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凝舞
怕斷翔黑又生氣,她緊張的抱著那一堆擁有他個人味道的衣物,在自以為熟悉卻看不見的環境裡奔跑著離去,然後就——
「啊——」一道弱女子的長聲哀叫迴盪在整座靜寂的城堡裡。
聞聲,斷翔黑本能的走出門一探究竟,原來是夜絮春不慎踩了個空,整個人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好痛……」斷翔黑的衣物散落滿地,夜絮春坐在那一團混亂的中央,忍痛揉著自己受傷的腳踝。
看來是腳扭到了,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
「你受傷了?」斷翔黑走下樓,看著夜絮春問。
面對身旁突然冒出來的關切詢問,夜絮春難以置信地仰起小臉一瞬也不瞬的看著眼前朝她走近的高大黑影,說不出話來。
是他嗎?那個避不見面的斷翔黑居然因為關心她而走出房門了?
「痛嗎?」他再度問道。
雖然夜絮春看不見他,斷翔黑還是與她保持著一公尺的距離。
「嗯……我想是腳扭傷了,都怪我不好……」證實是斷翔黑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在耳後響起,夜絮春這才回答。
她試著要站起身走一走,可是卻站不起來。
斷翔黑看著她接連失敗的舉動,終於不忍心的靠近她,蹲下身低頭說:「我來幫你吧!之前我和管叔也常發生這種事,都已經久病成良醫了。」他不由分說地抓起她的腳踝預備替她治療,還先行向她做心理建設道:「等一下你可能會覺得很痛,不過一下子就會好了。」
夜絮春點點頭表示同意,秀氣的臉頰泛起紅暈。
「斷少爺,您果然是個溫柔的好人……」咬唇忍著痛,夜絮春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以表感謝,但還是因為腳踝過於疼痛而叫了幾聲。
根據她多日來對他的觀察,斷翔黑其實應該是個溫柔的好人,內心十分渴望著有人能多關心、瞭解他一點,不過卻因為某種她不知道的原因而不敢與外人接觸。
如果她能善用這一點的話,說不定可以在短時間內卸除他的心防。
縱使夜絮春討厭如此富有心機的自己,但為了不讓夜玄失望,她選擇以完成委託任務為首要之途。
「從來沒有人說過我溫柔。」斷翔黑覺得荒謬的笑著,站起身,退開了幾步,「好了,你現在可以站起來走動,我想應該不痛了。」
夜絮春先是動動腳,再站起身走了幾步路試試,果真這會兒完全感覺不到半點疼痛。
「少爺,謝謝您!如果您沒有下樓來幫我,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像盲人般伸手摸著地板,將散亂的衣物一一撿回自己的手裡,開心的不斷感謝著斷翔黑。「我就知道少爺一定是個大好人。」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夜絮春的話似乎在斷翔黑的心裡起了某些作用,讓他清楚感覺到自己心裡那道乏人問津的心門在動搖。
他下意識害怕這樣的奇妙感覺,於是利用轉身走上樓來逃避。
「少爺,您要回房了嗎?」
夜絮春的這個問句讓斷翔黑在第二層階梯轉角處頓住了。
「翔黑。」他背對著夜絮春吐出兩個字,停頓好幾秒才又開口:「你應該早就知道這是我的名字,以後直接叫我翔黑就好了。」
這表示他已經越來越能接受她了嗎?夜絮春為此喜上眉梢,感謝上帝沒有讓她這些天的努力付諸流水。
開心的心情讓夜絮春甚至不怕再受一次同樣的傷。
一心希望任務早日達成,她不畏懼的憑著感覺踏出輕盈的腳步追上斷翔黑,空出一手拉住他習慣穿的風衣阻止他離去。
斷翔黑怔然回頭,恰好聽見她溫柔甜美的聲音揚起——
「翔黑,從今天起不管你答不答應,春都已經決定要當你永遠的朋友!」
下一秒,斷翔黑心門上的沉重枷鎖,鬆脫了……
東方泛起魚肚白,早晨的風是沁涼而不寒的。
「唉……」斷翔黑站在可供全身入鏡的大型鏡子前端倪自己,平均每隔五秒鐘就會歎一次氣。
昨晚整夜失眠。
任憑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凌晨三點多他索性走下床,一個人靜靜地看著戴上面具的自己直到現在。
「我這個模樣是不是會嚇到春呢?」他問自己,也正是為了這個原因,他徹夜輾轉得無法成眠。
不知道為了什麼,現在他只要一有空閒的時間,夜絮春的輪廓及她的溫柔聲音就會出現,盤旋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無法合眼的夜裡,他開始幻想著春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春的年紀到底是大還是小?春的臉蛋生得如何?甚至還想過……春有沒有喜歡的人了?
多不勝數的疑問纏繞住斷翔黑的思緒,反正只要是關於夜絮春的事情他全部都想要知道。
就連他自己也很驚訝——曾幾何時,他變得會想去深刻瞭解一個人,去在乎一個人?
「春,我想見你……我好想看看你……」受不了自己衍生出來的重重疑惑,斷翔黑閉上眼睛摸著冰冷的鏡面,依照自己對夜絮春的感覺幻想出她的模樣。
當然,想像畢竟是想像,腦海中的模糊影像一閃即逝,回味起夜絮春身上的陽光味道,斷翔黑忘情的輕語低喃:「春……我喜歡上你了!」
第8章
一大早,昨晚累得倒頭就睡的夜絮春便被鳥兒的歌聲給吵醒了。
看看窗外,旭日在綿延山巒間滯留遲遲不肯升起,朦朧的霧氣也趁她熟睡之際肆無忌憚地跑進她的閨房裡來,讓剛醒來的夜絮春還差點以為自己陷入了迷霧仙境呢!
也許是太久沒有在都市街道上逛街買衣服的關係吧!簡單的盥洗後,眼看工作時間還沒到,她終於受不了玻璃衣櫃裡古典服飾的誘惑,找了一件自己最喜歡的晚禮服偷偷穿上,坐在梳妝台前替自己設計髮型。
自從來到這裡,她就不曾好好打扮過。女人偶爾要犒賞自己一下,不管怎樣總是需要對自己好一點的。
「不知道秋少了我會不會孤單?」看著鏡中的自己,夜絮春本能的思念起遠在台灣的家人。
記得初上大學時,就讀美術系的她因為無聊而參加了創意髮型設計的社團,每次下課回家後,她就會被當時就讀高中的夜曼秋纏住,硬是說要自願當她的實驗模特兒;拜夜曼秋所賜,她的編發技術才能到達鬼斧神工的境界。
「嘻……」想起往事,夜絮春覺得有趣的自個兒笑著。
夜玄說得對,這世上只有親情難能可貴,其他的他們一概都不需要。
突然間,向來不會有人敲的門居然響了起來。
「什麼人?」夜絮春把最後一個髮夾夾好,緊張得不知道身上的衣服該不該立即脫掉,怯生生的開口問。
因為慌亂,她的臉又泛滿潮紅。
「是我。」門外傳來斷翔黑低沉的聲音,「我知道你的房間現在是亮的,所以你不用開門。」
「哦!」是翔黑呀!聽見他的聲音,夜絮春自覺輕鬆不少,至少她不用害怕有人要見現在擅自穿上華服的她。
「春……」斷翔黑困難的開口,首次喊著她的名字。
僅是一個短短的單音,清楚聽見他的呼喊的夜絮春,心頭竟因此而小鹿亂撞起來。
翔黑叫她名字時的聲音好好聽……
「春,你知道嗎?其實我很醜的,所以就算這座城堡裡整天都是黑夜,就算只有我和管叔兩個人,我也會戴著面具行動。」要斷翔黑說出這段話其實不簡單,畢竟他需要提起勇氣來接受與承認自己的怪異和醜陋;他站在門前,雙手因為害怕而握拳。「如果你清楚的看到戴面具的我,會不會因而拒絕當我的朋友?」
為了春,他說出會刺傷自己心靈的事實,卻害怕遭受到她的拒絕。
「我……」該說什麼呢?她和他的關係在一夕之間急轉直下,快到令夜絮春無法言語,卻是又驚又喜。
斷翔黑居然主動找她,並且告訴她這麼隱私的事情,她是應該欣喜若狂的吧?
夜絮春眨眨眼,突然想起斷翔黑正在等候她的回答。
她壓抑住內心的得意,正經八百地說:「不會呀!我怎麼會是以貌取人的人呢?雖然我沒見過你,不過我覺得你就算不戴面具,我也不會怕的!」最好是這樣,那她就可以立即完成使命回台灣和家人團聚。
「真的?」
「當然呀!為什麼這麼問?」
「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醜陋的面孔嚇著你的,所以你只需要先有心理準備知道我是一個戴著面具的怪人就好了。」斷翔黑沒有直接回答夜絮春的問題,他將雙手交叉於背後,忐忑不安的在夜絮春門前來回踱步許久,不斷在心裡天人交戰著自己該不該開口。
彷彿已有隔世之久,他終於定下腳步,用著絕無僅有的認真口吻說:「這是我斷翔黑第一次想要真正的用心去認識一個人,為了這個人,我願意勇於面對自己的缺點,而這個重要的人……就是你!春,我想見你!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