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傷心大老婆

第8頁 文 / 蔡小雀

    裡頭有平面電視,幾排提供給病患或家屬觀看節目與書報的座椅,只有寥寥坐了幾個人。

    她在靠窗邊的位置艱難地坐了下來,努力別在移動間扯疼了小腹上的開刀傷口。

    窗外,午後雷陣雨再度籠罩了整個台北市,豆大雨點急促如箭地敲落在玻璃上,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默默攏緊了外套。

    宣原現在在做什麼呢?

    想起他,她的心又開始痛得無法喘息。

    對不起,宣原,我竟沒有保住我們的孩子。

    那天晚上,她掙扎著搭上計程車趕往最近的醫院,可還是在半路上痛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已經是在醫院的病房裡。

    而那個在她肚子裡孕育了短短六周的胎兒……她的寶寶……卻已經夭折,流掉了……

    她算什麼媽媽?竟然連自己懷孕,有了寶貝也不知道?

    那是她心裡盼了好久好久,渴望擁有的小天使啊!

    如果宣原知道他們的孩子在還沒出世就離開人間了,他也一定恨極了她沒有好好保護孩子,一定永遠無法原諒她這個失職的媽媽,失職的妻子……

    可是,他真的在乎她、在乎這個孩子嗎?

    冰涼指尖緊緊抓住衣服,胸中的痛楚迅速蔓延成無邊無際的悲憤。

    他記得那個小女孩幼稚園的家長日,卻不記得和妻子的午餐之約。

    他沒興致慶祝他們夫妻的結婚紀念日,卻有心情參加蘇紫馨的畫展,甚至展後的慶功宴……

    往往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都在哪兒?

    就因為她不是他心愛的女人,所以她永遠只能當一抹默默站在他身後角落的淡淡影子嗎?

    貝念品胸口沸騰的憤怒又漸漸轉成了茫然。

    「可是我是你的妻子啊……」她嘴唇顫抖地囁嚅,「你就不能有一點點愛我嗎?」

    輕柔的鋼琴聲幽幽響起,貝念品抬起傷心迷惘的眸光,搜尋著聲音方向來處。

    Forallthetimesitriedforthis

    AndeveryChanceatyouimissed

    I`vebeenknowntogomyway,buticonfess

    Itmadememissyoumore

    (我一直在嘗試,但我每次都失去你,雖然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但是我承認,這讓我更思念你)

    Idrewmylineacrossthesand

    Andsetmyflaginnoman`sland

    Buthereiamtheonemanband

    Withasongthat`smeatfortwo

    (我在沙上畫上記號,將我的旗幟插在荒蕪之地,我一個人喝著,兩個人的歌曲)

    Andthereisalight,fromahigherwindow

    Shiningdownonyoutonight

    Andthemusicfloatsonthebreeze

    Bringinganeasiertime

    Andallofourcardsareonthetabel

    Tellmewhatyouwanttodo

    Justdon`ttellmethatit`stoolate

    Formetoloveyou……

    (有道光芒,從高處的窗,今夜灑落在你身上,音樂隨著微風起落,帶來平靜的時刻,將我們手上全部的籌碼攤在桌上,告訴我你想要怎麼做,但是不要告訴我,愛你為時己晚……)

    歌猶未唱完,貝念品淚水已爬滿了雙頰。

    這些年來,她就像這首歜裡的詞那樣,獨自一個人唱著兩個人的歌。

    可是他最愛,最在乎的人,永遠不會是她。

    宣原,我愛你,真的為時已晚了嗎?

    貝念品緊緊抱著自己,抵靠在窗畔角落裡,拚命抗拒那陣陣就要將她拆解崩裂成萬千碎片的心痛……

    第5章()

    一個星期後

    胡宣原無論是在公司或家裡,都因莫名不安的煩躁而連連失常,不是在開會的時候發呆恍神,就是壓熱水的時候燙著手,尤其當他試著撥打貝念品的手機,卻轉接到語音信箱時,他終於決定自己受夠了!

    明天就是週末,他今晚回家後就直接驅車南下。

    腦子正飛快盤算間,他手上持著的鑰匙插入孔洞之中,喀地一聲開啟,在推開門的剎那——

    她回來了。

    他的心卜通一跳,瞪著熟悉溫暖的燈光,鼻子嗅到了熟悉的飯菜香,還有某種因她的存在而自然而然擁有的寧馨氛圍。

    有一瞬間,他有股衝動想飛奔進屋,火速找到那個害他心煩意亂、擔憂了整整一個禮拜的可惡女人,先將她緊緊地攬進懷裡,再狠狠地訓斥她一番。

    那種陌生而慌亂的失控感,深深地攫住他的心,而他當真差一點點就要這麼做了。

    胡宣原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壓抑了下來,恢復平靜鎮定地走進玄關,關上門,換了室內拖鞋;就像過去每一天,他下班回家來時會做的每一項正常行為。

    「你回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胡宣原抬起頭,濃眉皺起。怎麼幾天不見,她像是又瘦了一大圈?

    難道回南部老家,她都沒有好好地吃飯,也沒有好好地睡覺嗎?

    要是真那麼睡不慣老家的床,為什麼她不早點回來?

    他腦子裡塞滿了各種情緒與念頭,像個賭氣幼稚的小男孩般,不知怎的就生氣了起來。

    那口濁氣堵在胸口,連帶他的語氣更加冰冷疏離。

    「嗯。」他比平常更加冷淡,提著公事包,邊解領帶邊往臥房方向走去,全然沒有瞥見貝念品先是一僵,隨即黯然神傷地望著他的背影,泫然欲泣的模樣。

    像是要懲罰誰似的,在晚飯期間胡宣原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神情冷冷的。

    「宣原,」貝念品努力鼓起勇氣,抬頭望著他,「我這幾天其實——」

    「我吃飽了!」他把碗筷砰地一聲放在桌上,她心一驚,霎時住口。

    胡宣原站起身,淡淡地扔下一句話就走:「我明天去歐洲開會。」

    貝念品一動也不動,所有的勇氣瞬間消失殆盡。

    她給了她的愛情和他的心一次最後的希望,可最終,還是不敵冷冰冰的殘酷現實。

    原來,他真的不曾像她這樣地愛過她。

    貝念品低著頭,努力想要眨去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卻怎麼也阻止不了漸漸模糊的視線。

    ——那麼,該是她放手的時候了。

    他很早就出門了。

    貝念品靜靜地躺在床上,傾聽著他乒乒乓乓、刻意比平常加重了一倍力氣的動作。

    拖出路易士·威登的登機箱,把衣服從衣架上拿下拋進去,關上抽屜的聲音也比往常還要大聲……

    他在生悶氣。

    她不想問他為什麼,因為答案早已在她的心裡。

    應該是她消失了一個禮拜的脫序行為,已經在他心目中好妻子的形象大大扣分,惹得他再也不想對她的「存在」而保留任何耐性了吧?

    貝念品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可是心底空空如也的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了。

    然後,他關上大門離開了。

    貝念品終於坐了起來,她慢慢地下床,赤著腳踩在微涼的柚木地板上,取出皮包,拿出那一式兩份,折疊得方方正正的離婚協議書。

    她在女方的名字處填下自己的名字,蓋上印章,把離婚協議書留在化妝台上,然後寫了一張紙條,上頭只短短寫著——

    要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登記時,請再聯絡我。

    她以為她的筆跡會顫抖,以為她的淚水會濡濕了紙張,可是她的動作雖然很慢很慢,卻很專注,很平靜。

    愛他,就要放開他,讓他擁有自由去追回自己真正的愛情……

    念品,加油,你做得到的。

    這是她所能為宣原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她沉默地收拾起行李,只帶了幾樣心愛的小東西,幾套換洗的衣服,其他的,等這個家真正的女主人進來時,自然會請清潔公司來清理掉。

    貝念品一直以為她面對得很好,很瀟灑、很乾脆,她甚至連眼也不眨地便將他在婚禮上親手為她套上的、那只蒂芬尼的三克拉珍貴粉鑽拔了下來,毫不猶豫地放在離婚協議書上。

    那顆淚滴型的結婚鑽戒,彷彿在第一天就預告了她婚姻的命運……

    可是當她自櫃子裡找出那份珍重收好的結婚證書,看著上頭娟秀的新娘簽名,就緊偎在龍飛鳳舞的新郎簽名旁時,她的膝蓋突然沒了力氣,整個人跌坐回床沿。

    她把結婚證書壓在心口,再也忍不住崩潰痛哭了起來。

    Justdon`ttellmethatit`stool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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