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七巧
她蹙起眉頭,為他的失常萬分擔憂。
「我不可能再犯了。」他沉聲道。如果知道飲酒過量會害他變妖怪,他就不會任自己糜爛了,雖有些懊惱,但昨晚的他除了消極灌酒,別無他法。
「如果我今天沒有硬闖進來,你還是不會面對自己,仍只會選擇喝酒。」黃如舒幽幽歎道,轉身拿取餐車上的餐盤。
「你不是我,無法斷定我的想法。」他辯駁。
「因為我不是你,所以才能看得比你還清楚。」將餐盤端至床頭櫃,她語氣肯定。
歐帝斯聞言,黑眸微瞇,感覺今天的她非常不一樣。
「你幾時變聰明了?」她說話的內容與行為,完完全全不像之前的她那麼無知憨傻。
「我沒變聰明,只是現在腦筋比你清醒而已。」她對他微微一笑,把三明治及牛奶杯遞給他。
熬夜沒睡的她頭腦應該昏沉、思緒應該迷亂才是,但一踏進他房間,看見驚詫連連的景象,她擔心他的心情,教她腦筋清明、口條清晰,能勇敢向他說道理。
「我不吃這種三明治,還有,這杯牛奶也不是現倒的。」一時無法反駁,他對她遞上前的早餐挑剔起來。
「這是我做的,廚師叔叔還沒起來,你不吃的話,我叫傭人再幫你另送一份過來。」她故意道。
「除了你,沒有人膽敢踏進我的房間,我也不可能再讓別人進入。」他繃著臉容強調。他這副醜態,絕不再讓第三人看見。
「所以,你最好乖乖吃完我做的早餐,然後,我去幫你向Alien醫師拿藥,你可以不出房門,我負責替你送食。否則,我只好叫大家來看看關在房間裡的你,發生了什麼大事。」她聲音輕輕柔柔道。
「你這是在威脅我?」眉頭一攏,他再度被激起怒意。
「我不是威脅你,是真的擔心你。這份三明治,應該跟廚師叔叔做的味道不會差太遠,只是將二十八顆玉米粒夾進三明治裡而已,而牛奶是在廚房現倒的。」她解釋,認為現在的他,已能清除一些無意義的堅持。
「你先吃早餐,我去幫你拿藥。」她轉而對趴在他身邊的狗兒說:「Marry在這裡陪把拔,我去拿你的早餐過來。」
說著她轉身,逕自離去。
歐帝斯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再低頭看看被硬塞在手中的三明治。
抬起手臂,他勉為其難咬一口。
一顆金黃玉米粒從三明治夾層掉落,他低頭,看著那滑落襯衫掉在膝上的玉米粒,眉頭一擰,非常不快。
把咬一口的三明治放回餐盤,他沒心情再吃了。
但想起她離去前的叮嚀,她一大早親自為他做的三明治,不知為何他無法丟下不管。
不久後,他像個小孩般乖乖聽話,再度拿起三明治。
想了想,將餐盤置在膝上,他開始一口一口啖食,無視叮叮咚咚、接二連三掉落餐盤的玉米粒,心想以後吃三明治,絕不要加玉米粒了。
第8章()
「Alien醫師說,暫時不要再碰酒精,要大量喝水,將體內的酒精排除。」返回歐帝斯房間的黃如舒,為他倒開水讓他服藥,邊諄諄交代。
「知道了。沒事可以出去了。」他背靠床頭,出聲送客。即使她說不介意,他仍不願用這張臉與她相處。
「你想睡覺嗎?」
「哪有心情睡覺。」就算一夜未眠,他也不可能睡得香。
「如果不想睡覺,你該把握時間,構思創作設計。」她不禁提醒他將面臨的事業大危機。
「你以為創作那麼簡單?」他瞪她一眼,對她的提醒,毫無動力。
「我知道沒那麼簡單,可是時間緊迫,不是更該把握嗎?」明知他現在消極無力,她仍努力勸說。
「你知道我設計一季的主題商品需花多久時間?至少一個月!之前那套產品,其中兩件飾品還是最後期限前才趕出來,才來得及加工製作。
「現在距離珠寶秀僅剩兩周,一般情況下,要在展覽十天前將成品做出來,辦理保險、申請展覽等相關手續,就是再緊迫也需扣除六、七天時間,而要將我的設計圖全部成品化,就算動員生產部門所有人力二十四小時加工製造,至少也得四、五天,也就是說,我只剩三天時間,必須在三天內,重新構思主題,畫出十二張設計圖稿。
「如果只是為了應付了事,我不用一天就能設計十張圖,但若要力求完美,這根本是『天方夜譚』!我不可能用三天時間所設計的東西,贏過自己花一個月時間才創作出的滿意作品。」因為認清現實的不可能,才令他更無力沮喪。
「你沒試,怎麼知道不可能?沒站起來,怎麼確定無法走路?」黃如舒不認同他的說詞。
「要說風涼話誰不會?要不你來試試?說不定外行的你,能三兩下設計出令我驚艷的飾品。」他語帶嘲弄。
「我從小到大完全沒有藝術細胞,但我盡我的能力,試做一些東西。」說著她走往沙發,拿取先前帶進來的一包物品。
打開塑膠袋,將東西嘩啦啦倒在他大床上。
「這……是什麼?」拉起一條剪紙串成的垃圾,歐帝斯一臉疑惑。
「項鏈。」黃如舒說道。
「項鏈?這串垃圾是項鏈?」歐帝斯難以苟同,濃眉一攏。
「是項鏈沒錯。」作品被批為垃圾,黃如舒不以為意。
從他手中拿過來,往旁邊的大白狗頸子套上。
「瞧!是項鏈吧!這是做給幼稚園小朋友的勞作。」
「小朋友的勞作?」他噗哧一笑,才覺得她變聰明,現在又變憨傻了。「你做這些勞作,想幫我提供珠寶設計靈感?」
也許她的用心他該有點感動,但她的幼稚教他哭笑不得。
如果是過去的他肯定要勃然大怒了,幼稚園的榮作竟敢拿出來與他的設計品一起討論。
「小孩子其實擁有無限創造力,我曾用這項鏈原形教他們如法炮製,結果有人做出這樣的皇冠、手環、腳環、戒指,還有可愛的命名——『白雪公主的皇冠』、『人魚公主的項鏈』、『灰姑娘的手環』等等。」她一一拎起介紹,按照記憶中孩童曾創作過的作品,她重新做出這些紙勞作飾品。
「還有,這是小孩子的童話繪本,而這是我收過的卡片,全是助養的非洲孩童每年親手繪製寄送給我的卡片,許多繪畫雖然看不懂,但色彩鮮艷、圖騰特別,我全都很喜歡。」將兩三本兒童繪本及一大疊卡片拿出來,這些東西被她當成稀世珍寶收進隨身行李裡。
「我想,要用類似主題再做突破一定非常困難,但也許你可以試著逆向思考,換個完全不同的角度,擺脫既定風格與堅持,像小孩子發揮自由無拘的想像力,不用在意邏輯,無須擔心犯錯,給自己機會挑戰看看。」她遊說鼓勵著,以她能想到的方式,為他尋求可能的方向與幫助。
她是創作的門外漢,不知這種方式對他能否有一種實質幫助,就算毫無助力,她也要盡一份心力,以行動鼓勵他振作,不輕言放棄。
原本對她的作為嗤之以鼻的歐帝斯,在聽了她一番話後,腦中似有什麼撞擊閃過一抹火花,教他心灰意冷的沮喪,燃起一絲火苗。
他怔望著床鋪上看似亂七八糟的紙勞作,看看戴在寶貝頸子上好笑又花稍的紙糊串珠項鏈,低頭隨意翻翻童話繪本,再看看色彩凌亂的手工卡片……
腦中閃過的火花,忽明忽滅,開始啵滋啵滋地串連點燃起來,頓時明確的火花令他胸口熱燙,陰霾頹喪的消極無力,被一股熱流掩去。
他心跳加劇,眼眸閃爍,頓生一股強烈的創作慾望。
「你的沮喪、憤怒與無力感,是正常的反應,只是我真的希望你能暫時放下那些負面情緒,不要被自己給打敗了,用自己的創作再度贏過自己、肯定自己,日後有得是時間,去追究背叛者的罪行。
「我知道用說的很容易,但我無法替你創作,也只能苦口婆心。」見坐在床上的歐帝斯低頭沉默,讓她誤以為他聽得不耐,卻還是無法制止自己的多事。「不要認定不可能就連試都不願試,我也一直以為我不可能熬夜,可是,我做到了。從昨天到現在都沒睡,做了一夜的勞作,現在還能有精神跟你說說話。」
歐帝斯聞言,有些驚詫地抬頭看她。
「也許用這件小事來比喻很好笑,可是對我來說,原本也是不可能的事,我從小到大,沒超過十點入睡,每天十點半就躺著了,即使準備升學考試,我也無法熬夜,但我可以早上五點爬起來唸書。跟你相反,我可以早起,但無法晚睡,之前為了替你按摩,我要先小睡片刻才起來的,但沒多久就又被睡意侵襲,所以生平第一次挑戰熬夜,證明了不可能還是可能的。」她拿自己做範例,說得有些拉雜瑣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