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明星
不,她不要住冷宮!她不想自己的下半輩子在那個冰冷簡陋的地方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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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傾顏的身體正逐漸恢復健康,這讓趙元承非常高興。
她現在已經不用每隔三個時辰喝一次那種黑漆漆的藥汁了,因為體內的殘毒都吐得差不多,接下來的日子只要好生調養休息,身子很快就會復元到原來的樣子。
這天下午,趙元承興匆匆來到忘憂宮探望那個他心心唸唸的小東西,但一進寢宮,就見紀傾顏繃著漂亮的小臉,表情非常難看。
玉蝶見皇上來了,問了安後便小心退了出去。
趙元承笑道:「你又怎麼了?朕不是早就把拴在你手腕上的那條鏈子摘了嗎?你怎麼還是一臉氣呼呼的?天這麼熱,發火對身體是沒有半點好處的,難道你還想繼續喝那苦哈哈的藥汁?」
紀傾顏直勾勾的盯了他半晌,心底五味雜陳。
她知道這個男人在她生病的那段日子裡對她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
雖然她不想承認,可他在自己最脆弱、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寸步不離的陪伴在她身邊,這讓她心底隱隱對他產生了幾分感激。
可當她聽聞最近後宮發生的一系列慘案時,那一點點的感激,頓時苦澀起來。
趙元承被她盯得非常不解,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光滑如玉的小臉蛋,「顏兒,你怎麼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嗎?」
她抬起手拍開他的,質問他,「你是不是下令處死了蘇若蓮,還把曹金靈關進了冷宮?」
他挑高眉,並未否認,「她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理應受到責罰。」
「皇上所說的不可饒恕的錯誤,該不會與我有關吧?」
「顏兒的消息倒是靈通。」
他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令紀傾顏怒上心頭,「皇上真是厲害,原本我紀傾顏在這後宮之中就備受別人非議,如今皇上又再次為我安了個禍國殃民的罪名,看來以後我想在金晟立足,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顏兒這是何意?」
「我是何意,皇上真的不懂嗎?你為了我,將後宮兩個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妃子,一個賜死、一個打入冷宮,這事若是傳揚出去,我紀傾顏不就徹底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妖孽了?!」
「朕只是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皇上,後宮之中是沒有任何公道可言的,你這麼做,只是在無形之中繪我樹立更多的敵人而已。」
「朕說過,從今以後朕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傷害。」
「保護?」她冷冷一笑,伸手指著自己的臉頰,「皇上,現在我還年輕,還擁有一張漂亮的面孔,可再過幾年,我老了、丑了,沒有吸引皇上關注的本錢了,皇上還會履行今天的諾言嗎?」
她搖了搖頭,滿臉的不信任,「這人世間,最不值得相信的男人就是皇帝,最薄情的也是皇帝,最冷血、最喜新厭舊的,仍舊是皇帝。
「等我人老珠黃,紅顏不再的時候,皇上還會為紅顏一怒衝冠嗎?搞不好只要有比我漂亮、比我年輕的女人出現,皇上就會為了她看我不順眼,而活活將我弄死吧。」
這番無情的指責險些將趙元承活活氣死。他真想打開這小女人的腦袋,看看那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承認,這次他只想著替她討公道,想得不夠深遠,可她有必要將那些莫須有的指控加到他頭上嗎?
「紀傾顏,你不要這麼不識好歹,你進宮一年多,朕待你如何你應該不會不清楚,如果你的眼睛沒瞎,還有良心,應該能感覺得到朕是不是發自內心的關心你、緊張你。
「當朕得知你中了毒命懸一線時,朕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你一世安康,雖然現在說這些話有些太過矯情,但朕是否真心在意你,你心中應該比誰都清楚。」
他說得真誠卻仍沒撼動她心中那層心防分毫,紀傾顏哼了一聲,「如果你真在意我,當初為什麼要害死我爹?你就沒想過,既然我爹死於你手,我又怎麼可能相信我的殺父仇人會善待我?」
對於這項指責,趙元承張口欲言,想了想卻不辯解。
見他不吭聲,她冷冷一笑,得寸進尺的指責,「從你將我帶回皇宮的時候,就一直把我當成寵物來養,我聽話了,你給我錦衣玉食;我不聽話,一道廢後聖旨下來,我就被你貶為庶人,甚至一把大鎖就將我像狗一樣鎖起來。」
想到自己被他用囚鳳索拴起來的日子,紀傾顏真是又委屈又憤怒。
「我在你心裡,說白了就是一條狗,一條你揮著鞭子想要徹底馴服的狗!」
趙元承搖著頭,口中有千書萬語想要辯解,可她眼裡滑下的串串淚珠,卻讓他無法辯駁她的種種指控。
過去,他哪裡不是把她當成一隻寵物來看。
飼養、馴服、調教、不顧一切的佔有……
他從來都沒問過她到底想要什麼,只一味的侵犯、掠奪,根本不顧她的感受。
寵她、疼她,但前提是她要服從聽話。
一旦她伸出爪子反抗了,他便不計後果的全力打壓。
一邊折磨著她,一邊又口口聲聲說自己愛著她。
如果這也是愛,那麼他的愛,無疑是虛偽的、變態的,並且充滿了血腥的。
看著她委屈的面孔上滑落下的串串淚珠,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勸慰誘哄,還是維持著以往霸道的姿態強迫她服從自己。
這一刻,趙元承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他慢慢伸起手,想將她攬入懷裡,可手伸到一半,想著她一直以來的厭惡,又無法繼續向前。
最後,他聽到自己的喉間發出一道卑微的聲音,「顏兒,就算朕真的做錯過很多事,可是這麼久了,你是否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喜歡朕嗎?」
紀傾顏被他突如其來的卑微語氣嚇了一跳。
這個男人從來都是驕傲的、不可一世的,甚至囂張跋扈到根本不在乎世人對他的評價和審判。
此刻這個用卑微姿態來詢問自己有沒有一點點喜歡他的男人,真的是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趙元承嗎?
喜歡他?
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這個男人害得她一無所有,逼得她不得不像妓女一樣每日承歡於他的身下。
這樣悲慘的處境,不正是他親手帶給她的?
可是……
他現在的眼神是那麼悲傷、神情是那麼無助,就像一個迷失在沙漠中的旅者,失去了方向。
她想起自己生病時,是他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任她專橫跋扈的折騰;是他一口一口餵她喝藥,在她冷的時候溫暖她,在她熱的時候為她擦汗。
甚至對她說,從今以後,他會用自己的生命護她一生周全。
那一刻,她的心狠狠悸動著。
即使醒來後刻意遺忘,但在她最無助的日子裡,如果沒有他的守護和照顧,只留下自己獨自面對折磨,那將會怎樣一種悲哀的處境?
而現在他問她,這麼久了,她可曾有一點點喜歡過他?
問得那麼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彷彿生怕得到的答案會讓他陷入無底的深淵。
她內心深處激烈的掙扎著,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怎麼想的。
「我……」她喃喃開口,對上他期盼的眼神,她突然想起父親死於此人之手,便狠下心道:「我恨你!」
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眼中滿溢絕望。
本以為看見這樣失魂落魄的趙元承會讓她有報復成功的快感,可她沒有,在發現他絕望的那一剎那,她的心也跟著澀痛不已。
他慢慢笑開,只是笑容中染滿悲絕。「是啊,朕怎麼會天真的以為,你會喜歡朕呢,朕……是你的殺父仇人啊。」
就在她以為他會崩潰時,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哀絕的眼底佈滿血絲,為他染上一股瘋狂的氣息。
「不過那又怎麼樣?如果你覺得恨朕能夠快活一些,朕不介意讓你恨上一輩子……」
結果在他怒極之時,可憐的紀傾顏又讓他給欺負到病了。
她的身體原本就還沒完全康復,又被他狠心欺負了一番,小身子再受重創,第二天便患了風寒。
事後,趙元承非常懊惱。
他已經做好要善待她的準備了,可被她氣得半死他就會控制不住的想報復。
胡老太醫把過脈後歎了口氣,雖然沒辦法責備皇帝,但還是在言談之間暗示,如果想要讓紀傾顏的身體徹底好起來,就別再有事沒事招惹她。
宮裡的人都知道紀主子是出了名的脾氣大,平時沒病都能把自己氣出病來,更何況現在身子正虛弱,皇上就算想欺負人,也該有些分寸才是。
趙元承自知理虧,只能讓胡老太醫多開些良藥好生照顧著,暗地裡不知傷心難過了多少回。他怎麼就不長長記性呢?她一定更氣他了。
事後,他向劉福抱怨,「全天下的女人都巴不得得到朕的寵愛,唯獨那個小東西…朕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