了好幾天才把客廳整理起來。
沒辦法,她生性愛乾淨,無法忍受髒亂,而且這幾天她心情很糟,一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只得拚命找事情做。
今天是假日,此刻她正跪坐在地板上,手拿打蛋器,低頭努力攪著淡黃色的皂液。
一滴透明的液體掉入盛著皂液的玻璃容器裡,很快消失在稠狀的黃色液體中,她沒理會的繼續攪拌,可過沒多久,又有第二滴、第三滴不斷掉進。
她終於忍不住的脫下手套,掀起放在旁邊的衛生紙,胡亂擦著臉上的淚水。
自從參加過「崔妏薔」的喪禮後,她的情緒就一直處於極度低落狀態,連攪皂都沒法撫平心情。
她的肉身死了,靈魂卻寄宿在別人身上,只能看著親朋好友為她傷心難過,這項認知讓她難過極了。
她很茫然,不知該如何度過往後的日子。
不是沒想過回去認父母,但他們生性保守,從不信怪力亂神,她不知該如何向他們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離奇遭遇。
再者即便她說了,他們也相信她是他們「死去」的女兒,未來她又該以何種身份活在這世上?
第4章(2)
崔妏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直到刺耳的門鈴聲喚回她。
葉瑾彤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會是誰來找她?
儘管有些疑惑,她還是起身去開了門。
「佑……呃,經理,」她意外的看著門外的人,「你怎麼來了?」
他來做什麼?不對,應該問,他怎麼進來的,下面不是還有道大門嗎?
不過那道門常有人忘記關,所以他能上來也沒什麼好奇怪……
雖說韋佑書是她頂頭上司,不過他請了一星期的假,所以他們從喪禮那日後,就沒再碰過面了。
她原先對公司的事一無所知,不過這些日子在辦公室裡聽了不少,才知儘管韋佑書在公司裡的職位只是經理,卻同時也是公司裡三位董事之一,甚至握有將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根本是公司最大股東,因此他若想請假豈有不准的道理?
韋佑書沒回話,只是皺眉瞪著她,突然道:「你剛哭了?」
她睜大了眼直覺的想否認,但卻又想問他怎麼知道。
「你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淚沒擦乾。」他直接替她解了惑。
「哦……不好意思,我剛想到一些事,所以情緒有點低落……」她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慌忙在臉上隨意抹了抹,她講到一半,又覺得他說不定根本不想聽她解釋這種無聊的事,因此尷尬的輕咳了一聲,「那個……先請進吧。」
他沒同她客氣,點了點頭,踏進屋裡仔細打量裡頭的擺設。
崔妏薔不覺慶幸自己這幾天稍微打掃過房子。
「那個,韋經理突然過來……有事嗎?」別說今天是週末假日她不上班,就算平時有什麼要事,可以用電話通知吧,怎麼會跑來突襲她家?
「正巧有事經過,就順道上來看看了。」
這是謊話,事實上他是特地繞過來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跑過來,只曉得最近總莫名想到她,想著她認真工作的神情,想著那天她跌進他懷裡時空氣中流動的曖昧氣息。
當時他心情煩亂沒想太多,可這幾天休假在家,那畫面時不時躍入腦中,甚至瓜分不少他思念妏薔的時間。
而剛才從韋家離開後,他心情不怎麼好,不想回自己的住處,卻忽然有股想見她的強烈慾望。
為此他還特地去了趟公司,翻出員工資料好確定她住在那老公寓的幾樓。
他說服自己,他只是擔心那天在妏薔喪禮上自己那一推對她造成的傷害,因此特地來確認一下她的情況。
「啊?」崔妏薔呆了呆,「呃,那你先坐一下,我去泡茶。」
雖然她還是搞不懂他到底來做什麼。
韋佑書在聽到泡茶兩個字時微微挑了眉,但他終究沒說什麼,只是依言在客廳沙發上坐下,順便好奇的觀察桌上那鍋不知名液體。
五分鐘後,她捧著一個馬克杯走出廚房。
「我家有點簡陋,只能請你將就一下了。」
「其實就算你端杯白開水給我也無妨。」韋佑書勾了勾唇,他本不是大哥那般講究生活品味的人。
不過當他接過那杯黃澄的茶水.一股清雅的香味隨著嫋嫋白煙飄上竄入鼻尖,卻有些意外了。
「這是花茶?」
「是啊,花茶沒什麼咖啡因,比較不會影響睡眠……呃,我家只有花茶,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再去倒杯白開水給你好了。」
「我怎麼記得你以前一天至少要喝兩杯咖啡?」他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你……也知道我失憶,根本不記得自己過去是什麼樣子。」這理由她發現自己越用越駕輕就熟了。
「失憶後連喜好都會改變,倒也挺特別的。」他輕抿了口那杯洋甘菊薄荷茶。
聽出他話裡帶著的試探意味,崔妏薔隱隱感到心驚,只得勉強一笑,「就算沒失去記憶,這世上又有哪個人一輩子都沒改變過喜好?」
「那也是。」他點頭,忽然指了指桌上的東西,「這是什麼?」
「這是皂液,剛打到一半。」結果他就來了。
她說著,重新戴上手套,輕輕攪動觀察皂液的狀態。
「所以你剛一面攪拌皂液一面哭?」方纔她應門時臉上未擦乾的淚,莫名灼得他心口刺痛。
崔妏薔怔了好一會兒,淡聲道:「韋經理怎麼對我的私事這麼有興趣,不怕我會錯意,再次愛上你嗎?」
從他先前的反應,不難看出「葉瑾彤」先前對他的愛慕,多少引起他的反感。
「你會嗎?」他不答反問。
她還沒失憶前種種慇勤追求的行徑確實令他很困擾,若不是看在她工作能力強,早就請她走人。
相較之下,雖然聽說現在的她工作效率比以前低一倍不只、偶爾還會犯一些菜鳥才犯的錯誤,但光安份乖巧不多話這點,就讓他欣賞多了。
「那可難說……若你一直這麼關注我的話。」崔妏薔咕噥著。
這話雖不真,卻也不盡然是假話,現在她對他的感覺真的很複雜。
相識二十多年,她卻在變成「葉瑾彤」後才發現對他的認識少得可憐。
她總以為他吊兒郎當、無所事事,不像韋佑倫努力上進,沒想到其實他自食其力,不願留在韋家的公司受家族庇蔭,反而與朋友開了間公司,儘管規模不大,每年卻賺了不少錢,比韋佑倫爭氣得多。
她以為他沒有煩惱,整天漾著陽光的笑臉,不料他的笑容原來只會在「崔妏薔」面前出現,偏偏過去的她甚至不願多看他一眼。
她以為他從不對誰用心,卻不知他早將一顆心繫在自己身上。
她以為他沒他大哥優秀,可事實卻是無論在才華、努力、對待感情方面,韋佑書都比韋佑倫強上百倍。
他唯一輸給他大哥的,只有她這個識人不清的笨蛋竟然棄他選擇韋佑倫。
崔妏薔當然不可能因為知道韋佑書喜歡自己就立刻愛上他,但現在若要她在韋家兄弟中擇一,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韋佑書大勝。
想著,她的胸口居然悶悶的痛起來。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我相信日後你不會再做出那些讓我為難的事了。」韋佑書淡淡揚唇,「而且你夠聰明,知道我心裡已經有人,應該不會傻得投入感情在一份注定沒有結果的愛情上。」
「……」崔妏薔很想八卦的問「葉瑾彤」過去究竟做出哪些讓他為難的事,不過猶豫半天終究還是沒膽問出口,只能繼續鬱悶的打她的皂。
「你那鍋皂液還要攪拌多久?」韋佑書的注意力突然轉回她正在打的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