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金妍
「甄曉昭,你最近在恍惚些什麼?」
朱藝箏一來到岳府,府內丫鬟就偷偷告訴朱藝箏夫人這陣子反常的行為,因為只有朱藝箏治得了夫人,為免夫人的「病況」日趨嚴重,丫鬟不得不請朱藝箏想辦法幫忙。
「我沒恍惚啊!」甄曉昭納悶的輕蹙眉頭。「你聽到了什麼風聲?」
「我不必聽到什麼,光看你心不在焉的模樣,我就覺得有問題。」朱藝箏毫不客氣的斷定。
「你是又和相公吵架了,所以才來找我麻煩嗎?」甄曉昭沒好氣的轉身離開前廳,往寢房走去。「我最近很忙,沒空聽你抱怨你家相公的不是。」
「忙什麼?忙著以為岳大哥陰魂不散,徘徊在府內?」
甄曉昭渾身一震,停下腳步,不打自招了。
「曉昭,我以為你已經徹底清醒了,沒想到……你竟又糊塗了。」朱藝箏歎了口氣。「別再讓心魔困住你自己,該捨棄的就要狠狠拋棄,別再留在心上折磨自己,再這樣下去,總有一日你會發狂的。」
甄曉昭激動的回身辯解。「你不懂,我是真的感覺到……」
「感覺又能證明些什麼?除非他的人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要不然就只是你一個人的幻覺,是你的心魔讓你以為岳大哥回來了。」
「不!才不是這樣,你根本就不懂!」甄曉昭憤而轉身離去,不想再說話了。
「曉昭!」朱藝箏心急地追上去。
甄曉昭回到房裡,又氣又不甘心,她明明感覺到了,勝磊肯定就在她身邊,為何就是沒人願意相信她?
她知道自己沒瘋,她真的很清醒,再清醒不過了!
不經意間,她看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樣東西,她困惑的來到床邊,發現是前幾日她遍尋不著的其中一件勝磊的衣物,此刻衣裳正攤開著,彷彿像在跟她暗示什麼事情。
她看了好一會兒,發現衣裳右邊的腋下似乎有異樣,她仔細端詳,越看越震驚。
衣裳右方腋下裂開來了,不像是穿壞的,而是有人刻意扯出一個洞,這情況如此熟悉,她怎會錯認、怎會錯認?
「曉昭……」
此時朱藝箏也追入房內,本要再繼續開口相勸,甄曉昭卻先一步拿著衣裳激動地說:「是勝磊,他真的回來了,他一直在告訴我,他回來了!」
當年他也做過一模一樣的事情,除了他以外,沒有其它人知道這件事!
朱藝箏見她眼眶泛紅的激動模樣,真擔心她瘋了。「曉昭,先冷靜下來……」
「為何你們就是不相信我?我沒瘋,我真的沒瘋!」
「曉昭——」
甄曉昭突然情緒失控,抱著衣裳衝出房,朱藝箏趕緊追出去,就怕她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
「勝磊,你到底在哪裡?勝磊——」
她無視僕人錯愕的表情,在府內到處奔走,拚命尋找岳勝磊的身影,想要證明自己是對的,岳勝磊真的的回來了。
但她找不到,哪裡都找不到,像只無頭蒼蠅,不知該去哪兒才能見到日思夜想的他。
為何不出來見她?為何要如此折磨她?她到底犯了什麼錯,想見上他一面,竟是如此的困難?
「勝磊,岳勝磊——」
她終於筋疲力盡的跪倒在長廊上痛哭失聲,明明他已留下諸多線索,告訴她他回來了,她不懂他為何就是不出來,不讓她好好的見他一面?
她恨他,恨他活著時失了約,恨他就算變成鬼還繼續折磨她,讓她好痛苦,幾乎快撐不下去了!
「嗚嗚……勝磊……快出來吧,勝磊……」
朱藝箏和府內其它丫鬟好不容易才追到甄曉昭身旁,見她崩潰痛哭,她們也不好過,跟著紅了眼眶,不知該如何是好。
心病還需心藥醫,除非岳勝磊起死回生,要不然,甄曉昭的心病恐怕難解了……
第9章()
甄曉昭渾渾噩的被送回房裡,雖然大哭一場之後,她的情緒已慢慢冷靜下來,但丫鬟還是擔心她的情況,打算留在房裡陪伴她。
朱藝箏也擔心她的狀況,卻無法久留,只能吩咐丫鬟小心照顧,她還會再來探望。
然而在朱藝箏離開後,甄曉昭就將丫鬟遣出房,獨坐房內發愣,直到深夜,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她還是沒合眼,坐在黑暗的房裡,手中始終拿著那件破了一個洞的衣裳。
她就是想不透,他為何不出面,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如果他是怕自己現在的樣子嚇壞她,她不怕的,只要他願意出現,他的模樣再可怕、再不堪入目,她都不會排拒。
沙沙——
夜深人靜,窗外的風吹車動顯得特別清晰,呆坐著的甄曉昭馬上回過神,一顆心開始緊張地狂跳起來。
是勝磊來了嗎?
她努力克制微顫的身子,無聲的走出房,就怕自己的動靜一大,會將勝磊的魂魄嚇走,然後她又見不著他了。
就在走廊上,她看到一個蒙面黑衣人,那背影她認得,他曾經出現在她的床畔,還對著她輕歎出聲。
就著月光,她一眼就看見他的腰側掛著那只紅色的錦囊,這對她來說又是另一個暗示,讓她越來越疑惑,非搞清楚這個男人的身份不可。
見那男人似乎要走了,她馬上輕喚出聲:「別走!」
男人動了一下,停在原地,沒有離去,只不過始終背對著她。
「可以……讓我瞧瞧你的樣貌嗎?」
他再度搖頭,只要見到她,他喉上的枷鎖就會緊緊縛住他,讓他無法開口說話。
他只能等,等她先認出他,如果她認不出他來,就什麼都不必談了。
甄曉昭有著強烈的預感,他肯定和勝磊有某種關聯,雖然他的身形和勝磊並不一樣,但還是無法消除她心中的瘋狂念頭。
他肯定知道勝磊的事,她絕不能讓他走!
「這幾日在我身邊發生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為什麼……你圖的到底是什麼?」
他依舊沒有半點聲音,甚至邁開步伐漸行漸遠,甄曉昭心慌意亂的趕緊追上。「你要的哪兒去?等等我……」
黑衣人的腳步並不快,顯然是故意要讓她追上來,甄曉昭沒有多想,緊緊追隨他的腳步,神色堅定。
沒多久,他們一前一後來到岳家的後院,黑衣人在一棵大樹前停下腳步,甄曉昭也跟著停下,內心充滿了疑惑不解。
只見黑衣人毫不遲疑的蹲下身,開始徒手挖掘樹根處的泥土,看著他所挖掘之處,甄曉昭訝異的睜大眼,心湖開始隱隱激盪。
七年了,埋下歸來酒的地方早就看不出曾經挖掘過的痕跡,這座宅子內如今更只有她一人知道樹下埋著什麼,為什麼他會來到這裡,又是在挖掘什麼?
沒過多久,男人挖到了埋在土裡的小酒罈,將它小心翼翼的捧起,並將壇外的泥土都拍掉。
甄曉昭控制不了情緒,鼻一酸,眼眶迅速泛起淚波,雙手微顫的摀住嘴唇,努力忍住想哭的衝動。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這是只有她和勝磊才知道的秘密呀……
男人捧著酒,不發一語地來到泫然欲泣的她面前,染上憂傷的眼眸直瞧著她。
她懂嗎?他依約回來了,回到她身邊,只不過他什麼話都無法說,連樣貌都不敢讓她瞧見。
他的妻呀,雖然他樣貌變了,但他的心始終不曾改變過,對她的愛意也一如往昔,只希望她能和他心靈相通,認出他來……
甄曉昭終於激動地落下淚來,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這罈酒出現了,卻沒想到……沒想到……
「勝磊,是你嗎?勝磊……」她淚流滿面的瞧著他,想從他身上找到任何能證明他是勝磊的蛛絲馬跡,但除了那雙眼之外,她卻再也找不到其他相似之處。
就算如此,她仍認為他就是勝磊,別人恐怕會以為她已經瘋了,怎會將另一個陌生男子看成已死的夫君?
或許她真的瘋了也不一定,那就讓她瘋到底吧,她在他的眸中看到了深深的思念、還有一種想相認卻不能相認的悲哀,那眼神牽動著她的心魂,彷彿正在告訴她,他就是勝磊,她盼了七年卻盼不回的夫君!
「我知道你就是勝磊,回答我,你就是勝磊,對不對?別不說話,告訴我、告訴我!」她激動的緊抓住他的手臂。
喉嚨的窒塞在這一瞬間徹底解放,還了岳勝磊自由,他一感到喉嚨變化,也難掩激動情緒,張口欲言,卻是哽咽酸澀的回答:「我……已非從前的樣貌了。」
這個嗓音是她所不熟悉的,她淚眼婆娑地問:「什麼意思?」
「原本的岳勝磊已經戰死沙場,但我心有不甘,佔據了別人的身子還魂歸來,這是我逃過死劫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所以我……再也不是原來的我了……」
岳勝磊將自己被神秘女子阿搖所救之事娓娓道出,並且連阿搖為何不讓他還魂回自己身上的理由也全都講明,只希望她能接受現在的自己。
甄曉昭暗暗心驚,回想起那一夜她的心神不寧,總覺得勝磊似乎就在她身邊,原來……他真的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