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安琪
「哈……」鄭敏之眼前閃,立刻發覺自己的唇又被他銜住,她微微一愣,眼淚霎時止息。
她沒呆愣太久,幾乎是直覺地,伸手摟住對方頸項,熱切地送上自己的唇。
他們能擁有的時間不是太多,一旦離開這間小屋,勢必就得分離。她要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溫存……
***
「餓了嗎?」又是一番激烈纏綿後,耗盡氣力的段子詒,感覺飢餓不已。
他從床上坐起,先摟住鄭敏之,吻了吻她的側臉,才毫不羞赧地,裸著身體下床,準備找東西吃。
鄭敏之立刻紅了臉,輕聲責備:「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有什麼關係?你不是都瞧過,也全身摸透透了,還有什麼好害羞的?」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你……」鄭敏之臉紅得快滴出血了。這人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啊?算了!君子不與小人計較,他既然不穿,那她不要看就好了。於是她轉開頭,眼不見為淨。
段子詒窸窸窣窣地,在一個簡陋的櫥櫃前翻找東西,結果竟然給他找到一些瓜果、肉乾之類的東西。
鄭敏之用眼尾餘光偷瞄他的行動,看他拿了一個小鍋,放了水掛在火上,再把肉乾丟進去,準備熬肉湯喝。
他熟練的動作,還有總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準確找到所需的物品,讓她不知打哪生出一個想法,突然問:「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這裡?」
「啊?」段子詒正拿了一條肉脯嚼著,聽到她問話,便茫然轉過頭。「你說什麼?」
「你早就知道這裡了,是不是?這裡的一切,你都很熟悉,每樣東西放在哪個位置,你毫不陌生。而且,這間小屋太乾淨了,櫃子、床、桌椅,都像有人剛整理過似的。再說,有肉乾就算了,還有新鮮瓜果和乾淨衣服?這更奇怪了,這棟狩獵小屋,應該無人居住才是。」鄭敏之本就聰敏過人,頭腦也十分清晰,很快就發覺不合理之處。
段子詒本來還想多裝裝樣子,但既然被拆穿,他也索性招認。「沒錯!我確實早就知道這裡,這是我們前來鹿林山狩獵時,當作暫時休憩的地方。」
「所以先前在雨中,你迷失方向,那也是裝出來的?」她詫異地問。
「這一帶,我熟到像自個兒寢宮一樣,怎會迷路?不過,總不能太輕易就找到吧,那樣會教你起疑的。」段子詒嘿嘿笑道。
「這些東西,也是你事前讓人準備的?」鄭敏之指著那些瓜果肉乾發問。
「當然啊,否則現在餓扁了,哪來的東西讓我們充飢?」帶乾糧出門,只是做做樣子,他才不要吃那些硬邦邦的饅頭干餅呢!
鄭敏之愈問,心頭火冒得愈大。「該不會宮裡說需要龍珠草,也是假的吧?」
不必等他回答,光看他心虛的笑,她就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被耍了。
今天所有的行動,全是一場鬧劇,是他為了誘她這只笨兔兒,所設下的陷阱。
而她竟傻傻的跳入圈套中,被他牽著鼻子走!
想到先前還為了他的一句話感動到落淚,她就覺著自己實在蠢到不行。
「你這個滿肚子詭計的混賬!」她氣得顧不了段子詒是什麼身份,抓起身旁的東西就朝他砸。
「喂喂—」段子詒沒想到溫順小貓使起潑來,竟也挺嚇人的,連忙又閃又跳的,躲開那些不會致命,但會惹他皮痛的東西,朝她逼近。
在鄭敏之又抓起一個木碟想扔向他時,段子詒終於來到床邊,抓住她的手腕,搶下那個碟子,然後帶著怒氣,狠狠地吻住她。
「你這隻小野貓,想謀殺親夫嗎?」他抵著對方的唇,忿忿嘶鳴。
「誰是我親夫?」鄭敏之杏目圓瞪,想從他唇間吐出質問,卻模糊不成調。她的使潑,讓段子詒獸性大發。
那天,他折騰了她一整夜,沒讓她下過床。
第8章()
小人!
奸詐、狡猾、心機深沉、詭計多端的小人!
鄭敏之坐在返回鹿林別苑的馬車上,瞪著神色氣爽、悠閒地坐在她身旁瞧風景的男人,心裡不斷痛罵。
今兒個早上,他們更衣、打理好之後,段子詒便帶著她從另一頭下山。
原來在半山腰,有條可容三輛馬車行走的馬車道,而且還有輛馬車,在那兒候著,準備接他們回鹿林山。
至此,鄭敏之已不知該誇他思緒縝密、面面俱到,還是臭罵他心機太深,一肚子詭計。
最後,她決定在心裡狠狠地教訓他。
「別在心裡偷罵我。」段子詒突然轉頭,對她曬然一笑。
鄭敏之沒想到,連自己沒罵出口他也知道,頓時尷尬一窒,隨即低哼了聲,咬著唇別開頭。
「你別生氣了嘛。」段子詒像只撒嬌的小狗般,窩到她身旁討饒。「你瞧,我不是派馬車接咱們,不讓你走路受罪了嗎?」
「誰氣那個?」她氣的是他設局騙她、把她耍得團團轉!
「總之,別氣了。待回到鹿林山,我會請桑田鎮上最好的女紅師傅,來替你裁衣。紅的、白的、黃的、綠的,只要是你喜歡的顏色樣式,我統統請人裁給你!」
他慷慨饋贈美服,給心愛的佳人。
這原本是令世間女子感到窩心甜蜜的情話,但聽在鄭敏之耳中,卻有如敲醒她的當頭棒喝。
她面色僵凝,望著前方好半響,才幽幽開口:「我不能換回女裝。」
「為什麼?」段子詒愕然,接著怒火狂燃。「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難道還想回太醫館行醫嗎?」
「沒錯……我正是做此打算。」鄭敏之僵硬的回答。
「那昨晚呢?昨晚你同我在獵屋的床上翻滾,是為什麼?」他繃緊語氣質問。
「你……小聲點!」鄭敏之羞得恨不能鑽到馬車底下。
「你怕人家知道?放心,瞞不住的!很快地,全大理的百姓都會知道,你鄭敏之,是我段子詒的女人。」
「你—」鄭敏之瞪住他,半響後,喪氣地回頭,看著自己的膝頭。
她低聲道:「你還不明白嗎?我不能待在你身邊。如今普天之下,皆知我是男子,而且是一名宮廷御醫;一旦我承認自己是女人,那麼我與我爹,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照理,是要捉拿問斬的……」
「有我在,誰敢動你?」段子詒一聽到「斬」字就冒火。
「如果是你父皇、當今聖上執意要斬我們,你也能阻止嗎?」她反問。「況且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即便你是皇帝的親生子,也不能罔顧國法。再說,我爹是絕對不可能……答應讓我恢復女兒身的。」
一想到這點,鄭敏之便感到黯然。「我爹一生夢想的,便是有個能光耀門楣的兒子;如今的我,算是勉強達到他的期望,他不會原諒我擅自拋去這個身份,去當一個女人的。」
「你爹真是奇怪!難道女兒,就不是他的孩子嗎?」都是自己的親骨肉,是兒是女有什麼分別?段子詒真想好好臭罵她爹一頓。
鄭敏之哀傷地道:「對他而言,就是有差別。所以我不能留在你身旁,請讓我回太醫館吧。」
段子詒聽了,眼睛再度冒火。「如果說你爹是個老頑固,那你就是個小頑固!你們父女倆,一樣冥頑不靈、難以溝通!」
他兩個都想罵,但因為見不到她爹,就只能先罵她。「你爹只因想要兒子的自私念頭,便要你女扮男裝進宮行醫,而你也傻得隨他擺弄、操控你的人生。以前你小,不能怪你畏懼他的權威、不敢反抗他,但如今你已長大了,還有必要事事聽從他的命令,任他操縱嗎?你必須做自己的主人,拒絕再讓他掌控你的人生!」
但鄭敏之聽了,仍是哀傷地搖頭。「他是我爹。」
因為是她爹,對她有生養之恩,所以她畏懼他、遵從他,無法反抗他。
「是你爹又怎樣?做人的爹,就可以將兒女恰圓捏扁、任意操弄嗎?」段子詒搞不懂他們的想法。
他父皇母妃,當然也會管教他們五個孩子,但原則上都只講道理,讓他們明辨是非、懂得善惡,其他的事,並不強塞他們的觀念給孩子,反而會讓他們自個兒思考、選擇自己想過的人生。
所以他大皇兄要娶一個武林世家之女,他們沒有反對。
他二皇兄要娶一個侍寢丫頭為正妻時,他們也沒說過一句「不」。
他相信,建立如果他要娶鄭敏之,他父皇母后,也絕對不會不贊成。
這就是他成長的環境,寬容、自由、自思自省。
他真的無法理解,鄭家父女為何要將自己鎖在死胡同裡,不肯走出來?
「我……沒辦法反抗他,我答應過我娘……我娘已經走了,我爹在這世上,只剩我一個親人,如果連我也離開他,他會無法承受的,我不忍那樣。」即便爹對她少有溫情,但她仍深愛著自己的父親,所以不忍傷害他,或讓他失望難過。
「你……愚孝!」段子詒簡直快被鄭敏之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