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梅莉莎

    第章()

    仕女雜誌社裡，計算機鍵盤敲打聲、電話及傳真機刺耳聲響，加上三不五時傳來的哀嚎，讓整間雜誌社顯得鬧哄哄。

    「怎麼樣？這次模特兒找到沒？」樂菀璇例行性地關心雜誌封面拍攝進度。

    她身穿黑色直條紋褲裝，裡頭搭件白襯衫、鵝黃色領巾，再加上一頭削薄短髮，原本嬌柔的五官，更增添一絲精明幹練的氣息。

    「剛才有聯絡這次的封面模特兒鄭寧茜，可她說她才剛睡醒，來這裡還得要半個多小時。」負責封面的小可搔搔頭，看到樂菀璇臉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全身便開始發毛。

    雖然她與樂菀璇同一期進雜誌社，但樂菀璇的表現比她出色許多，憑著對流行時尚的敏銳感、專業的文字能力，再加上工作狂的幹勁，讓她在短短五年之間就爬到資深編輯的位置，負責統籌規劃整本雜誌的內容。

    「來這裡還要半個多小時？」樂菀璇水汪汪的大眼凌厲掃了小可一眼。「妳打電話告訴她，十分鐘之內沒到就不用來了，之後她高興睡多久就睡多久，不會有人吵她。我們只和攝影師約兩個小時而已，超過時間要加錢的，模特兒配合度不佳就通知經紀公司換人，免得苦了我們自己！」有些模特兒就是搞不清楚狀況，連紅都說不上就開始耍大牌。

    「菀璇，我知道！可是鄭寧茜是廣告商指定的，換掉她可能會有點麻煩。」小可低頭應著，縱使被樂菀璇釘得滿頭包她也不敢有任何怨言，畢竟這是她的錯。

    「我等一下就打電話給廣告商和他們協調。」

    樂菀璇明快地下了命令，旋即踩著黑色高跟鞋利落地轉身離去，彷彿多休息幾秒鐘對她來說就是浪費生命。

    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經過文編小芳旁邊，順口問道︰「小芳，這一期名人保養秘方目前進度如何？」

    「差不多快完成了，只剩一點細節。」

    「很好。」她點頭，內線電話在此時響起。

    她接起電話按下按鍵。

    「喂？老總。」

    「菀璇，這期名人保養秘方先別排，挪到下期用，我有事找妳，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

    「什麼——」樂菀璇皺眉，想再問清楚時，老總已掛斷電話。

    老總竟下這種指示？那空下來的頁數要怎麼處理？等著開天窗嗎？

    她交代小芳幾句後，立即氣急敗壞地走到總編辦公室門口，敲門進入。

    「老總！」她雙手按著老總辦公桌，急忙開口。

    「菀璇，來來來，妳看一下這個。」無視於樂菀璇一臉急切，他從辦公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

    「這什麼？」

    她迅速翻閱文件，上頭是委託工讀生做的市場調查數據。

    「妳知道，我們的仕女雜誌是以女性客層為主，所以內容主題不外乎是介紹當季流行服飾、彩妝、保養品、名牌包包、鞋子等……」

    「這些我當然知道。」

    「不過說實在的，這幾期的雜誌銷售量有下滑的趨勢，許多舊訂戶都不續訂了，妳知道的，銷量不好，廣告商就不想花錢買廣告，所以我才請工讀生針對二十五歲至四十歲女性做這份市場調查。」

    「然後呢？」她望著老總。

    「調查結果出爐，讀者希望我們增加企業家專訪，補充商業信息，最好是找一些單身又多金的成功企業家，公開這些黃金單身漢的擇偶條件……」

    「老總，但這與我們雜誌的屬性不同。」樂菀璇強調。「仕女雜誌本來就是時尚雜誌。」

    「我只是做微幅調整，大體上不動，別太擔心。」

    「老總，我真的覺得不適合……」她企圖說服老總，但話才起了頭卻被打斷。

    「雜誌銷售量差是現實面問題，只是小幅調整而已，妳都不接受，難道妳要等我們雜誌都沒人要看，淪落到在舊書攤上賣四本一百塊時才要變嗎？那已經太晚了。」平常像個好好先生的老總難得板起臉孔。「妳對雜誌社的付出我全看在眼底，但讀者口味在變，我們就得跟著變，否則只有關門一途。」

    老總說得沒錯。

    樂菀璇頹然垮下雙肩，整個人像是被打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

    五年來，她每天花多少時間在這本雜誌上頭？稿子寫不完，她就帶回家裡繼續寫，一定要完成才肯上床休息。

    可現在這樣，感覺就像自己的努力全被否定一樣。

    「菀璇，這一期首波強打人物專訪就交給妳了！我很看重妳，妳可不要讓我失望，主編這個位置空很久了，以妳的工作能力及敬業態度，妳是最有機會接下這位置的人。」為了緩和樂菀璇的情緒，他親自幫她倒了杯紅茶。「很多媒體都想為這位袁先生做專訪，但他都拒絕了，我們是唯一得到這個機會的媒體，妳知道這有多難得嗎？」老總的神情掩不住得意洋洋。

    「袁先生？」她拿著杯子，懷疑自己聽錯了。

    「袁江焱啊，被喻為百貨業貴公子、身價數十億的袁江焱！」

    樂菀璇頓時怔住，一時恍神被紅茶燙到，悶哼一聲。

    「怎麼這麼不小心！」老總抽張面紙給她。

    「謝謝，我沒事。」她搖頭，急急追問︰「老總，為什麼要做他的專訪？」

    「因為市場調查他是第一名啊！很多讀者都反應，要是有他的專訪就願意購買。」

    樂菀璇臉色鐵青，感覺太陽穴一陣抽痛。「老總，能不能請別人負責？」

    她不想見到他，她發過誓，一輩子不再見他的啊……

    「菀璇，妳有這個能力，為什麼不做呢？我相信妳一定可以做得很好，而且我有把負責採訪的人員名單傳給袁先生，他還特別打電話來確認妳一定要到。」

    什麼？袁江焱知道是她要採訪他？那他為什麼會答應？他應該是恨她的，五年前他決絕無情的臉龐依稀猶在眼前，現在他製造這種見面的機會，到底是何用意？

    「唉！算了，老總，我盡力就是了，如果失敗我也沒辦法了。」她搖頭，無力地轉身要走出總編辦公室。

    「等一下，這邊有一些袁江焱的數據，妳可以做做功課，之後再打電話和他約時間。」老總遞了一個牛皮紙袋給她。

    樂菀璇抽出袋裡數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文件上頭老總寫下的手機號碼。

    想不到袁江焱的手機號碼竟然沒變，她還記得那是她一時興起去電信公司申請的兩支門號，一組給他用、一組自用。

    他的是420，而她是34。很俗的號碼，她早退掉不用了，但他卻一直使用著……

    「這是個重要的採訪任務，現在特准妳提早下班，回家做功課。」老總揮揮手。

    「老總，可是我還有很多事要忙。」她打算下班再回家準備。

    「那些不急，專訪之後再處理都來得及，菀璇！袁先生專訪絕不能出錯。」

    老總的耳提面命，讓她壓力不小。當天下班之後，樂菀璇抱著一大迭數據回到租賃的小公寓裡。

    在這個屬於自己的天地，她卸下所有武裝，呈現出最真實的樂菀璇。

    隨手將整迭資料往米白色單人座沙發上一丟，她癱坐在地，任由過往回憶一幕幕浮現腦海，眼眶泛起一大片水霧。

    「討厭！怎麼又哭了？樂菀璇，妳是笨蛋嗎？不是告訴過自己不要哭了嗎？」

    她與他之間已經不可能了，所有一切全是為了工作。

    「對！是為了工作。」

    這麼想心裡舒坦多了，順手抽張面紙擦乾臉上淚痕，她強打起精神往廚房走去，開始料理自己的單人晚餐。

    ＊

    一場商業酒會後，袁江焱坐在奔馳車裡，身旁則是坐著身穿背部鏤空高腰禮服的鄭寧茜。

    鄭寧茜近乎癡迷地看著袁江焱稜角分明的臉龐，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冷漠的氣息，卻仍是俊美非凡，只消一眼就能讓女子傾心。

    袁江焱閉眼假寐，想到明日即將到來的專訪，心頭湧起難以言喻的興奮感。

    想起過往與樂菀璇相處的甜蜜片段，細薄唇角揚起一抹無情冷笑，彷彿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親愛的，你在想什麼？」鄭寧茜偎在他懷中問著。

    「妳認為我在想什麼？」袁江焱不答反問，嘴角笑容斂起，透出的寒意讓鄭寧茜打了個冷顫。

    「哎唷，臉色別這麼臭嘛，這樣是會嚇到人家的呢！」鄭寧茜撒嬌地拍拍自己胸脯，輕靠在袁江焱身旁。「人家早上可是受了一肚子氣呢，只不過是遲到而已，就被通知延拍，真是莫名其妙，你好好安慰安慰人家一下嘛！」

    「只是延拍而已，不算什麼！晚了，我讓司機先送妳回去。先開到逸仙路送鄭小姐回家。」袁江焱撥撥頭髮，出聲要司機先開車送鄭寧茜回去。

    「是。」司機應道。

    「想要什麼明天到百貨公司一樓珠寶專櫃去挑，就當是這次陪我出席酒會的酬謝，我會要秘書知會專櫃負責人。」

    「親愛的，可是人家什麼都不想要，現在這麼晚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嗎？」鄭寧茜很錯愕，不甘願就這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