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朱映徽
他雖然早已習慣了外人對他的非議與批評,卻不代表他就喜歡聽見這樣的言論,那會讓他有種不被瞭解的抑鬱與無奈。
水玉兒尷尬地傻笑,原本想打哈哈混過去的,不過一想到他和他爹之間的對立,她心中的話就怎麼也憋不住。
「我說項老闆、項大少爺,你怎麼對你爹都不理不睬的?既然是父子,應該要彼此關心嘛!」
項廷旭的眸色一沉,俊顏緊繃。
「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不要多管閒事。」他冷冷地說。
水玉兒瞅著他那冷冰冰的神情,想到他或許也像他爹一樣,總是刻意用冷漠或是怒氣來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她的心就狠狠地揪了起來。
這樣拚命地壓抑情緒,一定很辛苦吧?
不知怎地,望著他那陰鬱的俊顏,水玉兒的心口一疼,有股衝動想要伸手撫平他眉心的皺折。
「我……我只是關心你,不忍心看你這樣……」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關心項廷旭的情緒,但她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夠做些什麼,讓他可以不必再這樣時時板著臉、皺著眉。
「你們就是這樣,父子之間的關係才會愈來愈糟——」
她那雙澄澈的眼眸透露出真誠的關心,那份急切、認真地為他著想的心意,在他胸口驀地掀起一股強烈的騷動,這些年來他刻意用冷漠築起的心牆正被猛烈撼動著,他甚至突然有股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
但,事關他爹,他就完全無法心平氣和。
「我不是說了?不關你的事!」項廷旭一臉煩躁地低喝。
水玉兒沒被他的壞脾氣嚇到,事實上,他的怒氣更讓她急切地說道:「我也是一番好心啊!其實我很羨慕你,你都不知道,有爹在身邊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你爹他其實——」
「夠了!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了不關你的事!」項廷旭沉聲警告,黑眸凝聚的怒氣就快壓抑不住了。
「我……可是……」
見她還沒打算住口,項廷旭的怒氣霎時爆發。他一把抓住她纖細的肩頭,狠狠地將她扯到自己面前。
瞪著她那無辜的美麗臉龐,他忍無可忍地怒吼:「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你!你只要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多事!」
憤怒地咆哮完之後,看著水玉兒那被嚇傻的神情,項廷旭的心底湧上一陣懊惱,氣自己的失控,同時也差點忍不住開口安慰被嚇傻的她。
但他終究什麼也沒做,驀地轉身離開,就怕自己說沒幾句又會失控地對她大吼大叫——而他真的不想那樣。
水玉兒被他駭人的怒氣嚇到,驚魂未定地愣了許久。他咆哮起來比他爹可怕多了,她剛才甚至一度懷疑他想當場宰了她。
不過……在項廷旭走遠之後,水玉兒不禁望著他的背影發怔。
是錯覺嗎?
她怎麼隱約覺得,剛才在他憤怒的咆哮之下,那雙黑眸彷彿隱藏著什麼巨大的傷痛?像是某個他不願觸及的傷疤,硬是被她給揭開了……
回想起他那惱怒抑鬱的眸光,水玉兒的心就不由得一陣難受。
「到底……怎麼回事?」
倘若沒有相當嚴重的原因,父子之間的關係應該不可能會這麼惡劣才對,到底過去曾發生了什麼事,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只要一想到項廷旭可能曾經歷了什麼嚴重的大事,才會造成現在這樣的性格,水玉兒就不禁為他感到難過。
雖然過去她時常同情一些境遇堪憐的人們,但是這回那種心疼與難受的感覺,比過去任何一次都還要強烈。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項廷旭的一切,但是只要一想到他這些年來都獨自承受著某種強烈的痛苦,她的心就狠狠地揪了起來。
儘管他說的沒錯,這件事情跟她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她實在沒法兒眼睜睜看著他和他爹一直這樣水火不容地對立下去呀!
「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幫助他們,可是……我得先弄清楚究竟曾發生過什麼事呀!」
水玉兒蹙起眉頭,心想項廷旭那邊是別想問出什麼來了,項老爺八成也不會願意透露口風,那麼,該找誰呢?
她想了想,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有了,就是祿伯!」
祿伯瞧起來和項老爺差不多年紀,應該在項家待了很久,那麼項家曾發生過的大小事情,他應該都知道才對。
「好,就去找祿伯吧!」
就在水玉兒想找人問問祿伯這時候會在哪兒的時候,正好瞥見祿伯從迴廊的另一頭走來。
她眼睛一亮,立刻笑著湊上前去。
「祿伯,在晚膳之前,還有什麼差事要我做的嗎?」她微笑地問。
「不用了。」祿伯搖了搖頭。「少爺說過,你只需要負責服侍老爺就行了,除非老爺有事吩咐,否則你可以隨意晃晃,只要別礙到其他人做事就行了。」
祿伯是個寬厚的人,從來就不會去壓搾家中的奴僕。
看著水玉兒嬌俏甜美的臉蛋,祿伯笑著稱讚道:「你很不錯呀,沒想到午膳送得這麼順利,本來還擔心你會被老爺給嚇著呢!」
「沒什麼啦,我師父也是個脾氣古怪的老人家,只要把他們當成愛鬧脾氣又不講理的孩子就行了。」
第3章(2)
祿伯一聽,臉上不禁浮現一絲苦笑。
愛鬧脾氣又不講理的孩子?這樣形容老爺,似乎還真有幾分貼切啊!
「老爺的壞脾氣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們父子如果可以好好相處,不是很好嗎?」水玉兒佯裝隨口閒聊。
「唉,就是啊!」祿伯歎了口氣,心中深有同感。
「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水玉兒試探地追問。
「呃?」祿伯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問。
一對上她那雙好奇的眼眸,祿伯尷尬地乾笑了幾聲。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沒什麼好提的,況且提了……也沒辦法改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祿伯憶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一臉唏噓與無奈。
「可是……」
「好了,別這麼好奇,你只管把自己分內的事情做好就行了。」祿伯擺了擺手,明白地示意她別問了。
水玉兒有些洩氣,沒想到自己什麼都還沒問到,就被祿伯三兩句話給堵了回來,但是儘管如此,疑惑早已被徹底挑起的她,很難就這麼死心。
「可是這樣下去,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只會愈來愈糟啊,難道就不能想想辦法、幫幫他們嗎?」
祿伯無奈地搖頭,又歎了一口氣。
「恐怕是沒有辦法,他們之間的這個結,實在太緊了,簡直就是個死結,怎麼也打不開的。」
「怎麼會呢?」水玉兒樂觀地說:「一條繩子有辦法打成一個結,就一定有法子可以解開的。」
祿伯依舊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繩子或許還行,但這事兒還真是沒有辦法,是死胡同一條。唉……說起來,老爺的確有錯,但是少爺也有錯,可……也不能說全是他們的錯……唉,也只能說是造化弄人了……」祿伯唏噓不已,唉聲歎氣地轉身離去。
水玉兒望著祿伯離去的背影,愕然重複著剛才祿伯的話。「老爺有錯,少爺也有錯,但是又不能說是他們的錯?」
這是哪門子的啞謎?這幾句話不是前後矛盾嗎?
水玉兒搔了搔腦袋瓜,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的疑惑非但沒有解開,反而還愈來愈深了。
***
過去水玉兒常覺得師父每回對某件事情感興趣時,那種天塌下來也別想阻止他的狂熱實在太誇張了,但是現在,她終於能夠完全體會那種心裡惦掛著一件事情,卻什麼也沒辦法做的感覺了……真的是快憋死啦!
為了不讓自己的腦子一直鬼打牆似地想著同一件事情,水玉兒索性到處晃晃,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好轉移注意力。
當她經過大廳外時,看見一名跟她年紀相仿的丫鬟正在擦拭大廳的窗欞,便湊了過去。
「我也來幫忙吧!」
冬梅驚訝地一愣,認出她之後,連忙搖頭說道:「不用了,祿伯不是說過,你只要負責服侍老爺就行了嗎?」
「沒關係啦,我閒著沒事,正悶得發慌呢!」水玉兒笑了笑,主動拎起了另一條布巾,開始幫忙擦拭。
「那就謝謝你了。」冬梅開口道謝。
「一點小事而已,別客氣。」
兩人一起擦拭著窗欞,隨口閒聊了起來。
「玉兒,你可真是厲害,不僅送膳食給老爺沒被轟出來,還真的讓老爺用膳了。」冬梅一臉佩服。
「呵,也沒什麼啦!」水玉兒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不不,真的很厲害,我本來以為你也會像我或其他丫鬟一樣,讓老爺給砸出房呢!」
「砸出房?」水玉兒一臉詫異。
「是啊,喏,你瞧。」冬梅指了指自己的額角。
水玉兒仔細一看,那上頭有著淡淡的傷痂,顯然不久前曾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