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假仙奴

第6頁 文 / 綠光

    尹子蓮窩進椅背,看著遠方,笑意緩緩爬上唇角,蔓延上他幽邃的眸。

    ***

    紅袖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很想到偏廳瞧瞧,可又怕惹主子不開心,只好在原地等候,邊走邊看著她繫在腰帶上地木雕娃娃。

    「這麼喜歡?」

    「大少,你和大人談完了?!談了什麼?」熟悉的沉滑嗓音出現在耳畔,她一抬眼便如連珠炮似地問,唇角笑勾,眸中卻有著擔憂。「我聽廉大哥說了,你和大人是多年好友,可就算是好友,他終究是官,而你這樣待他會不會太失禮,他會不會生氣?」

    尹子蓮直睇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淌著淚時,她的眼像裹著琉璃;笑時又如噙著流光,很美,很勾動他的心。

    是他太自傲,認為這世間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力,才完全沒有想過一天,他會對她由憐生愛,就這麼沒有防備地栽在她手中。

    「大少?」紅袖問得很急,卻發現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靜靜看著自己,眸裡好似藏著某種暗火,教她的頰不自覺發燙,很沒用地低下頭。

    尹子蓮微愕,原想要抱抱她的雙臂還揚在半空中,心頭狠狠跳顫了下,從未感受過得心悸深深地撼動著他。

    只是才低頭,便瞧見地攤上陰影在移動,她猛地抬眼,發現主子屈身靠近自己,她想也沒想地立即環抱住他。

    難道說,她對他,抱持同樣的情感?

    下一刻——

    「大少,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扶你回房歇著,馬上派人請大夫過府!」紅袖擔憂到最後已經自然而然地變成命令,彷彿忘了到底誰才是主子。「你是不是剛剛偷喝酒了?大夫說過你不能喝酒的,你怎麼可以……」

    尹子蓮滿腔熱血霎時被喋喋不休的叨念給冰凍,雙臂發狠地緊抱住她。

    紅袖怔住,大眼轉呀轉的想不透。

    「大少?」

    「袖兒,你究竟是男是女?」

    「咦?」這這這,、這還要多問嗎?「大少、大少明明見過……」細軟話語說到最後,消失不見。

    太羞人了,他明明親眼見過,還要問她。

    「是啊,要不是我親眼見過,真要以為你是個男孩子了。」他突地一歎。

    「為什麼?」

    「你的前胸猶如後背,抱著你,像抱著竹竿。」

    紅袖呆了下,柳眉攢緊,還是不懂,只好點頭。「像竹竿也不錯,至少我撐得住大少。」也算是有點好處,對唄。

    聞言,尹子蓮無奈地閉上眼。

    這丫頭根本不開竅,他怎能奢望她對他有什麼情感?

    許是她和奴婢們相處不佳,才會教她連他的揶揄都聽不懂。

    「袖兒,你可知道,我瞧見了你的身子,是得對你負責的?」他耐住性子,再次提點她,盼她能早點開竅,別讓他等候太久。

    紅袖扁起嘴,一臉為難。「可是,就算是這樣,總不能要大少伺候我吧?」

    尹子蓮怔住,略推開她一點,「這話什麼意思?」

    「大少說過,我看過大少的身子,所以必須對大少負責,要待在大少身邊伺候著,所以同理可證,大少看過我的身子,等於也要服侍我,對不?」她說著,很是苦惱。「但這怎麼可以?我是大少貼身丫鬟,怎麼可能讓大少伺候?」

    錯愕的看著她半晌,尹子蓮忍俊不住地笑出聲。

    栽了!真是栽在她手裡,堵死在自己的話裡!

    「大少?」

    「想不想學雕刻?」他突道。

    「大少願意教我?」她大眼發亮。

    「有何不可?」就不信朝夕相處,她還能不動情!

    第3章()

    掌燈時分,夏荷齋最西方的小房裡,傳來細微的雕刻聲。

    只見一張小桌子前方,紅袖正專注在雕刻上頭,就著桌面的燭火,大眼眨也不眨地將最後的細微部分修飾到最好。

    「紅袖姊姊,韋爺在偏廳候著。」突地,房外傳來小丫鬟的輕喚。

    紅袖聞聲,眨了眨疲澀的眼,「我知道了。」掐了掐眉間,她再審視過棗木雕版上的每道細紋深淺一遍,才緩緩起身。

    外頭早已是掌燈時分,通往夏荷齋主院的小徑上皆已點上燈火,讓她不至於摸黑前往偏廳。

    一踏進偏廳,便見韋祖灝回過頭來。

    「紅袖姑娘。」

    「韋爺不須多禮。」紅袖勾起淺笑。

    主子認識韋爺已有多年,但來往得較為密切,是近兩年才開始的。

    「不知大爺那幅畫是否已經畫好了?」韋祖灝約莫四十歲上下,長得精明能幹犀利的眸是整張臉最生動之處。

    「韋爺,抱歉,這些日子大爺都在醉月樓裡,奴婢不清楚。」她一臉抱歉。

    「是嗎?」韋祖灝似乎也不怎麼意外,又問:「那麼紅袖姑娘的版畫是否已雕好?」

    「明日便可完成。」

    打從幾年前主子教會她雕刻後,她便一頭栽進了雕版裡,只因畫只能有一幅,但版畫不同,只要能將雕版雕好,就能復刻多幅,不怕畫作弄髒或破損,隨時可以再備上。

    她會迷上版畫,來自於當年主子畫給她的爹爹畫像,她擔心有天畫因濕氣而模糊,又聽主子說起版畫,便試著將主子的畫雕在雕版上複印,多日反覆試驗之後,終於成功拓印出爹爹的畫像。

    從此以後,她便常拿主子的畫試雕,再拓印。

    有回韋爺撞見,再三跟她邀畫,她原本不肯,但一聽見一幅畫可值幾兩銀子,不禁動搖了。

    只因她的賣身契就快到期,而主子卻從沒跟她提過這事。她知道主子一直想收在身旁的是個男孩,所以她也不敢問他到期後,自己是否能再留在府裡。

    所以,她必須替自己打算,因為爹爹已經不要她了,待她賣身契到期,就得自食其力度日,要是她的版畫真值一些錢,她何不先替自己的將來鋪路?

    抱著這個念頭,她以「火蓮」為名,瞞著主子將版畫交由韋爺賣出,上個月才交出第一幅,便換來十兩銀子,要是能多賣個幾幅,將來離開尹府,她也不怕自個兒得流落街頭了。

    「那真是太好了。」韋祖灝滿意地點點頭。「那麼,明日我再來一趟。」

    「勞煩韋爺了。」她笑著送他到廳口,看著他的背影遠離,才朝外走去,一路上遇見的丫鬟,一個個皆對她欠身問候,喚她一聲紅袖姊姊。

    丫鬟們在府裡忙來忙去,為了年節逼近而除舊布新,然而這些事她從來沒做過,因為她的工作只需要待在主子身邊。

    「紅袖姊姊,這裡有對帖子是寄給大爺的。」

    走到主院大廳外頭,一個丫鬟迎面而來,將燙金的帖子交到她手中。

    「謝謝。」紅袖輕頷首,看著手中的帖子,不用打開,也猜得出是雋王世子的邀帖。

    這些年,主子的畫搶手得很,其中以雋王最為喜愛,只要畫一出,對方隨即會以高價收購,也因此雋王和他的兒子常以各種名義邀主子過府,目的不外乎是希冀主子能特地為其作畫。

    但也不知為何,主子向來不答應。

    將帖子收進懷裡,她朝大門走去,門旁的小廝見狀,立即問:「紅袖要外出?要不要備馬車?」

    「不用。」她好笑地看著他。

    這是怎麼著?以為她是千金大小姐嗎?她失笑地搖頭,朝外走去。

    說來也怪,這些年來,府裡下人對她的態度好到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以往曾經欺負她的下人,不知為何一眨眼全都不見了,再換進的新一批奴僕待她都相當好,好到……偶爾會讓她一頭霧水。但,有人待自己好是好事,她自然是欣然接受,溫雅以對。

    撇開心思,她快步走向熱鬧喧囂的河岸,朝金陵城最負盛名的銷金窟而去。

    大街上充滿年節氣氛,迎面而來的冷風,教她抓緊襖子的襟口,餘光瞥見街邊男女帶著娃兒買年貨,她不禁看得出神。

    她的十年契就要到了,爹爹會來找她嗎?

    要是他不來,十年契一到,她究竟該去哪?

    ***

    被封為江南第一樓的醉月樓為七層建築,矗立在河岸邊上,紅袖自大門而進,才走進大廳,掌櫃一見著她,隨即迎上前來。

    「紅袖,大爺在三樓的雅房裡。」

    「掌櫃的,你一瞧見我,就知道我要找誰?」她笑問。

    「除了找大爺,你沒有理由到醉月樓。」

    「倒是。」她吐了吐舌頭,跟著掌櫃的腳步上樓。

    這些年,主子開始會到醉月樓走動,有時是韋爺安排的,有時是宋大人邀的約,其實這樣也好,否則老是悶在家裡,沒病也會悶出病來。

    只是,她不免覺得,這樣的環境好複雜啊——

    「喂,掌櫃的,給我換個花娘,那娘兒們哭喪著臉,是專門給我觸楣頭的是不是?」長廊前頭有間廂房走出一名男子,一見到掌櫃,隨即大聲吆喝。

    紅袖見狀,垂下長睫,很自動地拿自家主子和那男人相比。

    她家主子俊美風流,這男子猥瑣下流;她家主子是到這兒吟花誦柳,捕捉畫感,這男子是來尋花問柳……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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