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唐衣
但她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卻始終像個優雅的大家閨秀。
正要走出屋子，一道人影迎面而來，若有意、似無意的擋住她的去路；湯媛媛抬頭一看，是那個在花園裡打擾她教訓頑劣少年的陌生男子！
他的衣著華貴，眉目清俊，像個高貴的世家子弟，臉上還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看起來很有教養，又好相處。
湯媛媛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虛與委蛇的笑說著，「又見到您了。」
這座府邸相當廣闊，別有洞天；賓客們待在裡面，想偶然遇見也得花上許多時間，但應琪一直跟在湯媛媛身後，看盡了她的行為與各種難辨真假的神色。
這個姑娘完全吸引了他的視線，生平第一次他對一個人這麼感興趣。
「兩位要離開了嗎？」應琪轉動步伐，讓出後方的路。
湯媛媛的爹瞧見應琪，當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向來高不可攀的五皇子怎會來與他們攀談？！他認識他的女兒嗎？
「家裡還有事，先告辭了。」湯媛媛態度自然的帶著有些呆滯的爹爹從應琪身邊走過，彷彿她才是一家之主。
應琪見這對父女的地位似乎顛倒了，忍俊不禁，「再會，湯姑娘。」
湯媛媛聞言，心弦為之震動，不由得回頭打量著應琪──他知道她的身份，難道是常平向他告狀了嗎？
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想替常平打抱不平，就算他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怕他耍什麼伎倆。
「再會。」快速離開態度有點詭異的應琪，湯媛媛總覺得他並不是好惹的人──在他身上，她嗅到了「同類人」的味道。
當下不再拖延，她迅速帶著爹爹向眾人告辭，打道回府。
「女兒啊……」被她拖著一路走的爹爹小聲提意見，「小力一點，爹的手都被妳抓疼了。」
「以後不許再找家有小孩的男人給我說媒。」坐上自家的破舊馬車，湯媛媛臉上柔暖的笑這才不翼而飛。
「妳該嫁了……像妳這樣年過雙十還不嫁的正經姑娘，全京城都找不到了，再拖下去……」被女兒犀利的眼神一瞥，做爹爹的馬上啞了，可接著又覺得這般窩囊並不太好，繼續找理由說明，「爹爹也是為妳好……那個那個……」
父親怯弱的態度，緊張到口吃的表現，在在令湯媛媛感到很無奈。
她的家人個性軟弱，除了她這個「異類」，每個人都不會照顧自己，這也是她不放心出嫁的原因，她總擔心自己一離開，家人會活不下去。
湯媛媛揮手，「不用解釋了，等你們學會買東西不被騙、被欺負了不會向人道謝，我就聽你的，父親大人！」
「其實沒人欺負我，只是很多事必須我來做，有時候晚點回家，妳才會誤以為我是被同僚欺壓……」
「還真是勞苦功高啊！每次讓你忙到三更半夜都回不了家，要你做的都是與你官職無關的事務，最後功勞還不是你的，而你永遠都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九品官，這不叫欺負，那叫什麼？憐愛嗎？」
爹爹聞言，只能低頭不語。
湯媛媛歎了歎，不再多言。
她家並不富裕，父親空有文才卻不懂官場上的生存之道，為朝廷效力多年仍不曾升職，只能賺取微薄的俸祿，卻得養育兩個女兒。
娘親早早去世，妹妹又像爹一樣的怯弱，家中就只有她可以當家做主。
她訂了幾次親，找到的男人是一個比一個好，所以她的事跡在京城也算是奇聞一件。
她不敢隨便的嫁──人品不好的，不同意她繼續照顧家人的，門規太嚴格的……哪怕對方的地位再高貴，她都不能答應。
自己的家人已經夠讓她煩惱了，她很怕自己萬一嫁得不好，日子會變得更糟糕；選個終身伴侶並非是件容易的事，身為家中最強勢的人，她的婚姻爹爹也不敢管。
「女兒，妳總說爹爹不聰明，但這次……這位郭大人年紀雖大了一點，但其它的什麼都符合妳的要求──相貌堂堂、性情穩重、身材高大、學識淵博……這些全是妳喜歡的，為什麼妳又不想嫁了？」她爹鼓足勇氣，道出內心的困惑。
別家都是男人在挑女人，怎麼到他家就變成女兒在挑男人？偏偏他這個沒用的爹又不能給女兒多添些籌碼。
「他兒子來找我麻煩了，難道你希望我嫁過去後，整天為了他兒子鬧到雞犬不寧嗎？」湯媛媛知道自己並沒有選擇的權利，即使家裡她最大，家人由著她說不嫁就不嫁，但外人的風言風語可是不會放過她的。
當歲月消逝，當她的容顏衰老，她想隨便嫁都不一定嫁得了！
「爹是怕妳找不到更好的……」
湯媛媛握住爹爹的手，暖暖的一笑，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沒什麼比家人更重要了。
她也想遇見一個喜歡的男子，成親後兩人能相親相愛，然而她不會輕易冒險，或許該說是她還沒見到過一個能讓她不顧一切去愛的人。
在遇見那個人之前，她會更謹慎、更小心，她還有時間……想到自己已年滿雙十，不由得歎氣，好吧！其實她沒什麼時間了。
＊＊＊
在京城，有權有勢的人比過江之鯽還多，隨便走在大街上就能遇到幾個身份不俗的朝廷官員。
湯有誠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九品官，但名氣卻不小，因為他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小女兒漂亮得勝過天仙，還沒到出嫁的年紀就招蜂引蝶，受到城中世家公子們的追捧；而長女的婚事一波三折充滿傳奇，比國家大事更教人好奇。
這兩個姑娘到底花落誰家，也成為生活在京城的小老百姓茶餘飯後的最佳消遣話題。
「聖旨到——」
大清早，宦官捧著聖旨來到湯家，在宣讀聖旨之前，宦官先對著表情有些惶恐的湯有誠道喜。
湯家的女兒們趕來接旨，不禁面面相覷，眼中充滿猜疑。
湯有誠見宦官的臉色透露著喜訊，忽然想到最近幾天上朝，總會有些同僚向他問起小女兒的婚配情況，似乎有意與他結成親家。
一個值得欣喜的念頭倏地闖入湯有誠的腦中——該不會是哪位大臣向宮裡請來旨意，要娶他小女兒進門吧？
他下跪接旨的同時，偷偷轉頭向小女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好事臨頭，不料宦官再度開口，說出來的聖旨內容竟如青天霹靂，轟得湯家上下每個人都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恭喜湯大人、賀喜湯姑娘。」讀完聖旨的宦官笑咪咪的又道了一次喜，卻見周圍靜悄悄的沒人回應，低頭一看，湯家人全都傻愣愣的跪在地上。「湯大人？怎麼了……快接旨啊！」
湯有誠渾身一震，回過身望了兩個女兒一眼，隨即起身接下聖旨看了又看，臉上浮現出濃濃的疑惑，於是問宦官，「這個……皇上沒寫錯嗎？那個……五皇子真要娶下官的女兒？」
「五皇子的終身大事，皇上怎會弄錯？」
湯有誠啞然，他是猜到了聖旨是來賜婚的，卻沒猜到要和自己當親家的不是朝中官員，而是萬歲爺；更沒猜到被選中的竟是一直嫁不出去的長女！
第章(2)
湯媛媛拉著妹妹起身，很識相的取出家裡最貴重的一塊古玉，悄悄塞給宦官，將人送出門後，她心中的慌亂迷惘這才徹底暴露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在朝廷裡都沒聽說嗎？」湯媛媛納悶的質問父親。
「完全沒有啊！」湯有誠很委屈的跟著女兒進入廳堂，手裡還拿著華美的聖旨，摸著摸著，不知該喜該憂？「妳似乎還大了五皇子半歲……這事誰能想得到嘛！」
小女兒急忙關緊門窗，家裡並不富裕，沒有幾個下人供他們差遣；一家三口待在小房間裡，像是與世隔絕一般，周圍漸漸平靜下來。
「這五皇子是什麼人？我見都沒見過！」
「有的。」湯有誠提醒女兒，就在不久前他們去給人拜壽，那「郭家」正是五皇子的母親「宜妃」的娘家。
湯媛媛就在那裡拒絕了五皇子的舅舅——郭大人的提親！
誰會想到，沒幾天，來提親的人竟然變成五皇子了；而且在聖旨的名義下，湯媛媛這次想拒絕都不行！
「那人就是五皇子？」在父親的解說中，湯媛媛這才想起曾經遇見過的陌生又醒目的男子。「你當時怎麼沒跟我說明他的身份？」
「那時候怎麼顧得上這些？」他直到現在都還在煩惱大女兒一直不肯輕易出嫁的事。「當時爹爹一直憂愁著妳看不上郭大人，愁得心都快碎了！」
湯媛媛皺起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那次短暫又不愉快的邂逅，怎會讓五皇子對她產生了興趣？
嫁入皇家對她而言絕不是件好事──她最怕麻煩，皇家龐大又複雜的人事關係會讓她陷入噩夢當中！
「姊姊，妳怎麼不高興呢？」湯恬恬已經從驚訝中清醒過來，雖然有點遺憾成為皇子妃的不是自己，但又感到與有榮焉，她羨慕道：「五皇子謙和敦厚，人緣極好；宜妃在後宮的地位高貴，家族又是那麼顯赫，能嫁過去簡直是天大的榮耀，別人求都求不來，姊姊為什麼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