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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單煒晴

    「怎麼可能?」她瞪著他的背影,聲音顫抖。

    「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也知道我對讀書沒什麼興趣,既然有現成的好康,為什麼不拿?」他猜想,她哭了,不然表情也一定比哭還難看。

    長痛不如短痛,他這麼告訴自己。

    即使他們都還是相信初戀能長久的年紀,但是有那樣的母親,他下意識的認為初戀不可能會有好結果,也許真的有人能和初戀情人一起白頭到老,那一定也是幾百萬分之一的機會,不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

    所以現在分手,也好過未來彼此拖著,對吧?畢竟他們之間確實存在著很多無法忽視的現實問題。

    「所以分手吧!」任晴縮回手,聽見她跌坐在地上的細微聲音,一顆心緊緊揪著。

    現在她一定哭了,而且緊咬著嘴唇,即使在他面前,也不願意哭出聲。

    下顎抽搐,他逼自己狠下心,頭也不回的向前走。

    他絕對不會說這是為她好,因為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就已經對她造成傷害,也是在自己的心頭狠狠的劃下一刀。

    ※※※

    無視其他人關注的目光,也無心和路過的村民打招呼,更沒有回家準備明天要考的科目的意思,冒著十二月初的寒冷,即使天色已暗,齊朝予依然在任晴居住的分租公寓前等待。

    她知道這次的段考結果一定慘不忍睹,因為今天考卷上的題目是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應考,也許從他說了那些話之後,就呆坐在校長室門口直到放學也不一定。

    那個當頭,她連追上去問清楚的力氣都沒有,腦子裡不斷的盤旋著他說過的話。

    分手吧……

    他說得乾脆俐落,倒也給了理由。

    之後她冷靜下來,不認為他說的是真心話,所以才來這裡,執著的非要等到他,問清楚不可。

    北風陣陣,凍紅了她的鼻子,一手拿著書包,受過優良禮儀教育的她也忍不住揉了揉發疼的鼻子和耳朵。真的好冷……

    齊朝予癡癡的望著任晴家的窗戶,以往就是窗簾半拉的窗子,現在完全緊閉,也沒有開燈,看不出究竟有沒有人在家。

    她從來沒有這樣等過任何人,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出自自己的意願,無視任何人的眼光,做出這種大膽行徑的一天。

    但是,如此膽小的她,一旦遇到喜歡的人,也能變得很勇敢。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喜歡這種感情原來可以改變一個人,膽上怯懦的那個自己並不是完全抹去,而是成長了。

    所以她要等,因為唯有在與他如此近距離的地方等待,才能稍微安心,不會胡思亂想。

    那一天,她站得好晚,直到藍孔翠說齊家的管家打電話問她知不知道她的下落,才來找她,並把她強行帶回去,那時候已經過了凌晨。

    可是她沒有見到他,一眼都沒有。

    任晴從窗簾的縫隙往下看,不用刻意尋找,便能看到她。

    路燈下,那張清麗典雅的臉龐看起來慘白憂鬱。

    不知道是否因為昏黃燈光的關係,她的臉色看起來比平常還要難看,等待的身影纖細得好像隨時會倒下。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卻故意連燈也不開,假裝家裡沒人,希望她能早點放棄。

    為期一個禮拜的段考,到現在已經是星期四,她每天放學後,沒有在學校或家裡複習段考的範圍,而是到他家門口站崗,彷彿總有一天會堵到他,因此他既沒去學校,也幾乎沒出門。

    北風陣陣,她明明冷得不斷搓手,為什麼還不離開?

    她是這麼執著的嗎?

    向來在意別人的目光,迎合別人的想像,她能夠無視他人,固執的站在他家門口,想必是鼓起極大的勇氣。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傷害她。

    任晴放開撩起的窗簾,背對著窗戶蹲下,臉色難看。

    他雖然沒有爸爸,但是在母親歷任交往過的男人中,有個男人帶給他深刻的影響。並非那個男人對他拳打腳踢,事實上,他對他很好,真的像親生爸爸一樣,吃好穿好,樣樣少不了他,然而那個男人卻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

    相處一段時間後,那個男人開始限制母親出門的時間、通電話的次數、過濾她的交友狀況,最後甚至在大門和窗戶上都加裝了鎖和攝影機,把他們反鎖在家裡,不讓他們離開半步,二十四小時監視。

    他明白問題不只出在那個男人的身上,不能沒有男人,隨時隨地招蜂引蝶的母親也是根源,為了束縛這樣的女,男人只好用這種緊迫盯人的方式,於是他們過了一段極為恐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每天被人盯著一舉一動的窒息感,逼得他神經衰弱,母親試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把刻上求救訊號的水果皮丟到鄰居家的陽台上,因為他們連紙筆都不能碰。

    雖然那件事已經過了幾年,但是和朝予交往的過程中,他發現自己的言行舉止也有那個男人的影子。

    一開始,他就說了不允許背叛。校慶的時候,他是真的想出手痛毆那些強迫她做奇怪事情的男人;當齊士墳假設了他們的未來時,他第一次有了把她禁錮在一個沒有人能觸及的地方的念頭……

    那個念頭嚇壞了他。

    無論怎麼逃,擁有如此的母親和那個男人留下的陰影,總有一天他也會變成像他們那樣糟糕的人。

    原來他無法認真的愛一個人,因為真心會使他失去理智,對他來說越是重要的人,將來越有可能會受到他的傷害。

    在黑暗中,任晴握著今天早上買回來的染髮劑,直視前方的眼眸變得堅定。

    所以……他只能這麼做了。

    第9章()

    「今天是段考的最後一天了……任晴真的打算全科補考?」

    「現在都最後一科了,看來是補考定了。」

    「聽說昨天有人見到任晴在雜貨店買東西耶!」

    「誰呀?怎麼沒叫他今天要來考試?」

    「我有啊!但他還是沒來。」

    「他看起來怎樣?」

    「很普通啊!和我有說有笑的,我問他買什麼,他說要買泡麵當晚餐。」

    「就這樣?」

    「就這樣啊!」

    「啊,別說話了,老師來了。」

    齊朝予怔怔的望著黑板上的作文題目,腦海中迴盪著同學們刻意在她面前談論的有關他的消息。

    這幾天她都在他家門口,為什麼就是沒看到他?隨便的人都能夠巧遇他,她這個花時間、花心思的人卻只等到一場空,為什麼?

    是不是他刻意避著她?

    「齊同學,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到保健室?」監考老師走到她身邊,關心的問。

    她這次很不正常,每科都交了白卷,在辦公室裡引起老師們的恐慌,擔心對她日後升學會造成不好的影響,校長則是直接決定將她列入補考名單,並要老師們多多關心她。

    老師連叫了好幾聲,齊朝予才失魂落魄的轉頭,卻連回答都忘了。

    「咦?奇怪,那是……」

    「什麼?」

    「快看校門口。」

    聽見窸窸窣窣的講話聲,老師稍微分神,大聲喊道:「同學們,不要吵,安靜的把作文寫完,不要因為是最後一科就鬆懈了。」

    有個靠窗的同學突然站起來,「老師,好像是任晴來了。」

    連筆都沒拿起來的齊朝予聽了,想也不想的奔出教室。

    全班同學和老師先是一陣沉寂,繼而把段考擺一邊,一窩蜂的擠到窗邊。

    齊朝予離開教室後,把所有的事都拋到腦後,一心一意只想著要見到任晴,當面問個清楚。

    她一路跑下樓梯,奔過走廊,最後在川堂看見了迎面而來的他……有一頭鮮艷紅髮的任晴。

    佇立在原地,她突然走不動了,瞪大眼睛,看著髮色恢復成紅色的他。

    踏著慵懶的步伐,整個人看起來漫不經心,就像他們未曾說過話時的任晴,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抬起眼眸,發現了她,並沒有停下腳步,大大方方的來到她的面前,然後伸出手,抓起她的左手。

    「這種便宜貨,大小姐還戴著?這樣依依不捨,真的很煩人。」他嗤笑一聲,口吻輕佻,眼神揶揄,隨即放開她的手,離開她的身畔。

    齊朝予愣愣的瞪著前方。

    他的手好冷,他的眼好冰,他把頭髮染回紅色……代表他是真心的了。

    「等等。」她叫住他,聲音太過高亢、沙啞。

    明明上一秒還很高興能見到他,這下見了,結果一點希望都沒了。

    任晴眼眸一黯,停下步伐。

    她拔下手上繞了兩圈都還過大的鏈子,低垂著腦袋走向他,將鏈子塞進他的手中,隨即背過身子。

    「這個還你,還有你借我的外套和衣服,晚一點我會讓人送去你家,我們所有的關聯在今天都結清了,我不會再纏著你,所以……能不能請你用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徹底的把我甩掉?」

    她背對著他,身子直挺挺的,擁有閃亮長髮的腦袋微微向上仰,然而他卻能清楚的分辨出那不是驕傲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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