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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宋雨桐

    「莊主,喝藥了。」刀叔親自把丫頭們熬好的藥給端進房,見他在咳,趕緊把乾淨的布巾送上。

    「說了不喝……咳咳咳……」赫連麒接過,朝他揮揮手,邊咳邊盯著床上的女人。「這女人一日不醒,我就一日不喝藥,看是她先死還是我先死……咳咳咳……」

    「莊主,你不喝藥,這病要是再加重起了到時夫人就算醒過來也瞧不見您了。」刀叔擰眉道。

    「是啊,我就是要這樣,她要見我,就得快點醒來,真不想見,那也見不到了。」赫連麒淡淡一笑,低頭,瞧見白色的布巾上已染了血,觸目驚心地很是嚇人,卻只是略微斂眼,把布巾對折塞上腰帶,不讓刀叔給瞧見。

    刀叔是個明眼人,更何況莊主的病症以他待在赫連山莊十多年的道行,也能推估個一、二,每日照三餐盯著莊主,又怎會不知莊主的病近日又加重了些,那血,一天也會吐上幾次了。

    他朝他跪了下來,悶著聲不說話。

    赫連麒抬眸,冷笑。「你這是在幹什麼?」

    「求莊主喝藥吧,就算莊主你醫術高超,但不服藥又不休息,這樣一天到晚守著夫人,病只會越來越嚴重,到時,連神仙都救不了,那娃兒怎麼辦?她連個名字你都還沒幫她取呢,難道就要她沒了爹又沒了娘嗎?」

    赫連麒瞪著他。

    跪在地上的刀叔根本無動於衷。

    外頭,突然有娃兒在哭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聲,那聲音已然接近房門口,然後就在赫連麒蹙眉想要起身一探究竟時,房門卻陡地被人用腳使力給踢開——

    砰地一聲,娃兒哭得更大聲了。

    赫連麒瞪著抱著他家娃兒的赫連千彤,也就是閻浩天的現任夫人,自己胡亂給收的義妹,對她這樣「粗暴」的行徑感到不可思議。

    「你幹什麼?」不知這樣會嚇壞娃兒嗎?

    赫連麒想要伸手把娃兒抱過來,赫連千彤卻不讓,反而對著他冷冷一笑。

    「不是死也不在乎了嗎?一個死掉的人怎麼管得了娃兒怎麼哭怎麼鬧怎麼被欺負呢?你就當你自己死了吧!還有……」赫連千彤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抱著娃兒走得更近些,然後把一直哭一直哭的娃兒放到那女人身邊去,對著那娃兒說——

    「你就在你娘身邊哭吧,看能不能把你娘給吵回來,不然,你又要沒娘又要沒爹的,我可沒打算收留你,還有,如果你沒爹沒娘的,連當我家媳婦也都不夠格,知道了嗎?」

    赫連麒知曉,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說給他聽的。

    雖然她所說的畫面都曾經在他的腦海中重複過千百遍,但,當她就這樣在他面前像是想要抽他皮吸他血似地狠冽指責他時,他的心卻在瞬間被撕裂開,痛得他幾要吐納困難。

    他觸摸著胸口,感覺一股氣血直要往上湧……

    千彤見狀,擔憂的想上前。「哥哥,你怎麼了?很不舒服嗎?」

    「不要過來!」

    「哥……」

    赫連麒看了滿臉擔憂的千彤一眼,朝她笑了笑。「我沒事,別擔心。」

    話是這麼說,但,他這口血真要吐出來,恐怕就真的藥石罔效了……

    他靜心凝神,倏地落地而坐,運功提氣,讓體內真氣迅速流動,貫穿四肢百骸,疏通氣血,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硬是把那股一直往上冒出的氣血給壓下……

    四周,卻安靜得令他意外。

    娃兒不是在哭嗎?是千彤怕吵了他,所以把娃兒給抱走了嗎?

    想著,他這才緩緩地睜開眼——

    莫尋靜靜的坐在他身邊,正抱著娃兒餵奶,不過,與其說她在餵奶,不如說是為了安撫娃兒的哭泣而讓自己的奶頭給她當奶嘴吸。

    見到他醒過來,對他淺淺一笑,騰出沒抱娃兒的那隻手,拿著繡花手帕幫他擦著汗。

    「你又作惡夢了?」已經不知第幾次了,這男人都在夢裡咬牙切齒的對她吼,然後一直摀住胸口,像是很疼很疼。

    她知道,是她太晚回來才害他得了重病,不只身體,連心也得了重病,就算她已經醒過來數月,娃兒也六個多月大,可以自己偶爾靠著東西坐著,用她的牙齦磨啊磨地啃烤餅了,但,他心口上的傷卻還沒復原。

    赫連麒瞅著眼前的人兒半晌,尚未完全回過神來,後來才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一身汗濕,這才起身,長手一伸,驀地把他的女人連同他的女兒給輕輕抱進懷——

    是啊,他又作惡夢了。

    那日,莫尋終於清醒過來,但當時的點點滴滴卻始終縈繞在心懷,怕失去她的恐懼感與那一段時間對她的怨與氣苦,總化為惡夢……

    「我的惡夢又把你們給吵醒了?」所以,剛剛在耳邊聽到的娃兒哭聲的確是女兒茉兒的哭聲沒錯。

    是的,當心愛的女人終於醒過來回到他身邊,他得知了她的本名叫莫尋之後,便幫他們的女兒取名赫連茉兒,因為茉與莫同音,更期許她像茉莉花般的美和芳香,高貴而優雅。

    「是啊,因為你的手亂揮,揮到茉兒臉上去,把她給打醒了,狂哭一通。」莫尋微笑的糗他。「以後茉兒睡在最裡頭,中間隔著我,這樣,如果你又作惡夢手亂揮,會先打到我,不會打到她,這樣如何?」

    赫連麒低眸,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成天就想霸佔你老公就是了,連女兒的醋也要吃?」

    莫尋努努鼻子。「誰說我在吃女兒的醋?你少臭美了!我真的真的沒有你以為的那樣愛你……唔……」

    她的唇被他的唇給狠狠地封住了,他懲罰性的啃咬著她脆弱的唇瓣,又往下輕咬她敏感的頸項……

    第0章(2)

    兩個人中間夾著小娃兒,就這樣吻得有些天昏地暗,直到——

    一隻白白的小胖手啪一聲打上赫連麒的臉。

    不痛,但赫連麒還是停下了親吻愛妻的舉動,完全不敢相信地瞪著那個依然在認真吸奶的小娃兒,她圓滾滾的雙眼很無辜地看著他,像是要完全否認她剛剛才犯下的不孝罪行。

    莫尋噗一聲笑了出來——

    「民以食為天,你妨礙她吃ㄋㄟㄋㄟ了,所以被打活該。」嘴裡雖這麼說,莫尋低頭卻開始教訓小娃兒。「茉兒,這樣不行喔,沒規矩的娃兒,媽咪會打屁股的,知道嗎?」

    又是ㄋㄟㄋㄟ,又是媽咪的,旁人聽了也許會覺得怪,可赫連麒這幾個月也聽習慣了,知道那是屬於她那個年代的說法,久了倒也挺順耳,閒來無事時還會問問她那個年代的事,當成夫妻兩人之間的神秘悄悄話。

    只是,他一直沒問她的是,在她昏迷長達四十九天的日子裡,是否曾經有過回到她那年代的念頭?哪怕只有一丁點?

    他不敢問,不想問,因為怕自己無法承受。

    只能努力愛著她、守著她、寵著她,讓她完全沒有時間去想她的那個世界,也讓她完全不想再回去,心裡只有他和茉兒,最好可以再多生幾個,讓她一輩子都很忙……

    「想什麼?」見娃兒的心緒似乎穩定下來,莫尋把娃兒往他懷裡一放,正要拉好衣襟把衣服整理好,卻見他的眼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雪白裸露的胸口瞧,她紅了臉,趕忙把衣服穿好。「我要去酒樓裡忙了,今兒酒樓裡要辦一場選男秀,真的很忙。」

    她再不走,可能會被他再一次吃干抹淨,她一瞧他那眼神就知道。

    想著,她人已起身,手卻被另一隻大手給拉住——

    「等會兒再走吧,不差這一點時間。」手握得緊,根本不打算讓她走。

    莫尋的臉更紅了,不敢回頭瞧他,怕他那迷死人的眼神把自己電暈,然後就要在床上折騰半天才能走。

    「茉兒在……」她找借口。

    「把她放在搖籃裡行,她又看不懂。」說做就做,赫連麒起身把娃兒抱到房間一角的木製搖籃裡,轉身回過頭來就吻她,大手更是直接把她剛穿好的衣裳又給剝了……

    這一日,吉祥酒樓的老闆娘一直到日上三竿才出現在酒樓裡,唇還有點腫……

    ***

    赫連山莊第二十九代莊主,赫連麒之墓,享年二十八歲。

    墓碑上刻著以上一串字。

    墓前,站著一個一看便知極貴氣的男人,和閻家堡堡主閻浩天並肩而立,男人一身錦衣玉冠,尊貴非常,墓的不遠處則停著一輛豪華大馬車,幾名保鑣侍衛都守在那兒,受令不准靠近。

    「今日我特地送來宮中御食,希望赫連哥哥可以吃得好。」金宿淡淡地說。

    閻浩天深沈不已地看著他。「人都走了三個多月了,皇上您這尊貴之軀,死時拜祭一次就夠了,何苦又來?」

    金宿瞄了他一眼,笑道:「閻哥哥是指朕在葬禮那天做做樣子就罷了,何必又跑這一趙貓哭耗子假慈悲是嗎?」

    閻浩天挑了挑眉。「文武百官雖然明著不敢言,可私底下大家都明白,這人是你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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