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艾樂
苦澀的滋味揮之不去,宇文浩騰無言地看著斜斜的夕陽。他不該把這樣的女人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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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堪來到龍極宮正殿,拜見太子。
殿內,宇文浩騰疲憊地揉揉眉心,整夜未眠令他雙眼通紅,案前的蠟燭燒剩一堆燭淚。
「丞相,什麼時辰了?」晨曦從窗格透進,形成一道道光柱。
「回太子殿下,已過辰時。殿下,你要好好保重,重振海極的大業,不可以少了你。」忠心不二的丞相勸諜。
「丞相,昨夜那些進京述職的官員都到了你府上,你也一夜未闔眼吧。」
「什麼都逃不過殿下的眼睛。」
「眼下正是關鍵時刻,趁著各地地方官進京,正好將我們的人安排到各府道,以抑制那些猖狂的氏族。」宇文浩騰起身,拾級而下,目光銳利的說道。
「殿下,除此之外,甄選太子妃也有利於我們拉攏其它勢力。」目前文武百官大多處於觀望階段,他們仍對太子的革新手段缺乏信任,但若能妥善運用聯姻,將眾人的利益綁在一起,太子黨的勢力便能如虎添翼。
選妃?宇文浩騰面上一窒。
「前任太子妃薨逝已久,聖上也有意為殿下另立太妃子,若於此時甄選,時機正恰當。」
他保持沉默,憂鬱地背對丞相,看向庭中飄下枯葉的梧桐樹。
「那就有勞丞相安排了。」靜默持續很久,宇文浩騰的心經過一番矛盾掙扎、猛烈角力,就在丞相開始懷疑自己提錯建議時,他才做出決定。
「微臣這就去辦。」於堪倒退著離開。
獨自一人站在殿前,遠跳著東方城樓,腦中倏然晃過一個嬌俏的身影,他竟然思念起不該想念的人……
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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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乾淨純淨的輕哼挑動著他的心弦,宇文浩騰正低頭穿過曲折幽深的小巷。
思念著誰?他在思念著……
夕陽下,歌聲繚繞,他加快腳步,彷彿他就是被思念的那個人。
「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折過林間琴室最後一道月洞門,前方豁然開朗。誰也想不到窄細的破舊路徑之後,竟然有一池碧波蕩漾的清泉。
林間琴室的後堂寬大遼闊,除了繞著泉水池的碧荷新柳,還有一艘頗具匠心的精緻畫舫。讓人如沐春風、扣人心弦的歌聲,正是從畫舫中傳來的。
「唷!今天什麼風把你也給吹來了。」一曲漸歇,商羽從琴譜裡抬起頭,一眼便看見太子爺。
以冷臉回應他的熱情,宇文浩騰在翻飛的輕紗間瞄到婀娜的身影……她也在?他沒想到會再見到她。
不知是驚訝還是歡喜,他的呼吸漸漸加重了。
享受著輕風拂面,執杯品茶的凌依莎恰好緩緩回過頭,不經意地對上他冰冷且有些複雜的眼神。
四目相交,她心跳亂了,每每被他那冷酷的眼神一望,心跳就會異常失序。
「噫?!怎麼才來就要走了?」宇文浩騰一見她,轉身便想離開,誰知卻被纏人的商羽拉住,將他半推半拖地拉入畫舫中。
凌依莎淺淺地一笑,有禮地對他頷首致意,而他始終冷淡以對。
「今天真是巧了,依莎小姐要我幫忙譜一首琴曲,你來得正好,我吩咐下人備酒,我們好好快活快活。」
「不必,我沒那閒工夫。」只要想起她每天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對著無數男人展現她的嫵媚風情,他就無法平心靜氣地面對她。
「那首曲子你聽見了吧?依莎小姐叫我將此曲改為新調,經過我譜上新曲,一定會在沁陽城中聞名!有幸見識到依莎小姐婉轉動人、空靈如風的天籟之音,商某真是開了眼界。」商羽毫不吝惜讚美之詞。
「放手,商羽。」今日來此是有重要的事交給他調查,不是來聽歌的。
「別急別急,聽我把新曲奏給你聽。」談到好曲,商羽興奮起來,迫不及待地想把曲子拿出來秀一下。
宇文浩騰在畫舫欄杆邊站定,默不吭聲地遙望遠方。
琴音流轉,才奏到一半,便聽見前廳有人喚道:「店家?店家?」
懊惱的商羽站起身來,「稍等片刻,我一會兒就回來。」
終於剩下他倆獨處,可宇文浩騰心不在焉地望著天空,氣氛尷尬僵硬。
「請問公子貴姓大名?」即使之前兩人之間有些不愉快,但她卻一直忘不了他這個人,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可他不理她,態度高傲冷漠。
「能否請教公子,小女子到底有何冒犯之處?」為什麼老看她不順眼?凌依莎心底有一絲失落。
他冷哼道:「妳是怎麼進入沁陽上城的?」
「不就是從城門走進來的。」她語調輕鬆的回答。
「難道非得要我說得更明白嗎?妳不過是下城賤民,怎敢跑到上城來放肆!」
「原來你也是那些食古不化的達官貴人……」他的話有如抽了她一耳光,她白了臉頰,心如刀割般的疼。
宇文浩騰轉頭迴避她受傷的表情,不顧承認自己正在傷害她。
凌依莎覺得全身都不舒服,她心痛胃痛頭也痛,口中泛起陣陣苦澀,她想離開這個讓她不愉快的地方,回到她溫暖的家。
踩在畫舫邊緣,她眼前倏地一片黑暗。江騰走後,她沒好好地吃過一頓飯,僅靠一點點花蜜與湯水支撐身體。
她撫著額,身形搖晃,看見畫舫下蕩漾的冰冷泉水在旋轉,下意識地伸出手,希望他能拉住她,可在半空中揮舞的雙手最終還是落空了。
宇文浩騰壓抑著想伸出手的衝動,冷眼看著她虛軟的身子滑落水中。
在電光石火間,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無情與高傲,以及他的鄙夷,眼角的淚隨著嘩啦聲響與她一同墜入水中。
「哎呀!怎麼回事?依莎小姐妳沒事吧?!你怎麼搞的,就不會扶人家姑娘一把嗎?」做完生意折回來的商羽見到凌依莎落水,驚叫連連。
「閉嘴!」宇文浩騰怒道。其實他馬上就後悔了,尤其是見她落水,他既自責又不捨。
泉水浸濕了她嬌柔的身子,她微微發著抖,那茫然無助地坐在水中的樣子揪痛他的心。
好冷,泉水浸入衣裙,沖涼她的體溫,可他的冷漠比這泉水還讓她心寒,委屈的眼水已懸於眼眶。
不!她不能哭,她絕不能在這個人面前示弱!再也不看他一眼,凌依莎不顧一身狼狽,一隻玉臂擋住浸濕的胸口,被商羽從水中扶至岸邊。
「張大娘,張大娘,快來,帶這位姑娘到畫樓上換件衣服,再煮碗薑湯來。」商羽瞪了宇文浩騰一眼,好像在責備他的無情。
凌依莎頭也不回的隨著張大娘走進位在池旁的畫樓,褪去自己淡粉的百裙絲裙,換上張大娘的衣裳,她依稀聽到外面傳來商羽氣急敗壞的數落聲。
「你呀你呀你呀,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他不停地嘮叨著。
「我的事,用不著你多嘴。」
「好,我不說,我什麼都不說就是了。」
「上次讓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嗎?」
「當然有,咱們英明神武、神通廣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太子爺要什麼沒有。」商羽諷道。
「有了就交出來。」談著正事,宇文浩騰顯得更加冷漠無情,等取得查出的東西後,他片刻也不停留的急著離開了。
「走這麼快幹麼?」商羽看著他的背影嘀咕,然後又低聲的自言自語道:「這小子有鬼!」他認識的太子殿下雖然冷漠,卻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人,更別說是會為難一個女流之輩了。
涼風習習,在殘荷間遊蕩,最後揚上高高的繡窗,吹開碧紗,卻吹不散凌依莎眼中的委屈水霧。
站在紗簾後,看著他冷然離去的背影,她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他的絕情,意外地傷了她的心。她做錯了什麼嗎?難道是因為她是賤民就活該被他輕視?
酸酸的滋味直撲她的心頭,喉中的苦澀怎麼也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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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曬乾露水,金極殿上的早朝已進行到一半。
「皇兒?朕問你西邊的戰事如何了?」同光皇帝溫和地一再喚著宇文浩騰。位於群臣之首的他充耳未聞,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太子殿下?殿下!」離他最近的於丞相悄聲道。不知為何,幾天前太子從宮外回來後,便整日的心不在焉,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他猜測許久也找不到答案。
宇文浩騰猛地回過神來,有些懊惱自己的走神。雖然置身朝堂,但浮現他的心裡的卻是一雙滿含委屈的淚眼,她坐在水中楚楚可憐的樣子,不時的折磨他的鐵石心腸變為溫柔的牽卦。
她還好嗎?有沒有受了風寒?他想見她,無法克制的想見她!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不在乎她,不管她的身份是什麼,他都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