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蘭心
「當家,這該怎麼辦?」總管急得冒汗,這是官府第一次打算搜查慕容家。
「這應該又是那位六公子所為。」如果她猜得沒錯,這些僅是序幕,好戲還在後頭。只是,這個六公子怎麼會知道組織的秘密,難道對方派了奸細混入慕容府?
若真是如此,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將奸細找出來。
「當家!」總管的驚呼讓她回過神來,這一瞧,向來沉靜的她也不禁瞠目。
一隊人馬步伐一致的朝慕容商運走來,為首的男人翻身下馬,紅色盔甲上有一個「沈」字。
這一身裝扮,已經讓她猜出來者何人,是沈家軍,朝中重臣沈落璋的部隊。
聽說軍事大臣連續遇刺,已經引起這個老狐狸的注意,稟明國主要親自緝拿刺客。
這麼說,天譴組織連沈落璋也惹上了?
「慕容當家,奉沈大人之命,特邀當家過府,說明一下有關軍事大臣被刺殺一案。」說話的人正是剛剛趕來的沈家軍副將。
「當家……」總管急了,一眾弟兄也是憂心的瞧著她。
「別亂了腳步,清者自清。」她這句話提醒了總管別露出馬腳。
仰首望了眾人一眼,她淡然的踏出一步。「好,我隨你回府。」
知府派來的人得知來者是堂堂軍機處中樞大司的手下,當下也不敢造次,任由慕容臻越過他們,跟上對方。
藍知逸看著她昂然凜傲的表情,心底有那麼一點的欽佩。在這個時候,面對末知的壓力,她還能夠不慌不忙、從容不迫的應付,他欣賞她的鎮定。
她陡地停下腳步,回首剛好迎上他略帶深意的眸光。她沒有說什麼,但是他瞧清楚了她眸底的隱憂。
「請放心,我會看好三位小公子。」
抿了抿唇,她隨著沈家軍離開,留給他淡淡的疑惑。
他竟明白她的心意?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學會了從她眼神中,讀出她的想法?
雖然這不見得是一件壞事,但他在乎的卻是另外一點。她把照顧三個小鬼的重任托付給他,一再的表明對他的信任,可是他卻沒有預期中的高興。
這是為什麼?看著漸行漸遠的她,看著陷入愁雲慘霧的慕容府,他想露出得逞的笑意。但是,嘴角一勾,他的眉兒卻輕輕蹙起。
一想到她的眼神,他的胸口似乎被一股力量擠壓著,雖然不難受,卻讓他覺得不自在。那種因為面對她而變得不自在的感覺……讓他笑不出來。
他一定是累了,肯定是累了,不然他不會有如此奇怪的感覺。
***
事情暫時平息之後,藍知逸回到自己的房裡,支著下顎陷入沉思。
昨天夜裡,趁著刺客作亂,他潛入慕容臻書房內的密室。在那裡,他發現了許多有趣的事物。
她將每次刺殺任務的過程,詳細記錄在冊子裡。只要翻開冊子,他就能清楚知道天譴組織在何年何月,刺殺過什麼人物。
她很大意。也許,她沒有想過有人能進入她的密室,他就是那個她算漏的人。
不僅如此,她還是一個缺乏謀算的首領,仔細閱過她記錄的冊子,不難發現每次的任務,都是由花效言一個人策劃的。
換句話說,只要失去花效言這個軍師,她這個當家就解決不了難題。
所以,趁著那個娘娘腔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利用「六公子」之名製造危機,就是要看她如何收拾殘局。
接下來,他要斷去她的翅膀。那雙翅膀,就是花效言這個人。
一切將會很順利的進行,因為單靠密室裡找到的資料,他已經掌握太多她的死穴。以他的聰明才智,很快可以拉她下位,結束「天譴」組織的傳奇。
但是……
「為什麼我……笑不出來?」他勾起嘴角,卻仍舊無法暢快的笑。
一開始,他就視她為敵手,擊敗她,是他證明自己實力的途徑,也是讓他能夠得到認同的方法。但在密室中所見的一切,卻讓他有些猶豫。
密室裡,最吸引他的不是那本記錄了暗殺行動的冊子,而是擱在床鋪上的那些女人衣裳。
「女人的衣裳,女人的頭飾珠釵,女人的胭脂水粉。」他記得一清二楚,當時他還相當震驚。「你以男人的身份當上大當家,但是到最後,你無法捨棄的,卻是身為女兒身的自己?」
她喬裝成男人,蒙騙了許多人的眼睛,藉著男人的身份得到了名和利,她得到了許多別人得不到的東西,這樣的她理應放棄「女人」的身份。
「如果你不是捨棄不了,為何你會將那些女人用的東西,收藏得如此妥善?」他喃喃自語著。
看著那些一塵不染的衣裳和飾物,他不由自主的想,一個本該待在閨中、備受寵愛的慕容千金,為了不讓家族基業落在外姓人手裡,被迫女扮男裝,擔起當家的重任。
這其中也許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委屈,也許,她追求的不是當家的權力,她只是默默的接受命運,為年幼的侄兒扛下一片天。
她對三個侄兒的守護和關愛,他瞧得一清二楚。也許一開始,她就沒有想駕馭別人、威脅司徒家地位的心。
她只是肩負當家的責任,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殺行動中,守護著慕容家的一切。
藏在冷峻面具下的孤獨和惶恐,會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一股叫做「同情」的感覺湧上,讓他雙手交握,斂眉歎息。
但是那份同情沒有維持多久,窗外飛入的信鴿讓他回過神來。解下繫在鴿子身上的信,他一瞧,眉頭緊擰。
「天譴組織今晚會有行動,務必阻攔。」是司徒家的當家,也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大哥所書。
他當即冷笑。「只懂得差遣我辦事,真是無能。」
只要他除去了天譴組織這顆絆腳石,父親就會對他另眼相看,甚至還允諾會讓他坐上司徒家當家的位子。這個無能的大哥,等著瞧吧!
為了讓九泉之下的母親感到安慰,他不惜一切也要坐上當家的位子。
這不惜一切,包括對付慕容臻。就算已對她生起同情之心,但他不能因為婦人之仁,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眸光變得陰鶩,他將信箋燒燬。「慕容臻,這只能怪你生在慕容家。」
為了阻攔天譴組織今晚的行動,他必須先將接下來的計劃稍作修改,但是他不急,反正他已經得到了她的信任。
拿起一張紙,他以毛筆畫下許多奇怪的圖案和符號,反覆的推敲。他時而陷入沉思、時而露出微笑,直至夕陽西下,他才放下毛筆,微鬆一口氣。
倏地,一個人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藍、藍老師!」
「總管?」連門也不敲,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他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總管。
「當家回來了!但是,她和大少爺吵得快要把房子給拆了!」
他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想起了大哥交代的事情。時辰來到,就讓他先去瞧瞧慕容臻和慕容栩到底是怎麼了。
隨著總管的腳步來到慕容栩的寢居前,他遠遠就聽到了裡頭傳來的怒喝。
尖銳高昂的怒喝,不用多說,必定是來自大發雷霆的慕容臻。
他一跨進去,雙眼就瞠得老大。
房間裡,一片凌亂,有點像是被竊賊光顧了。
「你太放肆了!」慕容臻一怒之下,手一拍,一旁倒楣的桌子頓時啪啦一聲,斷成兩截。「我不許你這麼胡來!」
「你憑什麼管我?別以為你真是慕容家的人!」同樣氣焰高張的慕容栩喊著,換來藍知逸的驚訝。
什麼意思?慕容栩好像說……慕容臻不是慕容家的人?
「你只不過是我爹好心收養的一條狗……」慕容栩使盡全力吼了出來。
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慕容臻在怒不可遏之下,甩了他一巴掌。
第6章(2)
***
「慕容當家,我可以坐下嗎?」
慕容臻坐在院子的涼亭內,看著天空揮出的最後一抹光芒,沒有回答藍知逸的話。
他乾脆在她身邊坐下,學著她默不作聲的瞧向美麗的晚霞。
「他說,要離開慕容家,出去闖一闖。」好半晌,她才願意開口。
今天發生的事,已經耗去她不少心神。先是在沈家軍面前,費盡心思的掩飾澄清,再來是上知府大人那裡,以慕容世家的勢力,成功讓知府大人暫時退兵。
花了好幾個時辰,精疲力竭回來之後,竟然聽見慕容栩說要離家出走……
這些年來,她從不怕艱難,但她最怕的就是慕容栩剛才說的那句話。
「我以為自己已經做了很多,但原來我沒有做好。」她突然間很想把這些話說出來。「可笑。」她拿起酒壺,將金黃色的液體倒入瓷杯中,豪邁的灌入口中。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一杯又一杯的灌酒。
他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別喝太多。」酒能澆愁,但是,她這是在灌酒,會很傷身。
「我不會讓自己醉,今晚有大事要辦。」她勾了勾唇,本該是微笑的弧度,看起來像是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