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慕璇
詹芸喬深吸口氣，抬頭面對項羿軍，眼底儘是一片死灰。
「好，羿軍，你要現在談是嗎？那麼我就現在跟你談。我們……分手吧。」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
項羿軍更是眼神凌厲地瞪著她，表情恐怖得像是地獄來的修羅般。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語氣冰冷，然而心底卻因為她的話語亂了方寸，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錯，為什麼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小喬要如此決絕地跟他提分手？
「我說，我們分手。」詹芸喬沒有閃躲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堅定地重複道。
「為什麼？」
「因為我受夠了你把那些電玩遊戲程式看得比我還重，為了工作，你一次又一次地拋下我，我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我要的是一個可以陪我哭、陪我笑，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不會放我一個人自生自滅的男朋友！」
像是崩潰般，她聲嘶力竭地朝他怒吼出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
無所謂了，這段感情靠著她的意志力撐到這裡已經太過勉強，有時候她都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情節，其實項羿軍從來不曾愛過她，否則他為何總是一再地把她冷落在他的世界之外？
「詹芸喬！」項羿軍怒吼著她的名字。
是，他承認自己忙於創業而冷落了她，但她難道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她嗎？
為了給她更穩定的未來，他不斷鞭策自己往上爬，甚至為了完成「聖宇」的要求，他連覺都不敢睡，一心只想早日功成名就，風風光光地娶她進門，而她竟然說他不在乎她！
「就因為我抽不出時間陪你，所以你就認為我不在乎你？」他嗓音極輕，卻隱含著極深沉的痛楚。
「是，你是抽不出時間陪我，但你卻抽得出時間跟黎洛彤約會！」詹芸喬憤怒地指控。
聞言，項羿軍渾身一震，「你都看見了？」
「你承認了？」她臉色慘白，唯一的期盼徹底落空。
不！項羿軍在心中大喊。我跟黎洛彤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但她卻沒來問過他，便私自判了他的刑，甚至連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背叛了兩人的感情！
望著她身上那件屬於男性的運動外套，以及兩人剛才卿卿我我的態度，他不禁猜想，她跟沉至宇已經到了那種階段了嗎？那麼，就算他解釋再多也於事無補，他們兩人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詹芸喬，既然你已經作出了選擇，又何必來問我？如果你認為跟我一在起沒辦法得到你想要的快樂，那我也不勉強你。好，我們分手，從今以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你儘管去追逐你所謂的幸福快樂吧！」
語畢，他像是甩開一個黏在身上的髒東西般，狠狠地拋開了她，冷然地瞪了她一眼後，驕傲地轉身離開。
站在淒澀的寒風中，望著項羿軍冷傲的背影愈來愈遠，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線，詹芸喬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跟項羿軍已經徹底決裂。
空氣中，隱隱飄來一股淡淡花香，她恍然想起，當初項羿軍也是在這裡開口要她跟他交往。
多麼諷刺啊，沒想到他們從這裡開始，也是從這裡結束……
思及此，詹芸喬淒楚一笑，眼中的淚卻不斷滴落，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小喬……」沉至宇緊張不已，她這樣又哭又笑的模樣讓人很擔心。
「我沒事，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她眼神空洞地喃喃低語。
沒錯，這樣也好，與其自欺欺人地拖著一個不再愛她的男人，倒不如趁早分手，給彼此一個解脫。
儘管她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儘管她整個靈魂像是被人掏空了般，但她也不願在愛情中委曲求全，就怕愛到失去了自我，最終落得連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可悲局面……
站在「奇巖」的電梯裡頭，詹芸喬面容蒼白、臉色憔悴，眼下還掛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自從那晚項羿軍離開她的公寓之後，她便開始陷入失眠的狀態。
她試著喝熱牛奶、試著數羊，甚至在半夜三點拖著疲累的身子做起瑜伽好讓自己能快快入眠，但是儘管身體已經疲累不堪，只要她一閉上眼睛，過往的記憶就會如同狂潮般洶湧地朝她襲來，讓她怎麼也無法入睡。
更慘的是，今早項羿軍突然來電說要跟他們討論前幾日創意小組提出的修改腳本，偏巧他們已經跟另一家業主約好提案，無法更動時間。於是總監便要她這個負責企劃的代表去跟項羿軍討論，之後在向他回報。
想到待會兒只有她一個人面對項羿軍，就讓詹芸喬頓覺壓力好大。隨著樓層指示燈不斷低跳動，她居然荒謬地希望電力突然中斷，好讓她困在電梯裡頭，永遠不要去面對項羿軍……
只可惜，上天並沒有聽到她的請求。「叮」的一聲，電梯到達十八樓，詹芸喬無奈地歎了口氣，明白該來的總是躲不過。
在通報過後，詹芸喬來到項羿軍的辦公室，從他一臉不壞好意的笑容，她知道眼前肯定又有一場艱辛難熬的戰役要打。
揚起專業的笑容，她惺惺作態地跟項羿軍點頭寒暄，說些言不及義的場面話。
然後，她話鋒一轉，正式切入主題，詢問他看完修改後的廣告腳本有什麼意見。
然而項羿軍只是輕蔑地笑了笑，便將前幾日提案的廣告腳本扔回桌上。
「詹小姐，這就是你們這幾日修改之後的成果？」
「是的。」
「嘖嘖，我真是太佩服你們了！」項羿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沒想到你們竟然可以把已經夠爛的廣告腳本改得更爛，它本來還只是在谷底苟延殘喘，但被你們這麼一改，這個腳本已經被打到十八層地獄，永遠無法翻身了！」
聽見他極盡挖苦的嘲諷，詹芸喬蹙緊了眉頭，「請問項執行長對我們修改過後的腳本哪裡不滿意？」
儘管臉上還維持著客套的微笑，但在心底，她早就拿起烏茲衝鋒鎗狠狠地掃射他千此百次了。
「這支廣告腳本的意境太抽像了，很難讓讓人一眼就明白重點，台詞也太文縐縐了，又不是在考國文。還有……女主角的衣服穿太多了，你們應該增加幾幕女主角出浴的畫面，不然玩家會抗議的。」
聞言，詹芸喬翻了翻白眼，這個男人！
他根本就是假借廣告之名，行大飽眼福之實！也不想想，這次廣告的代言人是黎洛彤，他還真不介意讓自己的女友在螢幕前賣弄性感，造福全台灣的男性同胞。
壓抑住胸口沸騰的情緒，她耐著性子跟他溝湧。「項執行長，上次提案時，你希望廣告能夠呈現霸氣十足的震憾感，但我認為僅僅使用千軍萬馬的畫面太過平凡，而風雲變幻莫測的意象可以塑造出戰爭前的緊張情勢，以及勝負難分的戲劇張力，若是再加入女主角出浴的畫面會非常突兀。」
「喔，詹小姐，你的理由可真多，我花錢是請你來幫我解決問題，而不是製造問題的。身為一個專業的廣告人，不是應該盡量滿足業主的要求嗎？怎麼我說一句，你回了我十句？看來我還是另尋其他優秀的廣告公司算了，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還讓你改得這麼不甘願。」語畢，項羿軍還刻意瞥了一下手上的名牌機械表，一副她是來浪費他寶貴時間的不耐表情。
「你——」詹芸喬氣得胸腔劇烈起伏，恨不得衝上前去狠狠揪住項羿軍的衣領，大聲質問他到底要怎麼耍她才滿意？
當初是他先腳踏兩條船跟黎洛彤在一起，對她的死活不聞不問，現在憑什麼來她面前耀弄揚威，一副是她欠了他的樣子？
突地，一抹劇烈的刺痛從她的胃部傳來，詹芸喬倏地擰緊眉心，難受地彎下身子。
見她突然神情痛苦地捧著肚子，項羿軍心頭一緊，不自覺地脫口問道：「小喬，你怎麼了？」
「……沒事。」詹芸喬極力忽略胃部的疼痛，輕描淡寫地帶過。在職場上示弱求同情不是她的手段。
聞言，項羿軍惱火極了。瞧她疼得額頭都冒出冷汗了，分明是正忍受著極大的痛楚，幹麼在他面前逞強？
他當機立斷地起身攫住她的手腕。「走，我送你到醫院！」
「可是我們還沒討論完——」
「不必討論了，就照你這次提的腳本拍好了！」其實她這次提出的腳本他很滿意，畫面使用許多寓意性的手法，給人的印象相當深刻，最後一幕將軍全身浴血仍執拗地撐著長劍，傲然地站在染成血紅的暮色下的畫面，更是深深地撼動人心，他相信拍出來的效果絕對會很棒，但不刁難她幾句，他就是不甘心呀！
詹芸喬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必討論了？那你剛才一直挑我毛病是故意的嗎？」
「我是看你身體不舒服，才大發慈悲讓你回去跟公司有個交代，不然那些垃圾我還真不想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