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離婚才說愛

第2頁 文 / 夏洛蔓

    他實在受不了妻子的無腦,若不是心底存有對她的虧欠,想著既然娶了她、誤了她,就該照顧她一輩子,不然,離婚,他何樂不為?

    回房後,他撥電話給她,響了許久,她都沒接。

    以前,他打給她,她總是在第一聲鈴響就接起的,想必,這招「欲擒故縱」也是他母親傳授的。

    他耐著性子再撥,這次接通了。

    「你在哪裡?」他口氣不悅地問。

    她沒有親人能去哪裡?最可能的就是住在他母親娘家經營的飯店裡。

    「我在租的地方,地址放在你的書房桌上,如果律師要拿離婚協議書讓我簽的話,這星期我都會在家,下個禮拜我就要去上班了。」

    「你上班?」他譏笑道,原來她不只有演戲的細胞,居然連情節都編排好了。「你能做什麼工作?」

    「超市收銀員。」梁夙霏要自己鎮定點、堅強點,別受他的冷嘲熱諷影響心情。

    他或許忘了,她自十五歲就開始半工半讀,做過的工作不計其數,沒有什麼是她不能做的。

    「你愛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從不干涉。」他沒把她的話認真聽進去。「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很忙,沒時間去接你,鬧夠了就自己回來。」

    「我既然已經搬出來就不打算再回去。」

    「夠了!」他的聲音沉了幾度,表示他的耐心已經用完。「同一句話我不會說第二次,如果你還要繼續玩把戲的話——」

    「我沒有鬧,也不是在玩什麼把戲,可不可以佔用你幾分鐘時間,請你先閉上嘴,聽聽別人說話!」她急了,不只覺得委屈,更多的是惱怒。

    在他眼中,她究竟有多醜陋、城府到底有多深?

    雷拓駭住,他沒聽過妻子如此「強硬」的說話方式。

    「我也不想一直重複同樣的話,聽好,離婚的事我是認真的,至於離婚手續要簽哪些文件我不懂,這個星期內麻煩你務必請律師跟我聯絡,以後你就不必痛苦地跟我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再見!」

    第章(2)

    梁夙霏一口氣把話說完,慌亂間把電話給掛斷了。

    半晌,她才發現自己手捂著胸口,心跳得好急,腎上腺素激增。

    這可能是她這輩子膽子最大的三分鐘——居然叫雷拓「閉嘴」?!

    不怕、不怕,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重新開始,一旦怯懦便前功盡棄,她不能再委曲求全,不能再為了討他歡心而勉強自己。

    「不管了!」她霍地起身,繼續用力清理早已窗明几淨的「新家」,企圖讓身體的疲累沖淡即將一個人生活的惶然。

    而電話另一頭的雷拓還難以置信地瞪著電話——

    剛剛跟他講話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他不信是跟他結婚三年,比隻兔子還安靜膽小的梁夙霏。

    她不只叫他「閉嘴」,還掛他電話?!

    看來,若不是她真的擁有奧斯卡金像獎影后級的好演技,就是他根本不瞭解他的妻子。

    原來,她也是有脾氣、有個性的。

    雷拓不自覺地微瞇起眼,唇角緩緩勾起。也許,他該找個時間,「親自」跟她談談離婚這件事。

    ***

    「梁夙霏」這三個字,從婚前到婚後,在雷拓的腦中出現的次數少得可憐,誰曉得在她搬走之後,他卻突然對她感興趣了起來。

    結婚沒多久他們就分房睡了,而後一直相敬如「冰」。印象裡,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安靜不多話,但也因為這個優點使得他對她的一切記憶都相當模糊。

    這幾天他仔細回想,會認為她貪圖享受愛慕虛榮,將她歸為母親的眼線,對她的噓寒問暖覺得虛假,一見到她百依百順的模樣就莫名地反感是為什麼?

    雷拓想不起前因後果,好像被人用橡皮擦擦去一大塊記憶,沒有理由,沒有為什麼,結論就是不喜歡她。

    雷拓駕著車前往梁夙霏的新住處,不經意地想起當初娶她的原因,心虛隨之湧現,再怎麼不喜歡她,他都不能否認這場不幸婚姻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嚴格說來,是他利用她,而不是她死纏著他。

    再說,婚後他除了提供給她奢華的生活環境外,他沒關心過她到底快不快樂;對她,他硬得像鐵石心腸般,吝惜給予一點溫暖,生怕她因此得寸進尺。

    最自私的,其實是他。

    車子抵達目的地,雷拓在狹小的巷弄間繞了好幾圈才等到一個停車位。

    停妥車後他來到地址所在處,仰起頭看去,眼前是棟屋齡起碼超過三十年的老舊公寓——斑駁的紅色鐵門,塞滿廣告的信箱,被陽光曬到褪色龜裂的對講機,兩側停放著亂無秩序、阻礙出入的機車、腳踏車……

    雷拓伸出食指按向大門,門鎖壞了,一推就開。

    他不禁皺起眉,對梁夙霏選擇住在如此缺乏管理的公寓感到不悅,她是他的妻子,就算離婚,他也不會讓她委屈至此。

    這棟舊公寓想當然耳沒有電梯,雷拓直接走樓梯上樓,而每上一層他的眉頭就鎖緊一分。

    樓梯間佔據著雜物、各層住戶門口鞋子亂擺一堆,公共空間狹小又昏暗,而且通風不良,凝滯不散著一股難聞的尿騷味。

    在這種地方住久了就算不生病,肯定也要精神不濟。

    他爬上四樓,按下門鈴後,聽著門後傳來趿著拖鞋走路的細微聲響,很快,大門開啟。

    見到雷拓,梁夙霏十分意外,還朝他身後瞄了眼,沒有其它人。「你、你怎麼自己來了?」

    「來看看你住在什麼樣的地方。」他很自然地往屋內走,然後在入門處等著。

    她立刻從鞋櫃內拿出拖鞋讓他換上。

    太長久的習慣,一時很難改掉,即使她已經告誡過自己千萬次,要有點個性,至少在他面前為自己留點尊嚴。

    雷拓只花了三秒的時間便將她的新居一眼望穿。

    小小的客廳,侷促的廚房,唯一的窗戶面對隔壁棟大樓某戶人家曬衣服的後陽台,可以想見就算是大白天也跟現在一樣昏昏暗暗。

    「這種地方怎麼住人?」他略帶責怪地說。「我再另外幫你找房子。」

    雷家有的是土地、房子,她嫁入雷家這麼多年,怎麼沒學到一點投資房產的基本知識?先不提風水,光是這裡的光線和空氣以及左右鄰居的素質,住在這裡神不清、氣不爽,人怎麼會健康,生活怎麼能如意?

    「這裡離我工作的地方近,而且租金便宜,已經簽了一年約,先住一陣子,等工作穩定後再說。」她不意外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雷拓會給這地方如此糟糕的評價,但她瞭解他並非財大氣粗,純粹是成長環境使然,有那麼點「不知人間疾苦」。

    「還住一陣子?」他覺得不可思議。「你能住得慣?」

    他以為她已經吃慣山珍海味,住慣舒適豪宅,出入有司機專車接送,不可能回頭再過苦日子,顯然這次他又猜錯。

    「一個人住,這裡夠了。」她溫婉地笑說:「而且,以前在育幼院,七、八個人擠一間房,現在這樣很不錯了。」

    這次,雷拓從頭到尾直盯著她看,她臉上沒有勉強,沒有作戲,有的是一股安貧樂道的坦然。

    「以前是以前,現在你是我的妻子,」他將盯著她的視線移開。「我會叫助理幫你找間合適的公寓。」

    她既已搬出來,看來也鐵了心要離婚,他不會再多說什麼,不過,怎麼可能真的對她置之不理?

    「謝謝你,真的不需要。」梁夙霏為他這句也許並沒有其它意思,只是脫口而出的話感動不已。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約她,那是一個接近聖誕節的週末,他見到她穿件薄薄的短外套,一開口便責備她逞英雄、不怕冷。

    當他脫下自己的長大衣覆在她肩上時,那份關心讓她胸口淌過一陣暖流,同時,她便已愛上了他。

    她十三歲時失去所有家人,十五歲開始半工半讀,十七歲便離開育幼院一個人生活,雷拓是她第一個喜歡的異性,她太渴望擁有家庭、擁有家人,以至於盲目到忽略兩人之間的種種差異。

    她跟自己的「想像」戀愛,跟自己的「夢想」結婚,如今夢醒,徒剩惆悵。

    「我很能吃苦,何況,住在這裡能遮風擋雨,並不丟臉也不可憐,真的不需要再另外找房子。」

    她狠著心不去接受他的好意,因為,離開他是那樣的難,再有任何牽扯,她的心便要承受再一次割捨的痛。

    「我不曉得原來你脾氣這麼硬?」他笑了出來,沒有被拒絕的難堪,反而欣賞起她的「固執」,樂於見到她「真實的性格」。

    「大概是我以前戲演得太好。」她也笑,自我揶揄地說。

    就算她的外表看來再怎麼柔弱,別忘了她很早就認識社會的現實,瞭解人生的殘酷,能生存下來,只因堅韌的意志力。

    雷拓發現他過去根本沒有仔細看過她,不知道原來他的妻子笑起來是那樣好看。

    不,他記起來了,記起頭一次對她產生深刻的印象就是因為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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