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黎孅

    廣告商是雜誌收入的最大來源，廣告商會跟他買廣告，衝著的就是「CHARM」的銷售數量。

    李曉瞳的家族企業，雖不是「CHARM」最大的廣告商，卻也排行前三，一旦一家企業砍預算，其他廠商難保不會跟進，因此，「CHARM」跟廣告商討論的業務，向來是宋祈親自處理。

    「噢，你是指那些慘兮兮的銷售量嗎？我想想我哥怎麼說的……哎呀！對，強弩之末。」李曉瞳粲笑講著殘忍的話語。

    宋祈沒有生氣，看著那張美艷依舊的臉龐，思索了一會兒後，他放掉手中的鋼筆。

    堅定銳利的眼神，瞪著她。

    李曉瞳臉上的笑容，漸漸的不再那麼自若，反而顯得侷促不安。她斂起笑容，心裡開始低咒派她來送死的哥哥和弟弟，還講得那麼好聽，說什麼要她來磨練磨練，其實是沒人想面對宋祈那雙盯著人時會讓人感到壓迫的恐怖眼神吧！

    「好吧、好吧，其實是我父親認為，你這一年來的緋聞實在太少了。」李曉瞳攤手，說出父親派她來的原因。

    「所以？」他等著後續。

    「還所以呢？就是這樣啊。」

    有沒有這麼離譜的事情？廠商砍預算，就只是因為雜誌負責人上八卦新聞的次數不夠頻繁？

    但是，對方的顧慮其實不無道理。

    宋祈堅持「CHARM」不走腥膻路線，不以爆八卦為賣點，而以優異的文章及時勢潮流做主打，他的企圖，是創造一個多樣化的出版集團，不只是局限於「CHARM」現在的營運方式而已。

    但不可諱言，緋聞這種東西不管好的、壞的，都有助於銷售量的提升，因為有報導，就會有人氣，有人氣就會有買氣，這是不變的定律。

    說來諷刺，三年前他與李曉瞳分手時，當月創下的雜誌銷售紀錄，到現在都還沒被打破過。

    「嘖……」思及自己這一年來的沉潛，再加上他實在想不到跟他製造緋聞的對象，他啐了一聲。

    「我今天來，只是負責把這些話帶到而已。下半年，若銷售量沒有更大的起色，屆時我父親就會砍預算，你還有半年的時間可以挽回。」

    「什麼鬼？」他忍不住發出低咒，深覺對方反覆無常。

    「好啦，正事談到這邊，我要跟小良吃中飯了。」忙完公事，李曉瞳決定離開，還不忘快樂的跟宋祈說一聲，將會帶走他的得力助手。

    「瞳。」

    「幹麼？」李曉瞳東西已經收拾好，人早已起身將手搭在門把上，若是宋祈晚一秒鐘喊她，她人早就不見蹤影。

    「聯誼。」宋祈憋了很久，才把那兩個字迸出齒縫。「……別去。」

    「what？」她聽錯了吧？他是在挽回她嗎？「我聽不見。」

    「我叫你聯誼——」知道她是故意，明明聽見還故意裝作沒聽見，宋祈心裡不免有氣。「想去就自己去，別拉其他人當你陪客，你這種個性怎麼一直都不改？」

    對，他聽見了，聽見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硬是要拉著杜宣良去聯誼。

    「上回宣良跟你去聯誼，被個男人瘋狂跟蹤，這次你又想害她一聽到電話鈴聲就害怕嗎？」不想還不覺得有什麼，越想他就越覺得一肚子火。

    「噗哧！」被罵了，但李曉瞳卻笑出來。

    「很好笑嗎？」瞪著她，他感到火大。

    「當然好笑啊！我是指你的反應。」李曉瞳感興趣的雙手環胸，看著發火的宋祈。

    在她印象中，宋祈從來不對她發火，即使兩人交往時她是一個再怎麼任性的女友，也總是讓著她。

    「你這什麼話？」

    「啊，你知道為什麼當年我突然跟你分手嗎？」李曉瞳突然語調輕快的說道，提起三年前她死也不告訴任何人的分手內幕。

    「我有跟你說過嗎？我跟小良是高中死黨，我們在台南念同一所女中，鄉下學校有很多鳥啊、昆蟲之類的東西，她一直很喜歡那些小生命。有一回打掃時，班上有人發現一隻兩個巴掌大的蝴蝶，同學們鼓噪著說要拿來做標本，但是她偷偷把蝴蝶放走……」

    述說過去事跡的同時，李曉瞳觀察著宋祈的表情，發現一提起好友，宋祈的表情就會變得很微妙，為此，她笑容加深。

    「你啊，在聽到我高中、大學、出社會後做的瘋狂事跡時，總是對我笑，一副像是在說我是個傻女孩的樣子。

    「但是，我跟你說小良的事情時，不論是三年前我們交往的時候還是現在，你都會像現在這樣，露出溫柔又心疼的笑。」李曉瞳好整以暇的環著胸，看著笑容瞬間消失的宋祈。「那時我就想，我永遠不可能像小良一樣，溫柔又善良……雖然那時的我們很快樂，但是我們之間的事我比誰都清楚。外人看來，是你遷就我、讓我，但事實上，你是個很難動搖的男人，我們……終究不會有結果。」她是嬌嬌女，是個好強的女人，喜歡男人順著她的意，掌控欲旺盛，而宋祈也是這種人。

    「你現在的意思是？」宋祈防備地揚揚眉。

    「還裝傻？你是很希望我點破嗎？」李曉瞳實在很受不了，翻了個白眼給他。

    「我們都是喜歡別人聽自己說話的那種人，與其傾聽別人的心事，我們更在乎自己的事情——一開始我們有話聊，那也只是最初的相互吸引而已，但時間久了，個性太像的我們有一天一定會憎恨彼此。

    「上回小良被聯誼的對象糾纏，你說是誰幫她把對方趕跑的啊？你再不做點表示，這週末我可是要把她帶去聯誼了喔，你都不知道，小良對自己超沒自信，但是像她這種溫柔善良、善於傾聽，反應又有點天真可愛的女人，最受那些王老五歡迎了，她啊，搶手得要命……」

    「好了、好了！別講了，你閉嘴。」宋祈投降地要求停戰。

    他撫著額頭，挫敗的呻吟，他的行為模式原來已經被識破了。

    被前女友點破真的很不是滋味，他愛上了一個不該心動的女人——前女友的姐妹淘。這可是兄弟們公認最難攻陷的女人類型。

    他誰不看上，偏偏看上了曾經把他失戀後的頹廢全看盡眼底的女人。這下子，誰來告訴他，他該怎麼解決這棘手的問題，才能讓杜宣良相信，他看著她時，想著的人是她而不是他前女友啊？

    第3章()

    早上十點十五分，向來是宋祈進公司的時間。

    習慣性的，他會在進辦公室前先在助理桌前停留一下，拿今天的工作流程，詢問在未進公司前有沒有找他的來電，並交代助理要注意的事項。他維持著這樣規律的生活，已長達五年。

    杜宣良這個女人的定位，多年來一直都是「下屬」這個安全的位置，讓他不會有機會多想，他習慣了她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樣自然，理所當然。

    自然到他已經練就能一眼就看穿她的情緒，例如她今天微笑的表情不夠自然，眼神帶著惶惶不安——

    「昨天熬夜了？你看起來精神很差。」宋祈盯著她的臉，關心的話脫口而出。

    一個男性上司，會這麼「自然而然」的關心女性下屬嗎？

    當然不可能，宋祈太晚發現自己對杜宣良的感情，早已不只是單純的上司對下屬。

    一聽他這麼問，杜宣良在心中暗自叫槽，怎麼他的眼睛這麼利？「早安。」一如以往的早晨，她對進門的上司道早，順手交出前幾天審核過的夏日慶典企劃案，以及下個月專欄的文章，故意忽略他的問題。

    「早。」看她幾眼，宋祈接過文件，把她的文章擺在上頭，打算進辦公室後先行閱讀。

    其實，杜宣良的專欄已經不需要他看過後再行決定刊登與否，他已完全授權她負責專欄的部份，但拿文章給他看、聽他的指點，是她多年來的習慣。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熬夜了嗎？」見她沒有回答，宋祈不死心地再問。

    「沒，我只是沒睡好。」杜宣良含蓄地回答。

    「發生了什麼事？」不進辦公室了，宋祈把資料夾在腋下，視線與她相對。

    啊，又來了，不能看他的眼睛。宋祈的眼神太有魄力，盯久了，她就會把實話講出口！

    「沒……」她想閃躲，但他發出悶悶的質疑聲。

    「嗯？」淡淡的一聲，就讓她不敢轉移視線，掌心冒冷汗，像小學生一樣眼睛不敢亂瞟。

    唉，宋祈這一點真的很討厭，總是有人不信，像他這種對員工大方又隨和的老闆，怎麼會沒人騎到他頭上呢？還不就是因為他的眼神太具威嚇，誰敢在他那雙利眼下說謊？根本辦不到嘛。

    「就……上週末……」

    她嚅囁的開口，只講了四個字，宋祈就爆掉了，還幫她接話。

    「曉瞳又硬拉著你去聯誼？」他不是已經講過了嗎？怎麼那個女人還……

    轉念一想，宋祈醒悟了，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