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簡瓔
展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就沒有，很光榮嗎？講那麼大聲幹麼？」
寶寧尷尬的笑了笑。「我天生大嗓門……」不這麼說，就沒有台階下了，她確實是說得大聲了一點。
「雙胞胎名叫展恩、展惠，你進去等她們回來，順便熟悉環境，在空房裡挑一間做你的房間，我上去忙了。」
寶寧覺得自己好像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他，可是一時間又想不出要問什麼，只能目送他步入旁邊的透明小電梯裡。
電梯在二樓打開，他進事務所去了。
她才來沒多久耶，整個很陌生，他就這樣把她扔在這裡？
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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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香工作的情緒被手機鬧鈴打斷了，鈴聲每天下午六點準時響起，提醒他雙胞胎回家的時間到了。
平常幫傭大嬸會把她們的點心準備好才離開，他只要負責下樓，確定她們人已平安到家即可。交代她們吃點心看電視之後，他可以再踅回事務所工作兩個小時，八點左右再下樓去看著她們洗澡。
所謂看著，就是在家裡待著，以防她們在洗澡的時候出什麼意外。
至於洗澡，據說她們以前都是跟媽媽一起洗的，沒辦法，現在她們也只能自立自強，自己洗了。
八歲的孩子，夠大了，生活起居都應該要會自己打理，想當年他八歲時，還不是沒有父母照顧，生活起居都是自己處理。他叔叔連他們兄弟星期幾該穿什麼服裝都搞不清楚，全仰賴他們自己克服困境。
老天真會捉弄人，同樣的命運竟會在哥哥的孩子們身上重演，讓她們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也要由他這個單身的叔叔來扶養她們。
就如同當年他叔叔責無旁貸的接下扶養他們兄弟的責任一樣。
只不過，當年他叔叔從來沒有把他們兄弟送走的想法，而他卻無時無刻都想把雙胞胎送去她們的外公外婆那裡。
原因很簡單，他只是認為自己一個大男人根本無法把兩個女孩給照顧好。
他想，女孩子還是必須由女性長輩來照顧比較好吧？雖然她們外婆年紀大了，但可以教她們的，至少比他這個不同性別的叔叔來得多，對吧？
他一再的告訴自己，送走她們是為了她們好，絕不是因為他不喜歡小孩，也不是因為他壓根不想跟兩個水做的小女孩生活在一起，更不是因為她們的存在，讓他的生活大亂……
但——媽的，內疚感為什麼又來了？
誰規定他就必須扶養哥哥留下的孩子？
縱然他是哥哥唯一的親手足，可是跟一對才八歲、不會自己照顧自己的雙胞胎姐妹一起生活，這根本不在他的人生計劃中。
她們絕對會阻礙他的人生、他的工作，他必須狠下心來把她們送走……
下了樓，推開雕花銅門的剎那，他還在想著雙胞胎的去留問題。
一陣香味讓他微微一怔。
好香的味道。
之前的幫傭大嬸雖然會為孩子們準備點心，但多半是三明治或麵包搭配現成的牛奶、奶茶之類。
他循香走到廚房，看到夏寶寧背對著他，正小心翼翼的從烤箱裡把烤盤上的派拿出來。
而香味，就是來自烤盤上那個黃澄澄的派。
她戴著隔熱手套，身上還圍著圍裙，披肩長髮隨意紮了個馬尾，此刻正在她後腦勺晃啊晃的。
她不是那種明艷型的美女，絕入不了他挑剔的眼，但還算得上順眼，清爽舒服不會給人壓迫感。如果她能再改善一下服裝品味，就更好了。
看看她身上的衣服，腰上是垮垮的藍色七分牛仔褲，身上是白T恤，背面還印著黑色字體寫著「小強精神」……這算什麼？
連一丁點女性曲線都看不到，十足讓男人倒胃口的穿著。
叩叩叩——
他食指在中島桌上敲了敲。「夏寶寧，你在做什麼？」
寶寧剛才有聽到大門啟動的嗶嗶聲，也有聽到身後的動靜，所以不至於被嚇得跳起來，只是她專心的在拿熱騰騰的派出來，所以不能馬上回頭去看。
「我烤了派，還打了果汁。」她回身把派擱進盤子裡，對他露出一記燦爛的微笑，拿下隔熱手套，還不自覺的比了個「耶！」的勝利手勢。
展香半邊嘴角勾了起來，用不悅的眼神瞪著她的手勢。
她嚇得連忙伸直五指再併攏，又伸直，再併攏，來回做了幾次，假裝自己在做手部運動。
裝個可愛也不行哦？他真的很嚴肅耶。
「哪來的材料？」他問。
這問題讓寶寧又放鬆了起來，不由得帶著笑意說道：「冰箱裡什麼都有啊，我看蘋果很新鮮，就烤了派。」
「你是真的會烤派嗎？」展香懷疑的看著她。「我不希望孩子們吃到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什麼話嘛！
他的意思是她在逞強，在做超越自己廚藝的點心嗎？
厚，真的是太小看她了啦，她可是有得到母親的真傳，沒有五分，也有三分，而那三分，也夠行走江湖了好不好……
嗶嗶嗶——
她心裡正在為自己大聲辯駁時，大門啟動的聲音又傳來了。
展香看著她，微微轉動著眼眸。「展恩、展惠回來了。」
寶寧馬上忘了自己要辯駁些什麼，正想走出去迎接她們時，她們已經背著書包自己進來廚房了。
天啊，好漂亮的小女生哦！她一眼就喜歡上展恩和展惠。
「叔叔，我們回來了。」兩個小女孩異口同聲，小臉上沒有笑意還有些緊張，但很有禮貌。
「嗯。」展香隨意點點頭。「過來見見你們的保姆，以後就由她照顧你們，叫她阿姨就可以了。」
兩人看著寶寧，依然沒有笑意，不過仍有禮貌地說：「阿姨好。」
寶寧從她們身上，看到了寄人籬下的忐忑不安，她不禁想到自己小時候……
爸爸離家出走後，她年紀還小，有時媽媽要去中南部教課，不方便帶著她，她就必須去阿姨家住個幾天。
那時候，她還和阿姨她們不熟，當時她也是這樣小臉緊繃，緊張得都快哭了。
寶寧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心非常的痛。
怎麼辦？她好想哭哦，這兩個孩子太可憐了。
她至少還有母親，她們卻連父母都沒有了……
展香注意到她看著孩子就紅了眼眶，只覺得莫名其妙。
果然是女人，感情豐富得不像話。
「你們餓了吧？」寶寧吸了吸鼻子，對孩子擠出一朵微笑，親切友善的招呼她們，「小恩、小惠，快點過來吃點心，阿姨烤了蘋果派哦。」
雙胞胎對看了一眼，手牽著手走過去。
進廚房時，她們就有聞到這熟悉的香味了，只是她們不敢確認，如今真的在盤子裡看到蘋果派，她們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了。
雙胞胎真神奇，真的是心有靈犀，她們連掉淚的速度都分秒不差，豆大的淚珠同時從眼眶裡滾落。
不過，現在好像不是欣賞雙胞胎表演神奇默契的時候。
「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展香見她們哭了，不由分說，便氣急敗壞的指責起來。「你把孩子弄哭了！她們不喜歡吃蘋果派！不是有麵包嗎？吃麵包就沒事了，烤什麼派？你真的很會沒事找事、自作聰明……」
做慣老闆的人，一開口就是平時責備底下人的架式，毫不給人留情面。
「我……對不起……我以為她們會喜歡……」寶寧自責內疚得不得了。
「你以為？你憑什麼以為？」展香狠狠的瞪著她。
這女人沒領教過雙胞胎的哭功才會這麼大意，初來乍到的第一天，她們整整哭了三個小時，差點沒令他的頭爆炸。
「因為……呃，沒什麼。」她想解釋自己的根據，可是在他兇惡的眼神中，她把話吞了回去。
這就是所謂的「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嗎？他這款陰晴不定的脾氣，怎麼也跟海傑如出一轍，教她如何不向下沉淪啊！
「叔叔，你不要罵阿姨……」展恩邊啜泣邊說：「我們……我們是太高興才哭的……」
展香蹙起了眉心。「你說你們……高興？」
展恩止住淚水，點了點頭。「以前媽媽常常烤蘋果派給我們吃，我們也最喜歡吃蘋果派，所以看到蘋果派，我們太高興了才會哭，你就不要再罵阿姨了。」
看到雙胞胎止住了哭聲，還親口說出喜歡她烤的蘋果派，寶寧「喲厚」一聲，馬上忘了剛剛才被展香罵得臭頭的委屈。
她揚著笑意，輕快地吹著口哨走過去，一手牽著一個孩子。
「那你們快點來嘗嘗味道，看阿姨烤的蘋果派及不及格？要給我打分數哦。」
在寶寧的安排下，她們洗過手，坐在中島桌邊，安靜的吃著切好的蘋果派和她才剛打好的綜合果汁。她們那心滿意足的模樣，是展香從沒見過的。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們好一會兒，使個眼色，把寶寧叫到客廳。
寶寧一顆心都飛了起來。哈，八成是要向她道歉了。
剛才那樣不留餘地的罵人，現在慚愧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