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安琪
「當然不是。」秦晴不禁失笑——答案正好相反。
她淒涼一笑。「我是人,當然也有私心、妒心,我也會想要獨佔您,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您是尊貴的二皇子,而我只是個地位低下的宮女,我有何資格要求呢?難得婷玉妹妹仁慈寬大,願意與我姐妹相稱,共同伺候您……
讓我繼續待在您身邊,就是我求之不得的莫大幸福,我哪還能貪求更多?所以啊,我很感激婷玉妹妹,當她是我的恩人。
求求您,請您好好對待婷玉妹妹,同對我一般珍惜她、愛護她,好嗎?」秦晴淒然哀求,句句誠懇。
段子訓沉默不語,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好像直到今日,他才真正體會到她掙扎、痛苦的心情。
原來,她竟把與自己搶丈夫的趙婷玉當成恩人。
許久之後,段子訓丟下一句:「再說吧!」然後便掉頭離開房間。
「二殿下——」秦晴追出去想阻止他,卻忽見大批持刀護衛,湧入段子訓的寢宮內,將他團團圍住。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秦晴驚駭得岔了氣。
「這是在做什麼?」段子訓傲然詢問,神情依然冷漠。
「二皇子,您涉嫌勾結刺客,企圖暗殺太子,我們奉太子之命,前來捉拿二皇子!」護衛統領上前宣佈。
「不!不可能!」秦晴想也不想地衝上前去,奮力阻止對方。「請各位護衛大哥詳細查明,二殿下,不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此乃太子之命,我們只是秦命行事,告罪了!」
說完,他們就用力推開秦晴,帶走了段子訓。
「二殿下——」秦晴爬起來想追過去,但已來不及了。
他不是這樣的人,她很清楚。
他不是會為了權勢而殘害手足的人,為何大家都不相信他?
她要救他!
她一定要救他出來。
秦晴心中做了個決定。
她一咬下唇,邁開步伐,朝太子寢宮奔去……
第9章()
段子訓窩在簡陋陝小木床的一角,因為身下木板床的堅硬不舒適而低聲暗咒。
那傢伙!他最好就把事情一次辦成,別枉費我受這活罪……
吱!
他忽然聽見外頭有人打開門,然後,是看守他的牢頭在說話。
「你進去吧!我是偷放你進來的,所以只能讓你待一天,知道吧?」
「我知道,謝謝牢頭大哥。」
這聲音——
段子訓猛地從木床上坐起,正好看見牢頭再度落鎖,而監牢裡,已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著那過去兩年來天天摟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朝自己一步步走來,段子訓從一開始的不信、懷疑,到確認,最後整個人激動得跳了起來。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瞪大眼,不敢置信他的小丫頭,竟也把自己弄進天牢裡來了。
「我來陪二殿下您呀。」秦晴朝他一笑,彷彿他不是在監牢中,而是在他自己的書房。
「這兒不是你應來的地方,快回去!」段子訓喝斥她。
秦晴置若罔聞,小手忙碌地從自己帶來的竹籃裡,取出一盤盤美味的菜餚。
「這兒吃睡都不妥貼,您一定餓了吧?我帶了些您愛吃的酒菜進來,您快來享用。」
這裡甚至連張桌子也沒有,害她只能把酒菜放在地上。
尊貴的二皇子,怎麼過得了這樣的日子?
秦晴鼻一酸,眼淚差點落了下來。
不過,她堅強地把淚逼回去。
現下段子訓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只會哭哭啼啼的、毫無助益的女人。
「我叫你快回去,你沒聽見嗎?」段子訓暴躁地在她身旁兜圈子,活像一隻受困的老虎。
如果換作其他時候,秦晴可能會忍不住笑出來,但現在她不敢笑,也沒心情笑。
她決定不讓他看她的哭臉,他在裡頭已經夠煩了,她不能再讓他更煩。
「只有一天。」秦晴跪坐在鋪著草梗的地板上,仰頭望著段子訓,然後淒然勾起唇,淺淺微笑。
「牢頭大哥,只答應讓我在裡頭待一天,明天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誰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趕我走,為什麼不把握這最後的一天,讓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呢?」
秦晴終於忍不住哭了,她低著頭,落淚如湧泉般不斷落下。
她好捨不得他被困在裡頭。
她好捨不得……
「傻瓜!哭什麼?」沉默片刻後,段子訓在她身旁盤腿坐下,如往常那樣,揉揉她的腦袋,罵她傻氣。
「你不知道,我現下已是企圖謀反的重罪犯吧?萬一給人察覺了,豈不是連累了自己?」
「我不怕!只要能和二殿下在一起,我什麼也不怕!」像怕他不信似的,秦晴一個勁兒地猛搖頭。
「那萬一我將被處死呢?難不成你也要陪著我殉葬?」他輕啐一聲,笑她真是大傻瓜。
「當然!二殿下若死了,秦晴也不會獨活。即使到了陰曹地府,秦晴也要跟在您身旁服侍您!」秦晴握緊雙拳,眼中透著堅強的意志,神情即嚴肅又淒涼。
段子訓是個不容易感動的人,總覺得這世間太多虛情假意。
但此刻,他感覺自己眼眶發熱,不熟悉的液體,威脅著要潰堤而出。
「真是笨死了!說你傻,你還真傻,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你跟著我下陰曹地府幹什麼?難不成是奴性堅強,死了也要當人奴婢?」他開口責備,語調卻微微哽咽。
秦晴朝他一笑,眼睛含淚的開口。「是,我是奴性堅強,但我只當二殿下您一人的奴婢。您到哪兒,秦晴就跟到哪兒,有您就有秦晴,若是您不在了……」
她頓了下,吸口氣道:「那也沒有秦晴了。」
「傻瓜!」段子訓除了這句話,不知道還能怎麼說她。
甘願為另一個人犧牲至此,他還真是沒見過。
以前在書卷上,他讀過一段對情的描述: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當時,他還嗤笑那是傻子說的話,世上沒人肯為了他人犧牲性命的。
可誰曉得這世間還真的有,而且,那人就在他眼前。
他忽然惶恐,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擁有這個小女人的愛?
忽地,他不忍再折磨她。
段子訓握住秦晴的手,對上她的眼,嚴肅地說:「秦晴,你聽著!我會出去,無論如何,我一定會離開這裡,再回到你身旁。你要等我,知道嗎?」
「嗯!」秦晴喜極而泣,又是哭又是笑的。「我相信您,我一定會等您的。」
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若說自己能離開,那他就一定能離開,她相信他!
「好。」段子訓嗓音沙啞地命令:「現在先過來,讓我好好吻吻你。」
*
二皇子意圖謀反,指使刺客暗殺太子,遭捉拿下獄之事,震驚整個大理皇宮。
宮裡的人,日日夜夜都在討論這件事,無人不感到驚訝。
「沒想到二皇子看來冷情冷性,結果竟是個野心分子吶……」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噓,小聲點!當心讓人聽見了……」
幾名碎嘴的宮女太監,緊張地察看四周,幸好沒人在附近。
「不過真想不到,不只二皇子野心勃勃,連他身旁的人也無情無義呀。」
他們所說——正是趙婷玉與秦晴。
趙婷玉這未過門的二皇子妃,在段子訓下獄當天,就連夜趕回家,可能是怕遭受牽連。
可二皇子的貼身女婢秦晴,也在他被捕隔日,就忽然失去蹤影。
大夥兒猜測,她們應當是怕受波及,所以趁夜逃出宮去了。
段子訓身旁的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在他有難時逃得不見人影,尊貴的二皇子若是知曉,只怕也要大歎三聲。
可是沒想到,這場大戲恁地精彩,不過幾日,天牢那邊,又傳來二皇子被無罪釋放的消息。
原來刺客背後的主謀另有其人,真正的叛徒,其實是太子身邊的敖公公。
二皇子是無辜的,他的入獄,全是配合太子所演的一場戲。
冤屈得到平反,一時間,當初碎嘴批評他的人,都因為誤會他,而暗自感到心虛愧疚。
不過最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當段子訓回到寢宮,發現秦晴不見了的時候……
「人呢?」段子訓站在空蕩蕩的臥房內,卻看不見他思念數日的人兒,臉上頓時湧現怒氣。
得知趙婷玉躲回娘家,他毫無感覺;可秦晴不見,絕對是他無法忍受的。
「呃……那個……」路公公支支吾吾,一段話說得七零八落。「秦晴……可能臨時有點要事,來不及交代,就突然那個……這麼地……」
「說、重、點!」雷電烏雲已出現在段子訓臉上,眼看著就要狂風暴雨。
路公公倒抽一口氣,不敢再有隱瞞,什麼全都招了。「秦晴她——不見了!」
「不見了?」段子訓頓覺眼前一黑,厲聲問:「她怎麼會不見呢?說!」
「呃……就您……入獄第一天,秦晴就整天不見蹤影,也不知是去了哪裡……」
「繼續說。」那天的事,段子訓知道,她是到天牢裡陪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