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葉小嵐
舒波起張眼,未褪盡的麻醉讓她還有些昏沉。
「你還好吧?」他緊張的問,瞧見她臉上、手上、身上都有傷口,讓他一顆心揪得緊緊。
她無法回話,只能虛軟無力的搖頭。
「她是誰?」樊雲止不死心的問。
看弟弟緊張得面無血色,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八成……不,十成十是女友之類的關係。
「我女朋友!」雖然已經離開醫界,但樊雲歇仍出於本能的查看了一下點滴,觀察她的心跳與呼吸狀況。
賓果!
樊雲止繞到另一端,好就近打量弟弟女朋友的模樣。
嗯,這女的長得……會不會太俊了些?
尤其當弟弟的手握著她的手腕測量脈搏時,很明顯膚色就是比弟弟的黑了兩度;她的下顎線條略微剛硬,鼻樑過於高挺,兩道長眉英氣逼人,眼雖然只有微張,但已可看出細長的眼形俊俏有致,內雙的眸深邃迷人,只要稍微裝扮一下,送上表演舞台,絕對可以迷死一大堆女人。
這……樊雲止詫異的眼輪流在兩人之間來去。
一個像T,一個像gay,卻意外湊合在一塊兒,這也算是另一種天作之合?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樊雲歇沒好氣的放下舒波起的手,「請閉上你的嘴,廢話不要多說。」
舒波起的外在如鋼,包裹著她小小的柔軟心思,她很堅強,但不似外人以為的那般堅強,她也是會受傷,也會因為一句無心的話而心痛,可就算痛了,她也會逞強的假裝沒這回事,他都瞭解,不希望因為他哥哥的一時口快,而刺中了她的脆弱之處。
「你很重視她。」樊雲止雙手環胸,「不過媽似乎很討厭她。」
樊雲歇不解抬頭,「媽跟她又不認識。」
「但我聽說媽在急診室的入口處大喊著不收這名傷患。」
為什麼?樊雲歇擰眉深思。
「看樣子你女友有事情瞞著你喔!」樊雲止口吻帶著幸災樂禍。
這時,隔壁床鋪的病人來了親友,喳喳呼呼的吵鬧聲打破了寧靜。
「請安靜點!」樊雲歇不悅轉頭。
親友雖然降低了音量,仍是讓小小的空間變得吵雜。
「需要嗎?換單人房?」樊雲止很「貼心」的問。
「求之不得!」他可不想讓他最重要的女友無法在一個安靜的地方養傷。
***
既是自家的醫院,自然毋須任何轉病床的手續,直接就把人送入舒適的單人病房,而且還是等級最高的尊爵病房。
除了有最舒適的電動床,還有液晶電視、冰箱、遊戲機、最新一期的書報雜誌,浴室內還備有全新的盥洗用具,沐浴用品皆是百分之百有機植物製成,香味濃郁得可讓鼻子過敏的人噴嚏狂打直喊救人。
三餐是飯店廚師親手烹調,下午三點半,個人專屬的護士還會推車入內,上頭放滿既營養又不失美味的糕點飲料,礦泉水還是遠自法國空運來台。
舒波起此時才知原來樊家的醫院是有名的貴族醫院,單人病房收費嚇死人,她住的這間尊爵病房只須五天就花掉了她一個月的薪水。
她終於明白,為何樊夫人會對她趾高氣昂,以不屑的口吻說她不配跟樊雲歇在一起。
「喝點水。」水晶杯內裝盛透明晶瑩的雪山泉水,遞到再次清醒的她眼前。
她接過,啜飲了一口,微涼的泉水有著難以言喻的甘甜。
「現在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樊雲歇問。
「現在還好。」傷口隱隱作疼,但可以忍得了。
坐在床沿的他,撥開覆蓋她視線的劉海,在她的額際與臉頰均有碎玻璃造成的傷口,大塊的紗布讓他膽戰心驚,當下有股衝動脫口而出——
「辭了吧!」
「辭了什麼?」
「司機的工作。」
聞言,舒波起沉下臉。
「我不要!」
「這工作太危險!你一整天開著車在路上跑,有了這次的經驗,只要你上路我就無法安心。」
「這只是偶然的一次意外!」舒波起不平道:「平常人開車有幾個沒出過小車禍?這意外是提醒我下次要更注意,不是因噎廢食。」
「我就沒出過車禍!」樊雲歇嚴厲低吼。
「那你是一個例外,但我當貨車司機這兩年來,也只出過這麼一次車禍啊!而且又不是我去撞人的。」
「開車在路上,最讓人無法防範的就是別人撞你。」他喘了口氣,「我不想提心吊膽過日子。」
「我不會答應你的『命令』!」舒波起老大不爽,「你自己都討厭父母強迫你了,為何你要強迫我?」
第0章(2)
「至少我的工作不會出事。」
「誰知道!」她怪叫,「說不定突然電線走火,辦公室燒起來,或是員工對你不滿,拿刀砍你,也搞不好波波貓突然有了生命,動手掐死你!」
「波波貓有生命?」
「對!因為你竟然變成暴君想左右我的工作,它替我不平!」
「波起,我是很正經嚴肅的。」
「我也是很認真的。還有,」她環顧四周,「你為什麼讓我住進這什麼高級病房?我只是一介平民,月薪四萬而已,我住不起。」
「是我的要求,我全權負責。」
「不要拿錢來壓人!」她生氣的喊,因而牽動傷口,仍不顧一切的說出心裡話,「你跟你媽媽一樣,以為有錢就可以擅自替別人做決定,完全漠視別人的想法,自私鬼!」
「你認識我媽?」哥說得果然沒錯。
舒波起倔強抿唇,撇過頭去不想看他。
「你怎麼跟她認識的?」樊雲歇握住她的肩,「說啊!」
「是我去找她的!」樊戴麗青走入病房,隨意將肩上的披肩往沙發一放,雙手環胸環顧四周,「不是很有種的說要換院嗎?結果是從不用加錢的健保房換到高級病房啊!」
她話中的諷刺明顯,就連樊雲歇都能輕易的聽出這兩個女人果然早就交手過。
生平最激不得的舒波起當下拉開被子,就要下床。
「你要去哪?」樊雲歇忙按住她的手,暫且先將滿腹疑惑吞回。
「我要離開!我不要在你家的醫院住下!」她寧願死在街頭,也不要躺在這受人冷嘲熱諷!
「讓她走啊!本院本來就不歡迎她,尊爵病房本來就不是她住得起的,花得還不是你的錢,這下還敢說什麼貨車司機是好職業?如果不是巴上我兒子,你住得起嗎?」
舒波起氣得幾乎咬碎一口貝齒。
她抬首準備反譏回去,卻看到樊雲歇已先動手拆掉她臂上的點滴。
「我帶你走。」他脫掉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身上,將人整個打橫抱起。
「雲歇!」樊戴麗青氣沖沖的擋在門口,「我是叫她走又沒叫你走!」
「我早在兩年前就離家出走了。」樊雲歇正色道:「如果媽無法認同我,也不能認同她,那我就一天不回家。」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說話!」樊戴麗青氣炸了。「我是你媽,講話語氣放尊重點!」
「你要求我尊重之前,是不是該懂得尊重我,懂得尊重我的選擇,懂得尊重我的女友?媽——」—他語重心長,「我不是不愛你,不是不想回來孝敬你,但你一直逼我走,我別無選擇。」
樊戴麗青被說得啞口無言,但又不甘願就此住口。
「那她有什麼好的?她那麼平凡普通,依你的條件可以選擇更好的對象……」
注視她的目光越漸冷沉,樊戴麗青的嗓音逐漸變弱了。
「隨便你!」她踩著怒氣沖沖的腳步走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以後就會知道誰才是對的……」
對於母親的固執,樊雲歇無奈的歎口氣。
親子之間的對峙,在溝通無效的情況下,恐怕也只能交給時間來解決了。
離開病房,被抱在他懷中的舒波起輕咬著下唇,唇角透露一絲絲被支持的喜悅,但仍裝做不豫的問:「你不是跟你媽一樣很反對我的工作?」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她怎麼聽都一樣啊!
「我媽反對,是她對人的社會地位懷有極大的偏見,而我反對是因為我被你出車禍一事嚇到了。」樊雲歇長吐了口氣,仍是驚魂未定,「當我接到非萼的電話時,我的腦袋是空白的,全身像被巫婆施了定身術一般,恐怕連心臟都忘記跳動了。那種感覺我很怕再來一次,所以我才衝動的要你辭職。」
「可是我不會辭職。」
「我知道!如果波波貓真的有了生命會動手掐我,我還是不會放棄我的玩偶事業。」他就愛能為人帶來歡樂的事物。
「噗!」舒波起忍俊不住笑出聲來。「波波貓怎麼可能會有生命!」想也知道是她為了反駁而胡扯的嘛!
「其實我真的看過它動。」
「你不要嚇我!」長眸眨動驚恐。
她可不要半夜睡到一半,看到波波貓開口跟她打招呼啊!
「後來才發現原來是員工養的倉鼠偷跑出來,躲進陳列架,四處亂跑,害我們以為波波貓真的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