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文 / 席絹
「你也不過才長我兩歲,恐怕生不出我這麼大的一個『孩子』吧。」他聲音打鼻腔裡哼出來,充分表達了他的不爽。
不料他的哼聲非但沒有嚇著她,讓她收回這不恰當的評語,反而笑得更愉快,一張美麗的臉彷如百花綻放般的讓人看了忍不住暈眩。他一時被迷去心神,忘了自己想討論的重點為何,就這樣靜靜看著她,也被她的笑帶著笑了起來。
只好搖搖頭,想著果然這話題不適合拿來跟女人討論,女人的視角永遠不可能跟男人相同。
雖然依然沒有結論,但心情並不挫敗。面對一個愈看愈賞心悅目的女人,哪個男人會因為話不投機而感到浪費時間,深深感到挫敗呢?
她的美麗居然不會教他看膩、她的笑容讓他感到愉快,忍不住因為她的笑而跟著笑起來。這實在太難得了,尤其是,她並不是他見過最美麗的的女人。比她好看的,他見得多了,但會讓他想約見下一次的美女,目前卻只有這一個。
這個美女,雖美,但不是最美,沒有太好看的學歷,談吐溫柔卻不能說有深度,穿著還算有品味卻比不上常見的名門千金那種高雅風範。
總之,不是太美、不是太優、不是太出色,而且,最致命的缺點是──她有過兩次失敗的婚姻記錄,而且她大他兩歲!
但她令男人覺得放鬆且舒心!從沒有女人能讓他如此感覺自在。
*正式認識她的第一個月,他覺得她是個溫柔的女人。
認識她的第二個月,他總有好借口隔三岔五地約她出來喝茶吃飯,說不清是基於什麼心態,可能僅僅是覺得她的溫柔很純粹,覺得她的美麗很耐看吧。
認識她的第三個月,約她出來已經無須借口,他們成為朋友。他開始跟她訴說自己目前最大的苦惱:結婚。然後交情從「朋友」朝「好朋友」邁進。
李正棋從來沒有想過可以跟女性友人暢所欲言至此。他認識的女性,除去親戚與單純的同事外,就是可以調情交往的對象或像朱婷琳那樣的同學兼朋友,可以合作的事業夥伴或對手。這些女性,他或許會無比包容,也會在嘻哈玩鬧裡保持著戒慎,隨時評估著對方的言下之意以及商用價值,從不放鬆任何一個眼波流轉下的可能意緒……在女人面前,他從來沒能徹底放鬆過。
直到遇見這個女人。
她不是商場上的人,她把他當小弟弟看待,她對他無所求,她更不知道身為一個被?李正棋?承認的朋友,相當於提供了她進入名門社交圈子的門票,多多少少都能獲得一些好處的。她什麼都不知道,或許是笨得不會打探,也或許是本就無心更上層樓。總之,每次相會,總是她在聽他說,而她只是帶著大姐姐式的目光包容著他。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至今快要半年,這樣的相處方式,從未變過。
她在他面前非常自在,對他笑得毫無保留。當然,也是天性的關係,她玩不來心機深沉那一套,若想玩也會被他一眼看穿。
她是個相對單純的女人,但那並不表示她沒有心事。但她卻從來不曾向他說過一句──尤其李正棋還知道,她近來飽受第一任前夫糾纏之苦,已經快兩個月了,卻還能在每次見面時,聽他說話,對他微笑,絕口不提自己的煩惱。
她把他當弟弟看待,所以不認為自己的煩惱應該讓小弟弟跟著擔心。她不會把他當依靠,反而樂於當他的知心大姐姐……這是一個很安全的關係。剛開始,李正棋也是很滿意於這樣的。
但現在……這個女人快要成為他的苦惱之一了……他漸漸有了這個不妙的預感。
眼下,他只有兩個簡單的選擇:再不約她出來,結束;或繼續下去,淪陷。
「雅湛,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兩個人走在校園裡時,因為實在帥得太秀色可餐,又常常焦不離孟,於是被華人校友戲封為『連璧』?」
「嗯。」點頭,表示記得。
「不過因為本人姓李,而不姓夏侯,只好忍痛婉拒這個美稱。」
「嗯哼。」那個正好姓潘的美男子眼睛微瞇,等著不姓夏侯的李姓男子把葫蘆裡的藥給倒出來。
李正棋雖然頭皮有些發麻,但還是勇敢地迎著好友的目光,說道:
「我們兩個人,得到『連璧』這樣的雅稱,實在有些愧不敢當的。所以,咱也就不沽名釣譽了,就來點務實的詞兒來見證我們的情誼天長地久才是最為理想的。你說是嗎?」潘姓男子臉色不為所動,連個哼聲也沒給,靜靜等候。
「雅湛……呃,你覺得……比起『連璧』這種不切實際的詞兒,還不如讓別人稱我們為……『連襟』,你覺得是不是更好一點?」
「連襟?」眉頭終於高高揚起,盛載著不可思議的疑問。
既然已經起了頭,接下來就沒有那麼難以啟齒了。李正棋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道:
「是的,連襟。事實上呢,我打算成為你最新一任的姊夫。」
「這是……已成為定局的事呢,還是你未來的計畫?」雖然非常非常驚訝,但潘雅湛並沒有立即追問李正棋何時跟他的大姨子結識,甚至交情深厚到足以論及婚嫁,他向來是個務實的人,對聽故事沒興趣。
「我計畫讓它成為定局。」他向來說到做到。
「喔……」潘雅湛斟酌了下,澹澹告誡道:「但願你不會認為讓一個已經離婚過兩次的女人再次進禮堂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不看好我的成功率?」
「正棋,你知道童家大姊的前兩任丈夫是什麼樣的人嗎?」
「當然知道。第一任是知名的電子新貴,財富榜上的暴發戶,高掛商業八掛雜誌新富排行榜上的七十二名。專業上很強,生活很低能,根本就是個白目愣頭青。在尾牙上被一個小明星隨便就給勾引去,毀了婚姻,如今酒色財氣玩了一圈見完了世面,打算回歸家庭,所以又來纏前妻求復合。第二任是個英俊風流的醫生,出生醫生世家,說起來還是朱明理家的親戚。因為跟女病人偷情被女病人的丈夫抓奸成雙,賠了很多錢出去,面子也完全掃地,如今還被流放在國外躲羞。童詩手上的所有財富,三分之二來自第一任丈夫的贍養費,另外三分之一來自第二任丈夫的贍養費以及她父母的保險理賠。足夠她非常優渥地過完一生。」
「你瞭解得很透徹。」潘雅湛承認他知道的還沒李正棋多。
「當然,我想跟她結婚,自然要徹底瞭解她的一切。她那兩次的婚姻對像太爛,正好對比出我的傑出優秀誠懇。」無視好友的自吹自擂,接著道:
「那你瞭解她不想再離婚的心願嗎?」
「我怎麼可能不瞭解?」李正棋最擅長的就是人心的透析。更何況──「我結婚也不是為了離婚啊。事實上這一年多來,我唯一苦思的就是如何締結一樁牢固的婚姻,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完全不在你設定的標準之內,事實上,差很遠。」
「但我想娶她。」李正棋聳聳肩。他當然知道得為這個決定付出什麼,光他母親那關就會非常難過,更別說其他人了,但這都不能阻止他或教他改變主意。
「好吧。我能為你做些什麼?」看好友雖然笑得一如平常的輕佻邪氣,但眼中那勢在必得的光芒,證明他的決定已經堅決到上帝降臨也改不了。潘雅湛也不想多說什麼,只這麼問著。
「祝福我就行了。」當然,如果他能回去策動潘太太,在童詩面前給他說些好話,那就更好了。李正棋非常明白童家一個姑媽三個姊妹裡,誰的話最能影響童詩,自然是那個被童詩認定為童家最聰明女人的童瑤了。
「如果你真能讓童家大姊點頭下嫁,這聲祝福到時—定奉上。不過現在,我得先做一件事。」潘雅湛將一旁待機中的筆電打開,在鍵盤上打出一串字。
李正棋繞過辦公桌,站到潘雅湛身邊,好奇他在搜尋什麼。
「你上T大網站做什麼?」
「找一些短期在職進修的相關資訊。」
「在職進修?」聲音微揚。
「我一向只專研商事法,民法方面只修過幾個學分,瞭解得並不精細,而且還是在美國修的。我認為有必要挪出一點時間回學校進修,務必將台灣的民法好好研究透徹,以備不時之需。」抬頭,對好友溫和一笑:「尤其,對手也是學法律的,更該謹慎以對。」
「……靠!」啞口無言了良久,李正棋只能鬱悶地號叫一聲。
「結婚果然不簡單。」還在努力將童家大姊變成李太太的李正棋有時不免這樣感歎。
「如果太簡單了,怎麼對得起你這一年多來的茲茲唸唸?」身為一個被煩得很辛苦的苦主,潘雅湛這樣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