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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季巧

    在外逃避了那麼久,她一直以為有些事已經完了、有些感情早已結束了,她也不再是不懂事的女孩、不再是那個日夜跟著他跑的女子,她不要再那麼傻、那麼謙卑地只為獲得他一個專注的眼神,因此她告訴自己,她不愛他,她只愛自己……

    承受地那樣的噬心之痛,度過了寂靜的四年,她認為自己已對他死心了。

    但當她回來,乍見他的第一刻,她卻只能怯懦地選擇封閉起自己的心,怕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湖再次被攪亂,怕心坎深處最在乎、最思念的那個人再次打碎自己的心。她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一顆破碎過、已然修補過的心,她知道自己沒辦法再承受傷痛,因此她對他視而不見,一再說服自己已不存一絲感情。

    但他總能如此輕易撩撥、敲碎她的心防,對他,她總是還沒絕情,就已經心軟……

    「你知道嗎?紀老爺跟我說過,他這輩子只愛過一個女人,不是二夫人,而是你的娘親。他年輕時為了某些原因,在不甘願的情況下娶了紀夫人,就因為那口氣,他刻意冷落妻子,但多年後當妻子斷了氣,他才醒悟自己是愛她的。在二十年的相處裡,他動過心,卻倔強地不承認,他為此後悔了許多年,在後悔的日子裡愛著一個死去的人……」

    聽著鐵銘勳徐徐道出那個她不知道的故事,紀湘立時呆住了。

    「記得嗎?以前你曾罵過我是大呆瓜,自你離開後,我統統承認了,我的確呆、確實笨,我連自己的心意都弄不清楚,明白了一切後,我只知道自己能像紀老爺那麼後悔,卻不能重蹈覆轍。我不能有那樣的遺憾、不能真的失去你,所以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回來。」低嗄地在她耳邊訴說他所有的悔意與情意,他不自禁地把她摟得更緊。

    四年裡他想她、念她、愛她,抱著重逢的期盼,領受了多少空洞與寂寞……

    在他緊窒的擁抱中,她終於崩潰地哭了。

    為什麼每個人都是這樣的?為什麼要到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為什麼要待一切都不能再挽回時,才懂得失去了什麼?為什麼?

    她突然覺得這世間很難懂、人心很難懂,爹對娘原是有著這麼玄妙的感情,到底愛情是否要到死別生離時才會彰顯,好讓當局者明白自己心底最隱蔽的情愫?

    一切都是那麼地難懂,她能把這些事看得透徹幾分?又能明白多少?

    「答應我,這輩子再也不要離開了,你要恨我,甚至要恨我一輩子,那麼請你待在我身旁恨一輩子……」歎息著吻上那濡濕的眼,他瘖啞的字句淨是哀求,他不要再嘗別離的滋味,只要她不離開。永遠待在他身旁,要他怎樣都可以,只要有她在,哪怕她只是單純地站在自己身旁,天曉得那已是一份多大的福氣。

    紀湘泣不成聲,她只能不斷搖頭,無言地告訴他,她不恨他,她很愛他。

    她想要的,自始至終都不過是他的一份專注,得知自她離別後,他一直牽掛著她、惦記著她,而他心裡也一直有她,事已至此,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足了……

    她不必再奢求什麼了。

    「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沒有力氣再等待四年,那太長,太難熬……」

    四年了,什麼都夠了。

    墨荷的話猶在耳邊,是的,他四年的等待,她四年的飄蕩,這四年來的空白苦了他,也苦了自己,過去再多的苦恨、再多的理由也已變得微不足道了。

    真的夠了,他的懲罰、她的淚水,還有他們的折磨……

    「我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但沒有……我從來沒有放下過……」她哽咽著說,陷在這親暱的貼近裡,當她再次崩潰了哭倒在他懷裡,她才發現自己仍是那麼愛他,她愛戀從不曾遺失在過去裡,依舊緊緊繫於他身上。

    「我也沒有放下,我一直守著你,守得好苦……」喃喃低訴著心底的苦澀,他慶幸自己終有機會對她訴說累積多年的情意,他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告訴她、證明自己有多珍愛深戀著她。

    捧起那讓他心碎的淚容,他吻上了她顫抖的唇瓣,輾轉愛憐,百般溫柔,這是他窮盡一生所要守候的真摯深情……

    人生苦短,他們已平白斷送了四年時間,他們都已真切體會到愛情不是拿來思念的,而是把握每個時候恩愛相偎,攜手相伴,直至終老。

    經過歲月的洗練,他們同樣放不開過去深刻的愛戀,以及曾有過的痛苦與掙扎,確立了彼此不變的愛、認定了彼此的心,他們放不下的同時,卻也拾回了他倆的將來。

    終曲

    十天後,嚴奕也是時候離開了。

    來時二人,去時一人,他雖是大失所算,但不要緊,只要她幸福,他便能成全,對她寄予深切的祝福。

    臨行前,在各人忙著幫他打點時,他拉著紀湘走到一旁。

    「嚴少爺,可以啟程了。」

    向王總管點點頭,嚴奕又轉向紀湘。「保重。」微笑著道出最後二字,他唇邊的笑意苦澀,眼眸裡卻流露出片片深情。

    紀湘沒說什麼,只深深地凝望著他,纖麗的小臉寫滿了感激。

    而後嚴奕登上馬車,絕塵而去。

    「他跟你說了什麼?」走到紀湘身旁,鐵銘勳輕問。

    方才看著他倆摒開眾人,逕自站在一角相談,不知怎的,這幕瞧在他眼底,讓感到有些不悅。

    「他呀?」睜大眼眸,紀湘甜笑起來,視線依舊盯著遠方的馬車。「他說我隨時可以到蘇州去,又說假如我被某人欺負了,還有他能依靠,我可以去投靠他,他還說——」

    「你不會有機會到蘇州去!想都別想!」忿然打斷那些刺耳的話,他斷絕她所有離開的念頭。

    瞥了瞥他那難看臉色,她無奈地輕歎,思緒仍停留在與嚴奕離別的傷感中,目光再次飄到遠方,那張溫雅的俊容隨之兜上心頭,她不經意地道:「其實他陪我回來,是想來提親的……」

    是的,嚴奕待她還是那麼溫柔,儘管當日她摒棄了所有顧忌,對他坦白,可他沒有死心,不介意她過去的種種,仍想著要娶她。

    他的確是個很好的人,可她就是沒辦法對他生出愛意,在拒絕他的同時,只能深深感謝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將銘記在心一輩子。

    聞之,鐵銘勳臉容一凜,神色驀然變得難看至極。

    似是眷念的神情與語氣教他咬牙切齒。「你別老是想著他!」雖然早知道嚴奕對她有意思,但如今得知他竟是對她動了婚嫁念頭,這教他不能接受,儘管嚴奕已走,可他還是感到氣惱。

    啊,他幹麼一臉氣憤的模樣?

    眨眨靈動的眼,紀湘不解地看著他,腦筋一轉,霎時明白他因何事懊惱,嬌嫩紅唇悄悄逸出笑。

    「我好餓喔,咱們去吃糖葫蘆好嗎?」綻出燦麗的笑容,紀湘挨上他壯健的胸膛,撒嬌似地抱住他手臂,膩在他身旁。

    陰霾般的憤懣瞬間掃清,鐵銘勳馬上攜她往南門而去,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的了,他不能讓她餓著。

    「咱們去拜訪張伯好嗎?他看見你回來,說不定會幫你做糖葫蘆。」勾起寵溺的笑,他不禁輕撫她的臉。

    既然她吃不下別的糖葫蘆,那麼他會想盡辦法,為她弄來她喜愛的「張伯糖葫蘆」。

    「好啊!就算吃不到他的糖葫蘆,去看看他也不錯啊!」紀湘贊成地點頭,畢竟她自小與張伯存著一份情誼,也想去關切一下他老人家的近況。

    嬌憨的笑靨教他心戀不已,不自覺更握緊了她的手,他的眼、他的心為她洋溢著無盡甜蜜與幸福。

    在繁盛熱鬧的市集中,他們始終緊緊相隨,人潮打不散他專注的目光,喧嚷驅不走她的笑聲,在她歡悅的小臉上,恍恍惚惚間,他眼前浮起了一段段溫馨美麗的片段,他溫柔的眸光漸漸加深……

    將來成婚後,他會每天給她煮上一碗紅豆湯,就像她當初那樣為他洗手做羹湯,用心煮出滿碗濃郁芳甜相思意,平日就算他有多忙,也會抽空和她逛街買糖葫蘆。

    她愛桅子花,而他在茶莊後園那片土地上種滿梔子花,每日悉心澆灌、關切照料。花開了,就讓她摘個夠,花枯了,就讓她待在他身旁,等他繼續為她灌溉出新的花兒。

    日月流轉,花開花落,就這麼、就這樣,一起走到盡頭。

    —全書完—

    零雨其蒙茗香濃季巧

    當初快畢業時,同學開始丟履歷出去,他們都找相關科系的工作,而我卻死命要找編輯的工作,不停給出版社和報社丟履歷。

    我念的是土木工程系。

    完全跟編輯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學歷,想也知道,我找工作的過程有多淒酸。

    畢業將近十年,毫無意外地,我沒有找到任何機會當編輯。

    這些年來,我所丟的履歷上百,但面試的機會卻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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