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綠光
尹少竹跟著提步往前跑,先進了主廳,再從側邊的通道跑向寢房時,便見朱宓從房裡衝了出來,衣袍著了火,而手上則拿了幾本重要的帳本。
「朱宓!」他喚著,奔向她,動手扑打她身上的火花,而破軍已經衝進房裡查探。
「二爺,我把帳本拿出來了,你瞧瞧,我有沒有漏掉?」壓根不管身上的火,她趕忙將帳本交給他。
豈料,尹少竹一把撥掉她手上的帳本,緊抓著她雙手,直睇著她微紅的掌心,整顆心狠顫了下,竟教他說不出話。
「二爺?」她不解地看著他。
「該死的,你拿那些帳本做什麼?!」他氣惱斥罵,拉著她往外走,走到井邊,打了一桶水,便將她的手按壓在水裡。
「可、可是那些帳本很重要的。」她急道,搞不清楚他在氣惱什麼。「我記得會放在二爺寢房裡的,都是最重要的帳本,而且是近期要用的。」
「再怎麼重要,也比不上你的手!」他氣炸了,真的很想把她給掐死,省得她老是把他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隨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顆心忽上忽下,不得安寧。
「你手腕的刀傷還沒好,現下掌心又燒傷,你……你到底是怎麼搞的?都燒焦了一層皮,你不痛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緩緩垂下長睫。「不痛啊……」
「不痛?!」
「真的不痛呀!」她看著他輕柔地按住她的手腕,讓她的掌心可以完全浸在清涼的水中,似乎稍稍緩解了掌心的熱度,然而,她是真的不覺得痛,頂多只能說有點燙吧。
「你……」直瞪著她,他很沒轍地垂下臉。「你該不會要跟我說,正因為你不覺得痛,所以你昨晚被人劃上一刀,才傻愣地坐在地上?」
「嗯……是不痛,可我有點嚇到。」她據實以告。
可,要說是嚇,似乎又不太對,總覺得看見鮮血,教她莫名恍惚著。
尹少竹無言以對。她不痛,可卻痛在他的心裡……他娘的,他痛死了!
「二爺,房裡的火已經撲滅了,不過案桌燒了一角,還有些本子也給燒了。」
解決房裡的火勢之後,破軍隨即趕到院中,垂眼瞅著蹲在地上不語的朱宓。
「算了。」尹少竹不甚在意地擺手,卻突地想起什麼!「對了,朱宓,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我房裡?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房裡會起火?」
沁竹堂是尹府重地,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下人都不得擅入,除了一直以來跟在他身邊的破軍,和根本是被他供起來養的朱宓。
既是沒人會隨意踏進的禁地,又是為什麼會起火?
忖著,他不禁看向始終垂臉不語的人兒。
「朱宓,你千萬別跟我說,是你放的火。」他陰惻惻地問。
「不是!我幹麼放火?!」她猛地抬頭喊冤。
「不然呢?會在沁竹掌走動的,就咱們三個,我和破軍剛回來,除了你,還有誰?」他瞇緊黑眸,已將她鎖定。
朱宓見狀,兩泡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冒出。
「嗚嗚……真的不是我放的火,可是……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燭火……我有小心了,打翻了,我也試著要扶起來,但燭火就那麼巧的倒在案桌上,一看見火往帳本燒,我只能先搶救重要的帳本再撲火嘛……」
她真的笨死了,笨到好討厭自己!
「你沒事到我房裡做什麼?」他耐著性子再問。
「我、我泡了一壺茶想等二爺回來嘛,然後看到二爺的桌上很亂,就想要整理一下,那知道就碰翻燭火,我不是故意的……」
「你腦袋殘了,三更半夜泡什麼茶?」他不斷地深呼吸,趕緊放開她的手,以免她纖瘦的手腕被他不小心給折斷!
「二爺,你別氣我,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感覺他鬆開手,她忙不迭抓住他的手。「因為二爺身邊都沒什麼丫鬟,我想自己身為二爺的貼身丫鬟,應該要好好地伺候二爺才對。」
她一席話、一番用心,身為主子該是要感到欣慰,然而就在她差點燒了他的寢房的當下,完全感動不了尹少竹,頂多是讓他沒那麼衝動想要掐死她。
「……算了。」他無力地閉上眼。
「二爺不生我的氣了?」
「生你的氣又如何?不生你的氣又如何?你難道就會乖乖聽話了?」她的保證根本就沒有用。一年多前信誓旦旦告訴他,她一定會聽話,凡是他不喜歡的事,她都不會做、結果事實證明,會相信空口白話的他,真是蠢得可以。
「我只是想替二爺做點事嘛。」
「算了,我不生你的氣,能不能拜託你別動不動就哭?」
「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被他一吼,她就心裡難受嘛。
以前哭,就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而哭,但是現在哭,是因為打從一年多前被二爺的怒火嚇到,讓她一直都戰戰兢兢,更糟的是,她還是笨得要死,什麼事都做不好。
「廢話!」要是這麼會哭,不當戲子,還真是太可惜了。「好了,起來。」
說著,他輕拉她起身,三月的夜風如初冬般冷冽,教他想也不想地拉起袍角,擦拭她的雙手,再仔細看著她手上的燒傷。
他沉聲吩咐,「破軍,去拿些金創藥來。」
「是。」破軍看著朱宓壓根沒發覺二爺以衣袍擦拭她雙手的憐惜,那傻樣,教他不禁搖頭離去。
一邊想,有時想要推人一把,還真不是簡單的事哪,尤其是兩顆很不開竅的石頭。
「走,先到主廳。」尹少竹說著,輕扣住她的手腕。
瞅著他輕握她手腕的動作,朱宓笑得甜滋滋,小碎步跟上。
第4章()
朱宓的手心被塗上金創藥,耳邊是尹少竹叨絮的聲音,對她耳提面命,要她小心一點、要她以自己為重等等,讓她聽得更加心花怒放,感覺二爺的心像是繫在她身上,把她當寶貝般地疼惜。
「好了,你回房歇著吧。」看她笑得一臉傻憨,那恬柔的模樣,像是被他念得很愉悅,他愈念愈沒殺氣,甚至心思隨著她唇角的笑意開始搖擺,立刻決定就此打住。
「可是,二爺今晚要睡哪?」見他起身,她不由得問著。
他好笑地看著她,「沁竹堂裡的客房多得是,隨便收拾一間就能睡。」
「那,我去收拾。」朱宓想著,書房旁那間客房應該挺適合的。
「收拾你的頭!你兩隻手都受傷了,你收拾什麼?」火大地揪住她,他頭也不回地喚道,「破軍!」
「是。」破軍領命而去,忍不住歎氣。
打從這丫頭來了之後,他的工作增加了不少,不過……算了,妹子嘛。
「你給我回房。」
「……喔。」朱宓可憐兮兮地扁起嘴,老牛拖車般地往外走,然後突地想起她的那壺茶,便覺得不甘心極了。
那壺茶,是她特地向丹禾討教,好不容易煮出來的,雖說有點涼了,可要是不讓二爺嘗到,她今晚肯定睡不著。
想著,她隨即走到外頭,繞到長廊另一頭,從另一條通道拐進他的寢房,只見那壺茶還好好的擱在桌面,她隨即小心端起托盤,快步走到主廳。
尹少竹剛要起身,就見她從裡頭走出來,手上還端著托盤,不禁低罵,「朱宓,你不只眼睛有問題,就連耳朵也有問題不成?為何我才剛交代你別用雙手,你就馬上給我端壺茶?!」
她被嚇得腳下一顛,整個人往前撲去,尹少竹眼明手快地向前一步撐住她的肩頭,而她手上壺茶就全潑到他身上,瓷壺和瓷杯碎了一地。
「朱宓,你不把我整死,很不甘心是不是!」他嘴裡罵著,然而握住她肩頭的力道卻是萬分輕柔。
嘴一扁,她淚水撲簌簌地滑落。「二爺……我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很想去死一死算了……她到底有沒有這麼廢呀!居然連壺茶都拿不好。
尹少竹已經被她訓練得連罵都不想罵了。
情竇初開就是這麼吃虧,遇見頭一個對他笑的,他就把心交出去,簡直是一門賠到極限的敗家生意。
可,最糟的是,愛情並不能用利益權衡,更無法隨心所欲地想斷則斷,當他開始傾心於她時,他頂多是努力的拉開一點距離,然而這丫頭……卻是不知死活地接近他。
完全不知他是顧及她失憶,不想趁人之危。他想要獨佔她,但卻不能這麼做,
於是刻意疏遠她,結果她偏是愈往他身邊靠,儼然是在挑戰他的意志。
當破軍聽到古怪聲響折回時,撞見的就是這一幕。
兩人的腳旁一堆玉瓷碎片,二爺的身上從腰濕到底,袍角還滴著水,而朱宓的臉上淚水正氾濫成災。
「二爺,這天候玩水,不嫌太早?」破軍涼涼笑道。
想也知道發生什麼事,教他不禁佩服朱宓這丫頭看起來傻氣,倒也挺有手段。
不錯不錯,開竅了,知道要使險招了。
尹少竹眸如陰雷瞪去,「給我看著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