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席絹
在她少數幾次盛裝陪丈夫出席宴會的場合,她被介紹為潘太太,然後一臉欣然地接收各方女性同胞妒忌的眼刀,每一聲「潘太太」都叫得酸溜溜。其實更切實的稱呼應該是「潘雅湛的管家了」一這是她目前對自己的認知與結論。
當然,如果他們不是還固定每個月有幾天做做床上運動的話,她差不多就真的要以為自己成了管家了。
激情是隨著婚姻的年份在遞減的,不管這個男人有多麼年輕、多麼精力旺盛。
乏味……這是她目前對床上運動的評語,相信也是他的感想。
一邊呆呆想著雜七雜八的事,一邊整理衣物,動作雖然慢得像蝸牛,但終究還是收抬完畢了。一天二十四小時,她總是有太寬裕的時間去耗著,卻沒有太多的事可做,於是整個人也愈來愈懶了。
她站在更衣室的全身鏡前看著自己,一張清水無脂粉屬於居家奼女的臉,還算有幾分麗色,卻因疏於妝扮而平澹無奇。幸好膚質一向不錯,也捨得拿潘雅湛賺來的鈔票去美容院揮霍,從頭到腳地保養著,總算還不致於落了個人老珠黃的憔悴模樣。
她當然知道自己打扮起來是很人模人樣的,就是因為帶得出去,所以但凡有必要攜伴的場合,潘雅湛才會願意帶她同去。但她同時得承認,自己這樣的姿色,比起潘雅湛的「天生麗質」,還是敗了。不說容貌了,光是他身上散發的那種神采奕奕、氣宇軒昂的氣質,就是她遠遠不及的了。
他旺盛得像日正當中的太陽,而她並不是月亮,甚至不是星子,頂多是黑夜裡的烏雲吧那樣頹唐暗澹得教人無言以對。
「這樣下去可以嗎?」她問著鏡中的自己。
然後有點自嘲地笑了笑,不明白怎麼又在犯傻了。
若說,是她斷送了他愛情的各種可能,失去了挑選人生裡與他比肩的女子的機會,她不也一樣嗎?她的愛情,也在十八歲那年失去一切的可能性啊。
「也許,是太閒了吧」她伸自手指,描繪著鏡子裡那張沒有神采的臉,絞盡腦汁地想讓大腦說自一些有深度些的話,或者讓表情擺自一點足以代表有「深沉」的樣子努力了好久……大概有三分鐘吧。
然後「唉!」又是一聲舉白旗似的歎息。
轉身,懶洋洋地走自更衣室。她想,去午睡一下好了。
今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設定鬧鐘,因為不會有人回來吃晚餐,所以她睡到餓醒過來的話,可以直接把剩菜加熱來吃。
沒什麼事要做,今天可以不用自門了,耶!
拉開被單,將自己拋進被寓裡。睡吧。
剛從會議室走出來,潘雅湛還沒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就在茶水間的門①遭遇到一張笑得很春風滿面的臉,並被那張臉阻擋住去路。
「嗨,雅湛,我回國了,星期六晚上來參加我的接風宴吧!」
「也不過跑到新加城出差三天,接什麼風』」潘雅湛將手上的資料台上,隨手交給身後的助理,助理朝兩人微微躬了下身,很陡地從那個擋路男的身側越過去,先行回辦公室做事去了。
「嘿,就算三天也是出國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九個天沒見了,老同學一場,你居然沒有像我想你一樣的想我』真是太沒良心了。虧得我人在異鄉,沒事還對你牽牽唸唸。」李正棋裝模作樣地說道,還一手撐著門框一手撫心,像是被傷害得很嬌弱無力的樣子。
「不敢當。」潘雅湛由著好友作戲,雙手閒適地插在西裝褲口袋裡。
隨口問道:「那晚請了誰?」
「就朱明理、朱婷琳、櫥恩慶這些大學損友,你是熟的,難得這陣子大家都在台灣,還有,剛好朱婷琳二十八歲大壽是在下星期一,週六那天就一同慶祝了,所以她會帶幾個女性好友一同過來玩。地點就在我外公家的私人招待所,不怕被跟拍,或被吵鬧到什麼的。」
聽到朱婷琳這個名字,潘雅湛眉頭微乎其微地皺了一下。但也沒說些什麼,轉身走進茶水間,給自已拿了瓶礦泉水。
倒是李正棋揚著眉,直接道:「嘿,人家又有新男朋友了,也一向有分寸,不用對她那一些戒備。我看她是真的對你死心啦。婷琳這個人,除了對你實在太執著之外,實在是個不錯的朋友,你也是明自的。」
「我當然明自,不然不會還把她當朋友。」如果她可以不常常用那雙狂野的大眼對他性騷擾就更好了。這女人總是無時不刻想要勾引他,也直言無諱,公開聲明今生以挑戰他的第一次出軌為奮鬥目標……很煩人,但還不致於需要為此斷交。在商場上,多一個朋友總是多一條路,不用多知心,表面的友好即可,在底限可以容忍的範圍內,絕不輕易與人交惡。潘雅湛不否認對朱婷琳沒有太多好戲,但不說朱明理是他好友之一,光是朱婷琳高超的公關手段,以及她的背景人脈,都讓潘雅湛不會輕易跟她撕破臉。
「我猜婷琳會找來的姐妹淘大概都是她最近努力去認識的豪門千金們,所以我又叫楊恩慶把他們醫院的一些年輕早身漢給叫來,我也約了幾個菁英型的才俊參加我的接風宴,這樣熱熱鬧鬧的一二十個人玩在一起,就當給這些孤男寡女一個相親的機會了。人家豪門千金也愁嫁啊。」說了——大串後,以——句充滿悲天憫人的字句落款。
潘雅湛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問這:「你要回樓上去,還是到我那坐坐?」
「當然是到你那兒,我表哥領著一票人出去開會了,我留守,又剛回來,沒什麼事得立即做,當然要把握時間摸魚。」一臂擱上好友的肩,兩人朝潘雅湛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對了,晚上去打網球吧,我好久沒運動了。」
「沒問題。」
「既然沒問題,那等會是不是該打個電話給嫂子說你不回家吃晚飯?」李正棋見走道上四下無人,問道。
「我本來今晚就不回去吃飯。如果沒去打球,我也會留在公司研宄一些檔桉。」
「研究什麼檔桉?你頭兒有那麼器重你嗎?」李正棋不屑地冷哼。光聽著他打從鼻腔裡發出的嗤聲,就知道他對潘雅湛的頂頭上司是什麼評價了。
「滿器重的,他老人家有旨:若是太閒的話,不妨把「世大集團」法務組從創立之初至今的所有相關契約文件都重新整理歸檔一遍。」潘雅湛臉色如常,沒一點被打壓欺弄的不忿之情。
「你就乖乖地干啦?法務組正式成立四十多年,尤其在電腦還沒有普及的前二十年,資料根本亂七八糟得不像話,就算是那個部門的首批元老也沒有能力將所有檔桉都釐清個頭緒!那傢伙是在整你,這種沒道理的指令,你可以不理他,或者去自訴。」李正棋說完後,想了想,好奇地看著好友:「你不是那種容許別人欺壓的人啊,說吧,你是怎麼想的?」
第章(2)
「反正閒看也是閒著,有什麼關係呢?」潘雅湛笑笑。
「好吧,這表示你是心中有某些打算的,所以才願意去聽從那傢伙的無理安排。不過,話說回來,有必要因為這些不重要的事犧牲掉你的家庭生活?我聽說你現在幾乎只有週末週日才在家吃晚餐。真的是這樣嗎?」
「你又是聽誰說的了?」潘雅湛給了好友一杖白眼,不明自這個天天喊著被他總經理表哥給壓搾得快要過勞死的人,怎麼還有力氣去打聽別人的八卦。到底哪來的閒時間啊?
「雅湛,你覺得你這樣的婚姻生活正常嗎?」李正棋難得正色地問看。
潘雅湛想了想,道:
「相較於其它更光怪陸離的婚姻,我想,我還算正常吧。」
「跟誰比啊?兄弟。」李正棋翻白眼。
「其實婚姻真的也就這麼一回辜,等你結婚了就知道。」
「別一副老生常談的死樣子好嗎?」收回擱在好友肩上的手,李正棋正了正衣冠。
兩人已經走進法務組的辦公室,兩人都一副風度翩翩的白馬王子狀,對所有朝他們行注目禮的男男女女給予無差別的如沐春風微笑,一路收得好感無數,漫聲回應出聲跟他們打招呼的人,裝作正在忙著討論公事狀,直到走進潘雅湛的私人辦公室,關上了門,才又原形畢露一潘雅湛神色疏澹,李正棋憂國憂民。
然後繼續剛才的話題一「雖然你號稱結婚十年,但是你跟你夫人的相處時間加起來甚至不到五年。就算你大學時期她到美國陪讀,可是你住在我宿舍的時間比在家裡多,光依此類推,就可以知道更多時候你們是不會有太多時間相處的。我真是好奇,你們雙方真的滿意這樣的生活嗎'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也慘了吧。」
潘雅湛好奇地看他:「你是婚前恐懼症又犯了,還是更年期到了?幹嘛對我的婚姻品質念念不忘?如果是婚前恐懼症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每一對夫妻的相處方式都是不同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