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唐絹
在這場纏綿中,宿子的身體就像任人擺佈的木偶,被尹勢用各種姿勢摧殘。
她有時仰躺,看著尹勢糾結眉毛上的皺折與汗滴;有時被迫趴臥著,讓那巨大的力量從她背後進攻;她甚至覺得,尹勢那永不斷歇的市奏,將床榻都撼動了。
但無論是什麼姿勢,都讓她感受到比以前更大的刺激。
她終於瞭解,什麼是取悅、什麼是索求一一這兩者之間,真的有差。
直到中午,尹勢才放過她、下了床。
他站在床前,穿上衣服,默默看著赤裸的宿子。
她的身體上全是被他愛過的痕跡,以及因激烈清事而流出的香汗。
他本來想像以前一樣,體貼的替她蓋好棉被,免得著涼,但最後他狠下心,沒有這麼做。
他只淡淡的說:「我知道你又在騙我,故意激怒我,好糟蹋你、放開你。」
宿子沒有回答。
他又說:「但我永遠不會這麼做的,宿子。剛剛,那是懲罰,懲罰你這樣對待我,以後不准再故意騙我、激怒我,知道嗎?「宿子的雙眼無神,依然靜默。
「我一會兒買些東西回來,在這裡等著。」尹勢看著她這樣子,卻依然強勢的說:「不要再動離開的念頭了。
尹勢離開了,宿子還是安安靜靜的看著頂上的樑柱,然後,任眼淚滑落下來。
尹勢知道,宿子和他,都愛到心力交瘁了。
宿子總認為自己是他的拖油瓶,明明愛著他,卻老是想要離開他,因為她就是不想再花他的錢與心力,讓他醫治她那病弱的身體。
他要如何才能讓她明白,他做這些都是心甘情願的?
這個問題總是一再的折磨他,他想出了方法,也親身實踐了這些方法;他愛得如此卑微、如此委曲求全,兩人的關係卻還是無法回到以前那樣。
只因為他是殺手,他用殺人得來的錢,去養活彼此。
每次他外出,宿子都用那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是想問;你還在殺人嗎?阿勢?你還在為了我殺人嗎?
他之所以沒有回答她,或留下來解除她的疑慮,是因為一對,答案正如她所想的,到了窮州以後,他換了一個名字,還是以殺人為業。
杏則他無法想像,宿子沒有那些補品與湯藥,要怎麼活下去?
只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陪著他一生一世,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但那天,他卻因為憤怒,而對她做出了過分的事;雖然是處罰,但將她當成洩慾的工具對待,一定深深的傷害了她。
那天之後,她就不再和他說話;他抱她,她也任何反應都沒有;要她吃藥,她乖乖的吞,吃飯,也一口一口好好的吃,然而,她卻不再用正眼瞧他了……兩人再度陷入冷戰。
他要如何讓她高興,好讓她變回快樂的宿子?
他到底錯在哪裡?是他的殺手身份嗎?還是他的愛給她太多壓力?
他想了好幾天,終於決定,要開誠佈公的好好跟宿子談一談。
於是,那天晚上,他買了宿子愛吃的梅子糕和其它甜點,趕著回去。
他要為那天的粗暴與霸道道歉。
如果她不希望他做殺手,好,他願意退出這片血腥,去做她認可的工作;如果他的強勢給她太大壓力,讓她傷心難過不自在,好,他也會反省改過。
他什麼都願意改,只要宿子可以再一次展開微笑,對他說,我很喜歡你,阿勢。
那他就什麼都願意做。
「宿子!」他回到了家,佯裝歡欣的叫著。「我回來了,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回來?「天已經黑了,但宿子的房間並沒有亮燈。
他覺得奇怪,這小傢伙睡到忘了起床燃燭嗎?還是又病了,所以沒力氣起身?
他趕緊打開門,卻愣住了。
這個味道—為什麼會讓他想到他親手殺死的那些人?
「宿子?」他手上的食物都掉了下來。「宿子!「他衝了進去,手忙腳亂的點起燃燭。
室內光亮了,他的呼吸也停了。
他看到宿子的手腕上,流著一條血河,攀流滿地;而她的另一隻手上,握著他那把用來劃斷人喉嚨的匕首。
他無法不想,這會不會是他的報應,因為他用那把匕首殺了人,所以,他最心愛的人,也必須死在這把匕首的刀鋒下。
宿子的臉,白得像瓷……他狂吼,隨手拿了布壓在宿子的傷口上,然後像一頭發狂的野獸般衝上街道。
但他完全慌了手腳,甚至忘記了田城中哪裡有大夫,他跑了一大段路,遇到叉口,就像個迷路的小孩一樣打轉。
他知道宿子的生命正在流逝、他沒有時間了,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只能無助的在這逐漸黑暗的街道上哭吼著:「來人啊!誰來救救她!誰來救她!求求你救救她啊—」
一個大男人,卻這樣不顧尊嚴的哭喊著。
許多人都被這聲音給吸引了出來,好心人幫著忙,替他把宿子送到鄰近的大夫家去。
宿子的命,被救回來了。
但尹勢的心,也因此死了。
第9章()
最後,宿子被救回了一命,卻睡了幾天幾夜才醒過來。
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一雙厚實的掌緊緊握著。
她再看看四周,又是這個被囚禁的房間。她感受不到生命的溫暖,只覺得心涼了一半,命運又將她帶回了自責的深淵。
如果她死了,尹勢就可以完全解脫;他會傷心是必然的,但歲月會安慰人心,等他遇到更愛他的女子時,他就不會再記得這段太過刻骨銘心的愛戀。
她這麼做,不只是在解放自己,也希望可以解放他苦命的束縛。
可是……為什麼她又回來讓尹勢繼續受苦?
此時,手上的力道鬆了,接著一隻手伸了過來,摸了摸她冰涼的額頭。
「你醒了,宿子……」沙啞的聲音響起。
宿子吃力的轉頭看了一眼,看到了尹勢哭得紅通通的眼睛,他下巴有胡碴,髮髻也毛毛躁躁,亂得一塌糊塗。
她知道,那都是因為擔心她才變成這樣。「你救了我?「她想,為什麼不止她死呢?她死了,再忍個幾年,他就不必受這些苦了。
尹勢太痛苦了,說不出話來。
她看得心疼,無奈的笑了一下。「你又救我,讓自己痛苦……何必呢?」
「宿子……」因為心痛,讓他呼吸急促。「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傻事?「突子別過頭,不看他。
那句話,似乎很費尹勢的力氣,讓他無法繼續說下去。
室內陷入凝滯的靜默,不知過了多久。
最後,尹勢開口了。「我們,分開吧……宿子……」
宿子的心猛地一跳,她甚至覺得心跳太過猛烈,她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了。
「阿勢……」她相當不敢置信。
「讓你那麼痛苦,我很抱歉……」尹勢強笑著。「我讓你離開,宿子。」
宿子已經好久好久沒看他笑過了,為了討好她,他的笑都很勉強;她痛苦,他又怎能真心的笑?
這本來就是宿子希望的,但她不懂,她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一直都希望能聽到這句話從尹勢嘴裡說出,可他當真說了,她卻又覺得……難過得像快要死掉。
她真的被放開了……好矛盾啊……尹勢呼了口氣,忽然轉了個話題。
「你記得嗎?宿子……以前在托孤院的時候,我老是被那漢子打。」
尹勢看著宿子,像是要等她回答。
宿子記得這些事,小聲的說:「記得。」
尹勢笑著繼續說:「你即使身體再不好,也會忍耐病痛走向我,幫我的傷口吹氣,要我好好休息;你還說,只要你給我呼呼氣,傷就會自動好……」
宿子看著他的眼睛,被一片濕潤給籠罩。
尹勢逕自說:「我記得很清楚,我回你,你怎麼不給自己的病呼呼氣,讓你的病快快好呢?」
「嗯……」宿子虛弱的笑了一下。
「以前的伙食真的很恐怖,你記得嗎?「他說:「二人只有一瓢粥,有時候粥裡面還生了蛆;醬萊又黑又鹹,不知道放了幾年……可男生的胃總像一窟無底洞,那種東西怎麼可能吃得飽?「「是啊……大家都吃不飽,好像明天就要死掉了。」
尹勢牽起了宿子的毛,緊緊的握住。
他的聲音越來越沙啞,眼裡的水氣越來越濃。
「可是……有一個女孩,明明病到發燒,還虛弱得好像馬上就會死掉一樣,卻還是對我笑著……笑著說:阿勢,給你吃,吃飽一點啊……」
宿子定定的看著他,他的眼淚靜靜的滑下臉龐。
那淚水,總像是一把刀,銳利的讓她覺得心痛。
她也深愛著他啊,她一點也不想看他痛苦、無助。
「我從沒相你說過,宿子,小時候的記憶很可怕,有時候我還會作惡夢,突然在半夜醒來,然後就怎麼也睡不著了……」他抹去眼淚,又說:「那個時候,我都會過來,坐在你床旁;看看你,我心裡才會慢慢平靜。我知道,我之所以可以撐過來,都足因為有你;有你在我就覺得,根本沒什麼好怕的……」