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古靈
難怪老爸會那麼生氣,可是憑良心說,看上去真的不像ㄋㄟ,不管是那個害死他姊姊的女孩子,還是那個女孩子的媽媽,都不像「殺人兇手」,反倒像是「殺人兇手的被害者」,如果不瞭解事實說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吧?不過這種事交給老爸就行了,他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責任就是:玩!
於是容宇凡低頭專心玩他的戰爭遊戲,轟過來、炸過去,而容惜蓮也繼續沉思,又像是在等待什麼……來了!
弔詭的眼神一閃而逝,容惜蓮回復慣常的淡漠,冷靜地看著辦公室門在兩下禮貌的敲門聲後自行打開來,老裘德森進入,關上門,慢慢走到辦公桌前坐下,誠懇地目注容惜蓮。
「京子告訴我一切了。」
「哦?她告訴總裁什麼呢?」
「她說你們在讀書時代曾交往過七年,彼此深深相愛,但後來她不得已嫁給別人,你無法諒解,對她滿懷怨恨……」停頓一下。「容,是她對不起你,但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也有自己的妻兒了,何苦再惦記著這份怨恨呢?」容惜蓮嘴角微勾,像在笑,又像在嘲諷。「然後呢?她還有說別的嗎?」老裘德森遲疑一下。「她還說,當年她自己一個人帶孩子回台灣等候換心,想起對你的虧欠,就想去找你談談,希望你能諒解她的不得已,不料一見面你就跟她吵,吵到忘了你女兒一個人睡在樓上,而她已經會自己翻身,還會爬了,當你終於想到這點而上樓去察看時,你女兒已摔到嬰兒床下去了,於是……」
他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你把一切都怪罪到她身上,說是如果她沒有去找你,你女兒就不會死,所以是她害死你女兒的,容,我認為你這種想法實在……」
霍地,容惜蓮放聲狂笑,老裘德森愕然噪聲,再見容宇凡竟然也在笑,好像他說了一個他們父子倆都覺得很好笑的笑話,卻只有他這個講笑話的人不知道笑點在哪裡?
好半晌後,容惜蓮才停下笑聲,又恢復冷淡的表情。
「你相信她?」語氣平淡的就像是在問說:你吃飽了沒?
老裘德森眉頭緊皺。「容,我知道對你女兒的死,你有罪惡感,但也不能因而怪罪到無辜的人身上,你……」夠了!
才聽兩句話,容惜蓮就知道老裘德森不但被那個女人的外表騙了,也被那個女人徹底洗腦了,他的話,老裘德森根本聽不進去,既然如此,他也懶得多說了。
「那她有沒有告訴總裁,她跟我是大學同學,也是商學系的高材生?」
「呢,這她倒沒提到。」
「那麼,我可以告訴總裁,她應該比令郎更有能力接下公司,只不過……」容惜蓮徐徐落下半眸。「她只有守成的能力,沒有開疆拓土的魄力,不,她連往前進的膽量都沒有,所以她頂多能撐個五、六年左右,之後公司就會開始走下坡,一路降到谷底,這點,總裁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終於察覺到不對了,「你的意思是?」老裘德森不安地問。
「我早就說過了,我太太跟兒子都想回台灣,而我……」容惜蓮的神情極為冷漠。「只想做大學教師……」老裘德森臉色大變。「等一等,你……」
「我要辭職了,總裁,」抬眸,容惜蓮冷冷地與老裘德森四目相對。「按照公司的規定,我會在今天把辭呈遞出去,兩個月後正式離職。」
「不,你不能這麼做,我不同意!」老裘德森嗓門提高了。
「我已經決定了,總裁。」容惜蓮堅定地道,不為所動。
「你……你……」老裘德森急得滿頭大汗。「告訴我,你要如何才願意改變主意?」
「改變主意?」容惜蓮目光一閃,再次掠過一絲弔詭的異光。「那也不難。」
「快說!」
「總裁可以讓人事經理接下公司,那我就會留下來,直到他不需要我為止。」人事經理韓特,也就是老裘德森的第四個兒子,換句話說,容惜蓮只願意協助韓特,而拒絕為亞特工作。老裘德森兩道灰眉緊緊地攬了起來,深深凝視容惜蓮好半啊。「因為京子?」
「對,因為她,這輩子,我永遠都無法原諒她!」所以,她想過好日子?別作夢了!
老裘德森離去十五分鐘後,敲門聲又響,容惜蓮嘴角嘲弄地一撇,先把容宇凡的椅子再拖近一點,保護性地探臂環住兒子的肩,再揚聲回應。
「進來。」進來的是京子——徐莉雅,也是他預料中之事,他臉上沒有半絲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她走到辦公桌前。十年不見,她依然是個溫婉嫻靜的女人——表面上,難怪亞特會被她騙去。「惜蓮,好久不見,你好嗎?」她不安地扭絞著兩手。
「你認為呢?」容惜蓮反問。「好了,招呼打過了,說你的來意吧!」
徐莉雅猶豫一下,輕輕歎了口氣。「惜蓮,請體諒我……」
「別老是重複同樣的話來浪費我的時間,」容惜蓮不耐煩地打斷她。「請直截了當一點!」徐莉雅又歎氣。「惜蓮,你報復我報復得還不夠嗎?當年,因為你,江家和徐家都容不下我,出門買個東西也被人指指點點,連曉妍要上幼稚園,都沒有一家肯收她,最後我只好躲到南部去。一年後,一個到台灣出差的日本人對我一見鍾情並向我求婚,我立刻答應他,只為了想換個沒有人認識我的環境,改名換姓重新再來過……」
她苦笑。「那個日本人,整整大了我二十歲……」
「你要怪我?」容惜蓮冷笑。「怎不想想,如果你女兒不害死我女兒,會有那種後果嗎?」
「曉妍那時候才五歲,」徐莉雅反駁。「她根本不懂事啊!」
「但她聽得懂你的話,」容惜蓮提醒她。「所以,一切都要怪你,為什麼你要對她說那種話?」
「我……我只是好不服氣、好不甘心,為什麼你就不能分一點愛給曉妍?」
「你又為什麼不去叫應該疼愛她的人分一點愛給她,反而要我這個跟她毫無關係的人分一點愛給她?」
「……」張嘴,無言以對。
「為了你兒子一條命,犧牲了我爸爸和女兒兩條命……」容惜蓮冰冷的眼神筆直的刺向辦公桌前的女人。「你以為我輕易就能夠忘記嗎?」
「可是,我已經受到懲罰了呀!」徐莉雅激動的道。「我嫁到日本不到半年,又跟著日本丈夫調職到美國來,之後他就常常因為工作不順利而打我出氣,我想跟他離婚,可是離婚之後我又能到哪裡去?」
她抹著淚水。「於是我只好盡力忍耐,直到一年多前,我認識了亞特,亞特同情我,願意幫助我,可是我丈夫不肯離婚,還變本加厲的痛打我,兩個月後,我丈夫喝醉酒從樓梯上跌下來摔斷了頸子,我的苦難才算結束……」
「所以你決定好好抓住亞特,」容惜蓮的語氣充滿了嘲訕的味道。「這麼一來,你的將來就有保障了,你和你的孩子都可以過好日子了!」
「我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嗎?」徐莉雅哽咽。「我已經受夠苦了啊!」
「那是你的報應,你沒有權利抱怨!」容惜蓮毫不容情地說。「為了你自己,你總是不擇手段的犧牲別人,直到現在,你依舊是如此!」徐莉雅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她對老裘德森說的謊言。
「我……我是不得已的。」她吶吶道。
「那麼,我也是不得己的,」容惜蓮神色更形冷漠。「你要抓住亞特過好日子,請自便,但我絕不會留在這裡成就你的幸福!」當天,就在下班前十分鐘,他就直接到人事部遞出辭呈了。
容惜蓮下班回到家,才一眼,孟吟夏就注意到他的表情很恐怖,冷硬得嚇人,就連容宇凡也不斷向她使眼色,示意要她小心一點,千萬別踩到老虎的尾巴。
老虎尾巴?
踩?
哼,看她怎麼剪掉老虎的尾巴!
孟吟夏悄悄彎起一抹狡滑的笑。「阿蓮,我剛剛顧著看書,忘了時間,現在要煮飯了,可是瑄瑄還沒洗澡,你可不可以幫她洗一下?」幫瑄瑄洗澡?
瞬間,僵硬的黑臉就像熱奶油似的融化了,「好。」聲落,容惜蓮已迫不及待的步向女兒的房間了。
「等等,等等,你至少要先換下西裝吧!」孟吟夏啼笑皆非的追在後面。
十五分鐘後,容惜蓮已換下西裝在幫女兒洗澡了,而孟吟夏則一邊做菜,一邊審問兒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那個……」
不過十來分鐘,容宇凡就把一切交代清楚了,事情並不複雜,重點講一講就差不多了。
「原來如此。」孟吟夏低喃,菜刀用力剩下去砍下雞翅膀。「好,我知道了,記住,老爸正在氣頭上,你干萬不要隨便跟他提起這件事,我會找機會問問他,我們是不是真的要回台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