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齊晏
花竽略一怔忡,輕輕說道:「一個人……總是寂寞些。」
凌芮希深深凝視著她,忽然揚起一抹曖昧的笑容,傾近她臉旁,低聲說:「那我以後常常過來陪你。」
花竽羞得不敢看他,兩頰漸漸泛起紅暈,像搽了胭脂一般。
「這是什麼?你編的?」凌芮希瞥見炕床邊站著幾隻草編的螳螂和蚱蜢,好奇低拿起來看。
「那是小時候跟姐妹們編著玩的,留在身邊,也是為了睹物思人。」花竽的聲音微微低下去。
「姐妹?莫非是風花雪月中的其他三位?」凌芮希挑眉笑道:「今天在壽宴上看到了其他三個,可惜你沒去,要不然你們四個今天又要打出風頭了。」
花竽微微紅了臉,低聲問:「風竺、雪笙、月箏她們三個都好嗎?」
「看樣子是比你好,尤其大哥對風竺疼愛有加。」凌芮希看著她的眼睛,深感抱歉地說:「是我虧待了你,今後我會好好補償你。」
花竽心中感動,呆呆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想要什麼補償?只管跟我說。」凌芮希輕輕握住她的手,意外地發現她的手晶瑩美麗得有如象牙雕琢出來的一般,如雪的皓腕微帶一點紅暈的血色,握在手裡的感覺柔若無骨。
「奴婢真的……什麼都可以要求嗎?」花竽不敢縮手,但是雙頰已經滾燙得快要燒起來似的。
「當然是。你想要什麼?說來聽聽看,我能做到的都會盡量補償給你。」他欣賞著她的纖纖玉指,笑眼底下閃動著一抹迷魅的幽光。
「我希望可以時常出去走走。」花竽幾乎沒多加思考,就大著膽子脫口而出。
「就這樣?」凌芮希凌芮希愕然抬高濃眉。
花竽用力點頭。
「你不覺得你的這個要求太浪費嗎?」簡直是低估也侮辱了他的能力。「我再給你時間想一想,想清楚了再說。」
花竽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點點頭,說:「奴婢想清楚了,奴婢希望可以常常見得到風竺她們,還希望可以回後花園閣樓裡看一看老夫人和秦姑姑,有的時候,也想到雲養齋外的園子走一走,看看花、喂餵魚……」她頓住,小心地看他一眼。「差不多就這樣了。」
「你的要求竟然都跟我沒有關係。」凌芮希搖頭輕笑。「你難道不想貼身服侍我?不想要我?」
花竽臉紅尷尬地低下頭,她確實只憑直覺要求,並沒有往他身上去想,他這句話無疑又再次點醒了她,從人生的利益上選擇,她應該毫不考慮地抓住這個機會得到凌芮希才對。但是,在她私人的情感上,凌芮希還未佔有一席之地,所以,她仍然聽從了自己心底的聲音。
「雲養齋裡有先來後到的規矩,奴婢也不便強求。」見凌芮希臉上並無不悅的表情,她才小心翼翼地說道。
「雲養齋什麼時候有先來後到的規矩了,我竟不知道。」他冷笑。
這一瞬間,花竽看見他眸中閃過犀冷的眼神,但很快又被溫柔的微笑蓋過去,讓她很困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好吧,你的要求我一定會用力地補償你。」他輕歎,寵溺的嗓音聽起來沙啞而迷離,如酒香般醉惑。
花竽情不自禁地迷醉在他動人的低語及醉人的視線裡。
「對了,我補償你,你也幫我個忙吧。」凌芮希從腰間錦囊裡取出一張摺疊成方形的紙,放在她白玉般的掌心中。
「這是……」她慢慢打開來,愕然呆住。「一張白紙?」
凌芮希微微一笑。
「你可以叫它無字天書。」
花竽迷茫與不解地看著他臉上溫柔的笑容,彷彿在他的笑容底下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第3章()
入夜,雪愈下愈大。
凌芮希離開花塢以後,不想被丫鬟們看見他從花塢裡走出來,便不從月洞門出去,直接翻過牆,從外面的夾道繞回「雲養齋」。才穿過薔薇花架,遠遠就看見迎月和錦荷站在門前等著他。
「四爺,你到哪裡去了?到處都找不到你,把咱們幾個急壞了。」迎月忙撐著傘替他擋雪。
「昨晚喝多了,我到七弟的紫蘭院小歇了一下。」他看見迎月和錦荷兩人的鼻子和臉頰都凍得紅紅的,輕聲笑道:「這麼冷的天何必等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快進屋吧,別凍壞了。」
迎月有些疑惑,但凌芮希已經大步進屋,她也沒來得及多問。解開他的腰帶時,發現他白天帶出去的錦囊不見了。
「四爺,你的錦囊呢?」她奇怪地問。
「大概遺落了吧。」凌芮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遺落了?」迎月急聲說:「好好地繫在腰上的,怎麼會遺落了?四爺,錦囊裡可有貴重的東西?」
「若有貴重的東西,我會比你著急,你看我有半點著急的樣子嗎?」凌芮希淡淡一笑,換好了寢衣走進暖閣。
「四爺多得是錦囊香袋,掉了一個也還有一個換上,所以不急呢。」錦荷笑著插口。
迎月橫了她一眼。
「掉了錦囊是沒有什麼要緊,但要緊的是錦囊裡的東西。」迎月緊張地問道:「不知四爺的錦囊裡放著什麼?明日一早我打發迭翠幾個小丫頭去找,若有別的僕婢拾去了,也好趕緊要回來。」
「裡面只有一枚玉印,上頭有我的名字,撿到的人自然就會送回來了。」凌芮希脫了鞋上床,發現被子裡已有暖爐暖好了被窩。
「玉印?」迎月忙走到桌案旁,打開壁櫥仔細察看凌芮希的大小印,果然發現少了一顆小玉印。「幸虧丟的不是王爺送的那顆玉印,否則一旦追問起來,咱們可就完了。」她長長地鬆口氣。
「僕婢裡能有幾個識字的?要是給下人拾去了,一見是玉,肯定會私藏起來,誰會傻傻地歸還。」錦荷把火爐移到了暖閣裡,罩上薰籠。
「一小方玉印罷了,不值什麼,丟了就就丟了,你們都去睡吧。」凌芮希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倦意。
錦荷在妝台前卸下殘妝後,走到暖閣外的榻上睡下。
迎月捧著燈柱放在床邊幾台上,便在床沿坐下,含笑問道:「四爺今晚去了紫蘭院以後還去過什麼地方?」
「你在盤查我的行蹤?」凌芮希蹙了蹙眉。
「不是,知道四爺去過什麼地方,明日才好叫迭翠去找錦囊回來呀,一個玉印怎能說丟了就丟了。」迎月輕搖著他的臂膀,帶著嬌嗔的語氣。
凌芮希淡淡一笑。
「從紫蘭院回來時遇到了服侍大哥的丫鬟風竺,她問了我有關花竽的事。她不問起,我都忘了有個花竽在我的雲養齋裡了。」他斜睨著她,正想著該怎麼跟她提花竽的事,索性借口說起來。
迎月心裡一跳,勉強含笑問道:「那個丫鬟問了什麼?」
「只問我花竽在雲養齋裡好不好?」他佯裝不知情,反問她。「你不是說她需要養病,這麼久了病還沒好嗎?」
迎月略一躊躇,低聲說:「她時常咳嗽、發熱、痰喘,病總是時好時壞的,要不是她是老夫人送來的人,早就該攆出去了。」
凌芮希深深看她一眼,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聽起來病得不輕啊,既然是老夫人送來的人,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也要好好照料,你都請哪裡的大夫進來給她看病問診?」
「都是讓鶯兒到街上找來的大夫,並沒有固定請誰進來看病。」迎月鎮定地回話。
凌芮希默然片刻,目光銳利地探進她的眼眸深處。
迎月臉上漸漸浮起疑惑與不安交織的神情,她暗暗疑心凌芮希已經知道了她刻意冷落花竽的事。
「四爺,太太那日找我去,也曾說到了風花雪月四個丫鬟。」她深深吸口氣,神色慢慢恢復如常。「太太說老夫人把自己調教的丫鬟分別送給了四位爺,分明是老夫人不懷好意的安排,太太吩咐我要多留點心,怕花竽裝狐媚子引誘四爺,所以才不敢把她安排過來服侍四爺的。」
凌芮希聽她把自己的生母香靈夫人搬出來當擋箭牌,心底冷冷一笑。
「你當初不也是我娘安排過來服侍我的嗎?你引誘了我,難道你也是狐媚子不成?」他悠然淺笑,語氣平和,但冷淡的眼神卻令迎月背脊發涼。
「四爺這是在責備我的不是嗎?」迎月眼圈一紅,淚光瑩然。「若不是太太的意思,我也不敢公然冷落花竽。」
「如果是我娘吩咐你這麼做的,我怎麼能責怪你?既然花竽身上有病,你就請醫術高明點的大夫進來給她看病,銀子不夠就拿我的去用。」他平淡地注視著她,沒有一絲多餘的笑容。
「四爺打算把花竽挪進正屋來嗎?」迎月咬了咬唇,月光在他臉上逡巡,溫婉地問道:「如果四爺有這個意思,那我明日就把花竽挪進來,也免得四爺疑我妒心太重,教我含冤莫白。」
「不用了,這裡有你和錦荷服侍就好了,你想怎麼安置花竽我不會過問,但是偶爾也該讓她和風竺那些姐妹們見面敘舊,沒有理由限制她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