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米琪

    「爸。」邱雨瑤和紀學慧小聲地對他打招呼。「媽在裡面。」

    趙國廷點了點頭，推開嬰兒房，走了進去。

    紀森一和邱雨瑤、紀學慧全守在門口外靜觀其變。

    嬰兒房裡紀映君抱著寶寶哼搖籃曲，不知其他人全跑到哪裡去了？

    瞧見門打開來，她一回頭，竟看見了她這輩子最不想再見到的人，他移情別戀已經二十多年了，居然還有臉出現在她面前？

    「映君。」趙國廷禮貌而生疏地喊了她的名，他應孩子們的要求而來，其實只想見孫子一面，對於眼前這個性格強悍的女人，他早就已經失去感情，如果可能也只會當她是普通朋友。

    「你來做什麼？誰讓你進來的，我不歡迎你，你滾出去。」紀映君怒不可抑，但她抱著寶寶，不方便吼人，克制著自己小聲地要趙國廷滾蛋。

    「你別嚇著寶寶了，我看看他就走。」趙國廷要她別激動，走向寶寶，寶寶安穩地睡著，一點也不受影響。

    趙國廷掏出口袋裡用紅袋子裝著的金鎖片放在寶寶懷裡，看著寶寶說：「他很像森一剛出世的時候。」

    紀映君有一肚子的怨懟，一聽他還記得森一剛出世的樣子，她整顆心擰得死緊，酸楚隨之而來。

    「你記得的怎麼不是外面的女人？」她強忍痛苦，冷淡地削他。

    「外面？」他淡嗤。

    紀映君這才發現，她這麼說彷彿還是當他是老公，她別開臉，不承認自己說錯了，反而命令他：「滾蛋。」

    「至少讓我抱抱孫子。」趙國廷還沒有走，他想抱寶寶。

    「休想。」她低啐，不把寶寶給他。

    「你還是一樣不可理喻。」

    「跟那個婊子比？」

    「你別說得那麼難聽，我已經跟她分開了。」

    「那就是想吃回頭草嗎？」

    「放心，我不會吃了你，我只是答應孩子們和你當朋友。」

    「孩子們？森一和學慧……」紀映君震驚，她早該知道他不可能隨意進來，一定有人放行。

    「當然是他們，還有媳婦雨瑤。」趙國廷坦白地說。

    「你們……聯合起來對付我？」紀映君難以相信所有的人都背叛她。

    「沒有那回事，你別胡說，他們三個都是好兒女，他們知道我回來台灣教學常跟我在外面吃飯見面；要不是他們一直要求我，我並不會回來，我並不想見你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趙國廷有自己的想法。

    「那就快走，沒人攔著你。」紀映君心亂了，她不知道森一他們會有這椿預謀，到底是預謀多久了，怎麼她不知情？

    「你沒資格霸佔著孫子不讓我抱。」

    「你才沒資格抱他。」

    「我老實告訴你，過陣子我就預備辦退休了……」他還沒說完，就被紀映君狠狠打斷——

    「別編派說你得了不治之症，好讓我同情你。」

    「你說對了，就是那樣，但我不需要你任何同情，讓我抱一抱寶寶，我就會走了。」

    紀映君整個人愣住。

    趙國廷輕輕地從她懷裡抱來寶寶，看著他小小的模樣，他露出釋然的笑，把寶寶放到嬰兒床裡，蓋上被子。

    早年他確實因為紀映君脾氣倔強，夫妻常有口角而向外發展；他離婚後，心裡真正有歉疚的是森一和學慧，並不是紀映君，會答應回來一趟，就是為了不想讓他們失望，他轉身要走……

    「你給我站住。」紀映君沙啞地叫住他，她很想問問他還剩多少日子？但是她沒理由問，他們早就分道揚鑣。

    只是他畢竟是她年輕時愛過的男人，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們也曾有過甜蜜的回憶。

    哪怕是隨著第三者的介入，他們的感情越來越淡，淡到只剩心酸，她猶記得年輕時，他曾待她的好，所以她一直都沒有丟棄他年輕時的照片。

    「還有什麼事？」

    「你得了什麼病？」她仍是問了。

    「肝癌。」

    她不知為何，突然間不再那麼恨他，反而覺得恨著他是浪費力氣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孩子們會把他找回來，可見他們心裡一直有對他們的夫妻期望卻沒對她說，都到這地步了，她還有什麼好堅持不讓步的？

    她何不當一次好人，讓孩子們滿意。

    「你過年回來吃飯好嗎？孩子們會希望你回來。」她開口說。

    趙國廷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門外的三個人聽到了裡面的談話，她們很難過父親的日子不多了，但媽總算不是鐵石心腸。

    紀森一推開嬰兒房門，進了裡面，雨瑤和學慧隨之進去。

    「爸，不要只回來看看又走，回來跟我們住在一起。」紀森一主攻父親。

    「媽，好不好？讓爸回來，你別再趕他走了。」紀學慧主攻媽媽，她說了童年時一直埋藏在心裡的話。

    雨瑤抱來寶寶，替他說：「寶寶想以後有爺爺和奶奶一起疼愛，好不好呢？」

    紀映君看他們熱切的樣子，不忍責備他們自作主張，也就由他們去了。

    趙國廷心裡很感動，他自認沒資格住進這個家裡。

    「我會常回來看你們。」這是他唯一的允諾了。

    所有的人安靜無聲。

    紀森一沒有再勉強他，能常見面就足夠了。

    就這樣吧！

    「老公，我們這樣好像不算成功厚？爸和媽沒有復合的打算。」曲終人散後，小兩口待在房間裡，雨瑤躺回床上，感到失望。

    「很成功了，你瞧。」紀森一從窗口看見奇觀。

    雨瑤下床去，看到媽開車送爸離開。

    「這是前所未有的和平狀態，他們至少又從普通朋友開始進展了。」紀森一樂觀地說。

    「想當初你也是把我當公主一樣接送，很快就不普通了。」邱雨瑤重燃希望。

    「現在難道沒有把你當公主嗎？」他抱起她，把她放回床上。

    「現在也是。」她笑道，雙臂纏著他不放，拉起坐到床畔。

    「給我好好地坐月子，乖乖躺著。」他溫柔的命令，傾身吻她粉嫩的唇。

    「我們一輩子都不要吵架好不好？」她突然想對他這麼說。

    「我什麼時候跟你吵過架了？」

    「我是未雨綢繆嘛！」

    「不會吵架，我很有風度的。」

    「哇……哇……」寶寶的哭聲從隔壁的嬰兒房傳來，打斷了他們的溫存。

    「寶寶在哭了，我去抱他，要喝奶了。」她看看時間，喂母奶的時間到了。

    「我抱他過來。」他要她等著。

    她把枕頭墊高了，半倚在床上等待，他很快地把寶寶抱來，放到她懷裡。

    她翻開衣襟，以豐沛的乳汁喂寶寶。

    他半坐到床上，擠身在她身側，伸手環抱她，讓她抱著寶寶舒服地躺在他胸膛上。

    「瞧他不哭了，一定很好喝。」他看著她美麗的乳房，不是以愛慾的目光，而是對生命的崇敬。

    「那當然，這是為他設計的，最天然的開飲機了。」

    因為不想震動到他們，他隱忍住笑，逗她說：「原來不是我的。」

    「先借他幾個月。」她抬起美眸說。

    「好吧，我大方一點。」

    兩人相視一眼，忍俊不禁地笑了。

    第0章(2)

    下午時分，邱雨瑤的爸媽帶來見面禮，從台中趕來看小外孫，也帶來一張喜帖。

    「雨瑤，這是你無雙表姊的喜帖，她要結婚了。」邱爸爸把喜帖交給女兒，抱過小外孫看了又看，交給邱媽媽抱。

    「哇！表姊要結婚怎麼沒告訴我？」雨瑤一臉驚訝。

    記得最後一次見到葉無雙時，她好像要去約會，拍拖那麼久結婚也是應該的，可是……

    「對像到底是誰？」她好奇地問。

    「是你舅舅介紹的人，在電子業工作，是個帥哥喔！」邱媽媽還轉述葉無雙的話說：「無雙說你剛生寶寶，她也在忙婚禮，而且怕喜沖喜，所以叫你收到帖子包紅包就好，人不用到沒關係；聽你阿姨說她肚子裡已經有寶寶了。」

    「她還真周到。」邱雨瑤很替無雙感到高興，未來姊夫終於現身，救贖了無雙表姊漂泊的靈魂，這真是太好了啊！

    「我們得包上大紅包。」紀森一對雨瑤說，立刻打點，包好紅包請岳父、岳母帶回去給葉無雙。

    邱爸爸和邱媽媽幫忙把紅包收下，兩老待到晚上，讓女婿招待豐盛的晚餐後才返回台中。

    十二月下旬，里長籌辦的不定期裡民活動在聖誕節晚上巨星，由社區的媽媽們煮了好的麵條請大家，活動中心提供了卡拉OK，讓裡民自由上台唱歌。

    邱雨瑤特別收到邀請接受表揚為模範媳婦，她本來不想小題大作，不想參加的，但紀映君一定要陪著她去參加。

    於是晚間。等紀森一回來，他帶了相機，紀學慧抱著月三個月大的寶寶，邱雨瑤挽著婆婆，全家人一起到裡民活動中心去。

    當雨瑤上台，里長送她一面模範媳婦獎牌，拿麥克風大大聲地誇讚她——

    「紀太太是我們這一里最勇敢的女性了，她是我們的社區之光，她勇敢地和匪徒搏鬥，救了婆婆，大家請為她鼓勵、鼓勵。」

    邱雨瑤看到台下幾百雙眼睛看著她，很不好意思地向大家鞠躬，台下鼓掌最大聲的是她的老公，他站在最前面，她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