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傾國東宮(上)

第15頁 文 / 衛小游

    「小事一樁,不用放在心上。」終於救回了人,木瑛華鬆了一口氣,只是連他也沒想到,太子竟會眼睜睜看著這名少年溺水,倘若他沒記錯的話,這年紀,這面貌……莫不是那位名聞京城的神童黃梨江吧!

    「不。」黃梨江卻堅持地說:「不,恩人救命大德,我黃梨江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然,真夜沒有救他的事,他也不會忘記。

    聽出少年語帶雙關的含義,佇立一旁的真夜語氣悠悠地提議:「木大人,官邸遠,又要在吏部當值一整天,穿著濕衣多不舒服,這裡離夏暉宮近,我看就到我七皇弟處借件乾爽的衣裳換吧。」

    「下官恭敬不如從命。」木瑛華扶著兀自發抖的少年緩緩站起。「不過,殿下的隨從怎會掉進御溝裡呢?」

    「他冒犯了本皇子,這不過是略施薄懲罷了。」九皇子驍騰張狂地丟下一句。

    「九皇子詆毀……」黃梨江想起自己原為了護衛真夜的名聲,才會遭人無禮地丟進御溝裡,甚至那人還不願意出手拉他一把,他頓時覺得不值起來。

    「實在不該冒犯我九皇弟。梨江,他是皇子,而不過是個侍讀,以下犯上,不是聰明人的作為。」真夜以教訓不懂事隨從的語氣說道。

    「確實。」黃梨江打從心底失望地說:「往後,往後卑職不會再這麼傻了。」啊,被討厭了。真夜淺淺一笑。「果然學得很快,真不愧是我朝不世出的神童。」他環視眾人道:「我不想君上為了這點小事煩心,今日這事,還請大家別張揚出去,免得君上問起,本太子一問三不知,也不體面,相信諸位大人都會守口如瓶才是。」隨後他轉身與其他皇子道:「們也知道隱秀的性子,我親自去一趟,他是不會允外人進夏暉宮的;難得幾位兄弟同聚一堂卻不能多聊,實在遺憾,等下回我入宮時,再好好跟各位皇弟暢談一番吧。」真夜領著人往夏暉宮走去。

    之後,在旁觀望的幾名皇子耳語:「們道,大皇兄是真毫不在意,還是夠狠心?」拋人下水的九皇子冷傲道:「我看他是不想惹事,畢竟誰會為了一個隨從大費周章?」

    「二皇兄,這場戲安排得很不錯,可惜主角兒沒有配合到底。」四皇子笑吟吟評論。

    「梅童,收拾一下,我要回宮了。」十皇子率先起身離開亭子。

    「老十,不打算說一下的看法麼?」八皇子喊住他。

    十皇子嘴角冷淡噙起。「不過是場戲,各位皇兄心裡自有主見,我這局外人的想法不重要;而且,我也不希望有人死在御溝裡,這亭子我常來,不想老是聽宮人們談論鬼魂作祟的事。恕我先行告退了。」說著,好學的他,擁書離去。

    不久,眾人跟著十皇子的腳步紛紛散去。

    二皇子遙影卻還盯著地上那朵紅月季,訝異它竟完好無損。

    想起這朵花原先握在真夜手中,卻連一片花瓣也沒受傷,這得多麼克制才辦得到?

    拾起月季花,他想著,還以為逮到了他皇兄的把柄,結果卻似乎不如預期。

    下一步,該怎麼走呢?

    「還不要進來!衣服麻煩放在門邊就好。」縮在大浴桶內,聽見門外傳來聲音,黃梨江連忙掩住自己赤裸的身體,顫聲喊道。

    夏暉宮的主人嫌他一身御溝水不潔淨,不肯直接讓宮人拿衣服給他換上,硬是讓人燒來熱水,命他將自己清洗乾淨。

    本來宮人們還想替他脫衣,伺候他澡沐,但他哪裡受得起,百般推辭,這才獨自留在澡房,洗去一身的狼狽。

    其實,御溝水並沒有真的如真夜說的那麼髒,頂多就是浮著些被宮女洗下的鉛黛脂粉。但不僅是他,就連救他一命的木瑛華大人也被要求先沐浴才能借換衣物,若他執意拒絕,反而費人猜疑,只好順從了……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洗淨自己後,才焉的想到他根本沒有替換的衣物,正煩惱是否要穿回潮濕的衣衫之際,門被敲響了。

    必定是夏輝宮的宮人送衣衫來,他連忙應聲,就怕外頭的人闖進來,看見他。

    ……

    在他出聲後,門外沉寂無聲了好半晌。

    黃梨江側耳傾聽,不確定外頭有沒有人,又不敢呼聲,只得裹著浴巾,裸身赤足走到門邊,低聲試問:「衣裳請擱下吧,我再一會就好。」

    「……小梨子,衣服放在門邊,換好就出來。」沒想到站在門外的竟是真夜。黃梨江眉頭一蹙,沉聲道:「有勞殿下了,卑職何德何能,還請殿下——」

    「總之,快出來就是,別讓我進去找。」黃梨江聽見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這才打開一條小小門縫,將門外的一堆衣物攬進懷裡,盡可能快的穿戴整齊。可當他才著裝到一半,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身上衣物穿來有些不順手,低下頭看著自己穿戴上的衣裙,隨即一陣錯愕!這,這是開什麼玩笑!

    太過分了吧,這是宮女服啊!

    披著一頭半濕的發,他衝了出去。

    「啊,出來了。」一個慵懶的聲音笑道:「皇兄的侍讀,果然如傳聞那般,具有清新的才質與美貌。」順著那聲音望去,黃梨江見到了一臉病容,卻無損其清軍美好的玹玉皇子。

    他靠坐在有著軟墊的躺椅上,單薄的肩上披著一件御寒的外裳,劍眉墨眸,唇呈粉色,身上隱約有淡淡的幽香,正是民間盛傳的「濯濯春月柳」。

    再看向坐在躺椅另一側的「陌上塵」,此刻正討好的衝著他笑,一派無邪模樣,好像從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似的,不覺得很無恥嗎?

    儘管眼神噴火,但他沒忘記現下是在誰的地盤上。吃過先前那幾位高貴皇子的悶虧,黃梨江強忍住心中的不滿,拱手行禮。「小人拜見七皇子殿下。」

    「不必多禮。是我皇兄珍視的人,我不拿當一般隨從看,請坐。」玹玉皇子隱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要黃梨江坐。

    但黃梨江坐不下去。他站著,極端不高興的瞪著那位「陌上塵」道:「殿下此言差矣,小人不過是個侍讀,那裡算得上殿下珍視的人;更別說,小人堂堂五尺男兒之軀,卻換上這套宮女夏服,實是滑稽至極,讓皇子見笑了。」隱秀正要解釋為何借他女服換上,但真夜先一步開口道:「雖然是堂堂五尺男兒之軀,可小梨子穿上這宮女服,還真不是普通的嬌俏,讓我都看得傻了。」竟然還在捉弄他!黃梨江忍不住傷心地看著真夜。

    「一個人的外貌不過是膚淺的表相,殿下如此讚賞卑職的相貌,卑職不知應該要欣喜還是憂愁——」無法在面對真夜,他轉過頭,問隱秀道:「敢問皇子殿下,不知木瑛華大人此刻身在何處?」先前,他們一道被領入不同的房間沐浴,更衣,但此刻這殿中卻沒見到木瑛華的身影。

    「木大人還有政務,先離開了。」隱秀回答。「他請我多關照。」聞言,黃梨江露出失望的表情原想再次向木瑛華好好道謝,然而思及此刻身上穿的衣物,他卻又慶幸起,這身不倫不類的裝束沒有給救命恩人看見。

    隱秀莞爾一笑,又道:「莫怪我真夜皇兄,黃公子,身上的衣物是我的主張。我與年歲相近,本想拿我的衣物借,但我病體未癒,怕身上病氣傳了給,因此不敢這麼做。說來慚愧,我這宮裡的宮人女多於男,侍童又太過年幼,臨時沒有能穿的男服,因想說只是暫時穿用一下,才找了一套新的宮女衣裙給你,還望不要見怪。」黃梨江不是會遷怒的人。一經隱秀說明理由,原本那種被捉弄的痛心隨即釋懷,但穿著女裝總是彆扭,他站在真夜面前,躲避他審視的目光,覺得渾身不自在,更不用說他先前竟那樣對待他……

    他以為真夜會救他,但他卻沒有……

    為什麼心頭會有種遭受背叛的痛楚,他不想深究,但心底確實受了傷,不信任感,油然生起。

    第5章(2)

    「隱秀,我看我們主從打擾的夠久了,該回去了。身體不適還肯招待我,我很感激,希望身子快些好,我想多上這兒走走哩。」隱秀微微一笑,有氣無力道:「皇兄說的是哪裡話,願意來我這裡,隱秀自是歡喜。」兄弟倆雖然分別排名最長與第七,年歲卻相差不到四歲,一個是春月柳,一個是陌上塵,然而此時兩人相對一笑,那無語的一笑深藏了太多的意涵。

    「小梨子,要走了。雖然我覺得穿女服真的很好看,可在不早點回去讓把這身衣服換下來,你的眼神就要把我給殺了,我們這就告辭吧。」說著從躺椅上起身,似欲拉住少年的手。

    黃梨江直覺避開,轉身對隱秀道:「小人謝過七皇子,這身衣物,待小人換回後———」

    「小事一樁,不必掛意。衣裳留著也無妨。」隱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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