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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水心

    「佳郁,怎麼會是你?真是沒想到!」她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我也沒想到!」陳佳郁泛起一抹苦笑。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必須偷偷摸摸地到倪家來找羅浥薇,還擔心被阿均知道。

    如果阿均知道自己背著他來找他老婆,他鐵定很慘,就像那天只不過多說了幾句,他就已經差點在阿均的怒氣中「罹難」,更別提像現在登堂入室來找她,若阿均知道,他這條小命真可以宣告「報銷」,因為絕對活不了。

    只是,他不來行嗎?

    為了拯救公司上上下下猶如在煉獄中求生存的苦命同仁,他不得不秉持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偉大情操親自到阿均家查探「軍情」。

    瞭解讓他們閻羅王總裁變得比以往更恐怖、更殘暴的真正原因為何,以便對症下藥,尋求解決之道。

    否則他們個個都想把辭職信一遞,到外頭重新找頭路,那還得了?

    那天阿均還責怪他混水摸魚想把公司搞垮,眼前的情勢分明是他想把公司搞垮。

    所謂帶人帶心,阿均平日為人雖然嚴苛、跋扈、喜怒無常,但行事上卻十分公平、公正、講道理,因此公司的員工雖然經常認為在恆陽工作太過辛苦,偶有埋怨,卻對他服氣得很,無不推崇他是一個優秀的老闆。

    但近來他這個活火山三不五時有事沒事就給它爆發一下,且霸道、自以為是、獨斷獨行、暴躁易怒的毛病變本加厲、更甚以往,搞得幾乎人人自危、動輒得咎,每一個人每天被他吼得灰頭土臉、罵得狗血淋頭的機會往往不下數次,怎會不叫苦連天、不想另尋發展?

    他們個個就宛若生活在暴政統治下的人民,祈求得到拯救,這便是他被「拱」

    出來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最主要的原因,誰教他是和老闆關係最密切的人,他也只得責無旁貸地來了。

    據他大膽假設的結果,阿均的遽變是在婚禮舉行後的隔天,阿均沒和羅浥薇去度蜜月,反而到公司來凶他那日開始,所以關鍵就在於婚禮當晚發生了什麼事?

    在婚禮籌備期間,阿均就像每一個沉浸在愛河中的男子一樣,不時會露出白癡般的傻笑,彷彿擁有他心愛的女人就等於得到全世界似的滿足、快樂。

    一直到阿均不讓他們這一群伴郎鬧洞房而趕走他們為止,都可以從他的言行舉止看得出來,他全身洋溢著幸福的氣味。

    只是一個晚上,他就徹徹底底地變了一個人,比他爸媽剛死之時更陰鬱,可見他的改變和羅浥薇有著很重大的關連,所以他必須從肇事者的口中問出點蛛絲馬跡,他也好運籌帷幄,解開阿均心中的結,解救無數陷於水深火熱中的苦難同仁。

    天啊!他現在才深感責任重大,宛若一位上面有著光環的救世主。

    問題是——

    當救世主好像很難,該從什麼地方問起,他現在完全莫宰羊。

    「你突然來是不是倪均在公司發生什麼事了?」羅浥薇忐忑不安地問道。

    該不會他發生了意外,所以陳佳郁特地來告知她?

    「你別擔心,他好得很,什麼事也沒發生。」他好得可以扯開嗓門罵人,怎麼可能會有事?

    「若不是他發生事情,你怎會突然跑來找我?」他雖然對她不理不睬,她卻仍然對他的一舉一動十分關心,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

    「因為心病要心藥醫、解鈴仍須繫鈴人。」陳佳郁意有所指地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什麼意思?」

    「因為你是阿均的心藥,也是他的解鈴人!」他非常肯定,尤其在看到羅浥薇憔悴失神的容顏之後,他更加肯定他的假設沒有錯。

    雖然她上了妝,但她的蒼白與疲倦是粉底掩飾不了的,因此他確信倪均的煩躁和羅浥薇的落寞一定有著密切的關係。

    「我不懂!」他越說她越糊塗了。

    「阿均變了,你沒發覺嗎?」他緊盯著她,沒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有嗎?」他的話讓羅浥薇微微一顫,但她卻迅速地低垂下眼睫,掩藏她的悸動。

    她怎會沒發覺,她是第一個發現他變的人啊!

    「有!而且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似的,和結婚前的他簡直有南轅北轍的差別。」

    「有嗎?我沒發現耶。」她含混地說道。

    「浥薇,如果你當我是你們夫妻倆的好朋友的話,你就別瞞我了,你們之間一定發生什麼事,所以你們才會反常的沒去度蜜月,對不對?」陳佳郁不放鬆地逼問她。

    「佳郁,你多心了,我們真的沒事!我們沒去度蜜月是因為倪均放不下工作,才會臨時取消,並沒有其他的原因,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呵呵……呵呵……」羅浥薇裝糊塗地乾笑幾聲。

    「浥薇,有事說出來大家好商量,你把事情悶在心裡對你和阿均都沒有好處,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我可以幫你們找出你們忽視掉的問題癥結,不讓事態再惡化、嚴重下去,不是很好嗎?」他一定要說服她才行,否則這對夫妻的婚姻就完了。

    他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們的問題超乎他想像得嚴重。

    「我們真的沒事!」羅浥薇努力扯出笑容向他保證,甚至還揶揄他:「佳郁,你是不是太閒了,要不然幹嘛吃飽飯沒事做,跑到我們家來干涉我們的家務事?」

    她話說得逗趣快活,但她笑容裡頭的勉強與痛苦卻苦澀得令人心酸。

    「浥薇,就算你不為自己好,那可不可以請你為了曾經身為你的好同事的我們,幫幫忙?」陳佳郁見原來的問法根本問不出什麼,索性窮則變、變則通地改採哀兵政策。

    「我們的家務事跟你們有什麼關係?要我幫什麼忙?」她真的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關係可大了!」他誇張地提高聲調。

    「怎麼說?」她揚了揚眉梢。

    「因為你們之間的問題導致公司快『倒』了,我們都快回家吃自己了,你說關係大不大?」能說得有多嚴重他就必須說得有多嚴重,能加油添醋的地方他也絕對不可以省,她的心最柔軟了,他看準她不會見死不救的。

    「為什麼會這樣?」羅浥薇果然上鉤了,急忙問道。

    「你有所不知,自從阿均在婚禮隔天來公司上班後,就像一枚隨時會引爆的炸彈似的,情緒不定、脾氣古怪,不管做對做錯,只要稍稍不注意,就會被他炸得滿頭包,現在公司裡頭個個人心浮動,有的想跳槽,有的想辭職。你說這樣下去,公司會不倒嗎?」陳佳郁說得口沫橫飛,當他發現羅浥薇整個注意力都已被吸引到這上頭時,不由得內心暗自竊喜,嚥了一口口水又繼續說了下去:「你知道阿均一向把公司看得比他生命還重要,可是他現在根本無心工作,不但是非不分地炮轟部屬,而且還意氣用事地得罪客戶,眼看公司股票一天一天地跌,我們能不憂心忡忡嗎?到時候即使我們沒跳槽、沒辭職,也得被迫回家吃自己了,你說慘不慘?」

    「他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雖然倪均誤會她的清白,不願相信她說的話,對她殘忍又無情,但她不可否認地……他的心性大變,她要負很大的責任。

    她真的不該接受他的感情,不該嫁給他的!

    她是一個沒有資格擁有幸福的女人,她卻沒有自知之明的選擇這個婚姻,才會害自己成了囚鳥,還剝奪原本屬於倪均的幸福婚姻,她實在錯得離譜、錯得太不可原諒了。

    可是該怎麼做,才能讓一切的失序恢復正常,才能不讓這場悲劇再繼續傷害彼此及週遭無辜被牽連的人呢?

    「浥薇,你先別激動,你慢慢跟我把話說清楚,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說他變了是你害的呢?」陳佳郁終於問出端倪,可是羅浥薇自責的情緒又令他有些不忍揭開她的瘡疤。

    「佳郁,你還記得我在結婚前曾經跟你說過『我很煩、很想把當倪夫人的機會讓給別人』的話嗎?」羅浥薇語氣幽幽。

    「我記得。」那時,他雖然認為她是在跟他開玩笑,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地開導她。

    「你說要我不能傷了他的心,我跟你說『我希望我不會「,你還擔心我是不是不愛他呢。」討厭!她的眼眶怎麼又發熱了?

    「對啊!結果你說你愛他,我才放下一顆心來,真把我嚇死了。」陳佳郁心有餘悸地猛拍胸脯。

    「我當然愛倪均,但也就是因為愛他,我才害怕我們的婚姻會傷了他的心,所以當時我跟你說那句話時,我的心情是既沉重又惶恐的!害怕自己擔心的事會成真,沒想到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天意如此,我終究躲避不了,我終究還是傷了他的心。」苦澀的滋味漫過所有的知覺,她心痛得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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