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子紋
她思索著離婚的可能性,不過也很清楚,這一切都得等到尹文傑確定可以成為亞洲區負責人之後,他才有可能同意。
她歎了口氣。還有兩個多月,他就可以知道結果了,兩個多月……帶著受挫的心情,她用力把一要傾倒的棍子重新固定好,暫時將煩人的思緒給甩在一旁。
這個颱風來得無預警,從在外海形成到襲台只不過兩天的時間,若她動作不加快,只怕等風雨真正轉大時,她的工作還沒完成。
陳竹芳站起身,脫掉手上的手套,拍了拍她的肩膀。
黎朝芸不解的抬頭看她,瞧見她眼底的關心。
「你越是不說,我越擔心。」陳竹芳幽幽的說:「以前你什麼都會告訴我,有時候我還覺得你吵。你一直在我耳邊說那些什麼天大的困難也總會想得到辦法解決之類的鬼話!你天真得近乎傻,結果現在你卻變成這個樣子,老實說,我反而懷念那個時候的你。」
她喉頭一哽,努力抗拒著哭泣的衝動。
「我知道你跟你老公在一開始有過協議,彼此不能動用對方的資產,但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你開口借點錢,他應該不會拒絕吧!」陳竹芳勸道:「只要有錢,你就不用撐得這麼累了。」
黎朝芸閃躲著她的目光。她也希望事情可以這麼簡單。
跟尹文傑開口,接受了他的幫助,也代表著她將一步一步的將飯店的經營權一點一點的讓出去,最後呢?如果她真的失去了這家飯店,她怎麼向死去的家人交代?
「我會好好想想你的提議。」最後她輕描淡寫的說。
「你是該好好想想。」陳竹芳戴上手套,繼續拿起一旁的棍子,「就像我以前常跟你說,要用腦子,多用就會讓你把事情看清楚,明白嗎?」
「我明白。」她的眸子變得柔和。
一陣風吹來,帶來了涼意。
或許她真的不該再像以前一樣,只一味的看自己想看的、堅信自己所堅信的才對。
第9章()
外頭的風雨在入夜之後逐漸漸強,黎朝芸進了侄子的房間替他拉好被子,臉上難掩擔憂的看著窗外,聽著風聲呼嘯。
園裡那些樹木移株沒多久,禁不起太大的風雨摧殘,可是她已經做了自己所能做的,剩下的只有看老天爺的臉色了。
雖然是這麼想,但她還是無法入睡,脫掉睡衣,她換了身輕便的運動服,走出了房間,坐在櫃檯後方的陳祥安見到她立刻站起身。
「經理,你還沒睡?」
「風雨太大,吵得睡不著。」走到落地窗前,她的目光看著外頭的一片漆黑,在暈黃的燈光下,隱約看出那些樹木被大風吹得激烈搖擺。
看出她是在擔心庭園裡的花草,陳祥安走到她身旁,「經理放心啦!你已經固定好支架,一定不會有事!」
黎朝芸沒有回答,只是出神的看著外頭。
想起以前的自己這個時候一定會笑得比任何人都還要燦爛,比任何人都有信心一定會度過一個又一個難關,告訴所有人,這畢竟只是一個颱風而已,走了就好,不過今天她卻發現自己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突然目光掃到一根用來固定樹苗的棍子被風吹拔起來,她的心一驚,立刻轉身拿出手電筒和工具,想也不想的推開通往庭園的門,同一時間灌進的強勁風雨,讓她倒退了一步。
「經理!」陳祥安一把抓住了她,「危險!別出去!」
「沒關係。」她拉開了他的手,「我去把棍子重新固定好就進來。幫我注意一下房間的狀況,堯堯在睡覺。」說完,她不顧一切的衝了出去。
大風使她連行走都有困難,更別提在這樣的風雨之中固定支架。
她試了幾次都無法如願,又一股強風瞬間吹來,讓她站不穩,她驚呼了一聲,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跌落在地時,一雙大手從身後把她抱住。
「你會害死你自己!」尹文傑幾乎是在她的耳際大吼。
她有些驚訝會在這個時候看到他,「我得要將樹枝固定好。」
「進去!去屋子裡待著!」他在雨中對她怒吼,「我處理!」
「不行!」她倔強的與他對峙著,「這是我的飯店!」
他瞪著她,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拿著!」他將她放在地上的手電筒拿起並交到她的手上,自己拿著繩子和工具,固定櫻花樹的樹枝。
在大風大雨之中做這件事對男人而言都不輕鬆,更何況她一個女人,他的手被折斷的樹枝劃出一道傷口,但是他沒有吭聲。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他喘著氣,轉頭看向一臉蒼白的站在一旁的黎朝芸。
「今晚到此為止!」他指著飯店的大門,「進去!」
「可是……」
「你想害死你跟我嗎?這裡有多少樹木、樹苗,若是救不回來也是老天爺的安排,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他的話使她的臉色更蒼白,抹了下臉上的雨水,她默默的點點頭,乖乖的走進屋內。
不過走沒幾步,他就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你怎麼了?」
「沒什麼,剛才固定支架時拖鞋掉了,好像踩到了石頭,沒關係的。」她小心翼翼的走,避開腳上的痛點。
眉頭一皺,他伸出手一把將她給抱起來。
她驚呼了一聲,手立刻緊環著他的頸子。
「就因為你的愚蠢,所以讓我們彼此都變得狼狽不堪!」
他的話像鞭子一樣狠狠的打在她的心上。
他抱著她穿過大廳,直接將她抱進房間。
「把衣服脫下來。」他放下她之後說。
她咬著牙,沒有動作。
「快脫,不然我就動手了。」他走進浴室放熱水。
等他走出來,就見她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風雨,身上的濕衣物依然沒有脫掉。
他皺起眉頭,伸出手,不由分說要把她的衣服從她的身上脫下來。
她躲開他的手,「我自己來!」
她雙肩低垂的走向浴室。這次的颱風夾著狂風暴雨,庭園裡那些新種的樹苗可能都得重新栽種。
她脫下自己的衣物,沉進浴缸裡。
已經換好乾爽衣物的尹文傑推開門走了進來。
看到他的身影,她嚇了一跳。
她的態度使他的臉部緊繃,「我不是鬼!我是你的丈夫,你打算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她盡可能的將自己的身軀隱藏在水面之下,低頭不語。
從英國回來之後,她的態度就一直疏遠,不再歡迎他的靠近,他若碰她,她就像驚弓之鳥似的逃開,他可以理解她受到了傷害,但他已經擺明了絕對會想辦法解決她飯店的問題,而且不打飯店的主意,她的態度卻絲毫沒有改變,這使他感到氣憤。
「你不用去想那些花花草草,」他沉著聲音說道:「再找澤漢來處理就行。」
「我付不出那筆錢。」她不想要在他的面前現出自己的困境,但這是事實。
「所以不用了。」
「我付。」
「不要,我們一開始就說好的,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他不悅的瞪著她。她實在很有觸怒他的本事。
在情緒失控之前,他轉身定了出去,替她泡了一杯熱牛奶。
「她還好嗎?」陳祥安一臉擔憂的站在外頭望著。
「還可以。」
「這次的颱風比想像中還要大。真是的!因為人手不足,所以固定的工作才做了一半,這個星期,經理忙得幾乎都沒時間睡覺,現在竟然是這種結果,她應該很難過。」
沒有答腔,尹文傑看得出陳祥安眼中帶著對他的一絲譴責,他的妻子累得像條狗,但是在台北的他卻渾然不知。
要不是今天他不顧風雨自己開車回來,今天或許她會冒著大雨跟外頭那些該死的樹木花草耗上一整夜。
「準備徵一些新人手,明天等陳竹芳來上班,你跟她討論一下,然後跟我報告。」
「可是經理那邊……」
「現在事情由我處理,」如果再放任她繼續下去,他根本不配當她的丈夫,「你們經理,我會跟她談。」
「這真是太好了!」陳祥安的表情像是鬆了很大的一口氣,「其實我們很清楚若沒人伸出援手,飯店早晚不是關門就是易主,只不過我們都不在經理面前說,就怕她難過,現在尹先生願意幫忙,事情一定會好轉的。」
陳祥安臉上的笑容愉快,但是拿著牛奶離去的尹文傑沒有笑,想起方纔她孤苦無依的一幕,他頓感煩燥,因為他不認為黎朝芸容易被說服,他還有場硬仗要打。
他回到房間時,她已經從浴室裡出來,換上乾爽寬鬆的睡,坐在梳妝台前吹頭髮。
站在門口,他看著她慵懶的動作。
她注意到他了,但是躲開了他的目光。
咬了下牙,他將牛奶放在她的面前,「喝了它。」
她看著牛奶,沉默了一會兒,她關掉了吹風機,「我以為你今天不會回來。」
「今天風大雨大,我擔心你一個人帶著堯堯在家,所以我自己開車回來。」
他的關懷使她的喉嚨一緊,她幾乎已經遺忘依賴一個人的感覺了,只是在這份關懷後有太多令她不敢碰觸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